一陣撕心裂肺的長嘯劃破天際。


    馬兒噴氣聲越來越近,似乎就在身邊圍繞。


    扶箬放出一道魂力,覺察到位置後,朝斜後方轉身。


    黑霧抖動間。


    如深山裏綠到發黑的寒潭落入石子。


    在極有張力的表麵,蕩出圈圈漣漪。


    骷髏大將軍身著鎧甲坐在馬上,自上而下俯視眼前這隻女鬼。


    扶箬抬眸,與數米高的特大骷髏對視。


    隱隱約約從他空洞的窟窿裏看到了質疑和輕蔑。


    他似乎對她的實力並不滿意。


    對她身上未曾被天道加封的氣息有著懷疑。


    扶箬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冒犯。


    如今她連生死之力都是用大帝的,自然也沒資格讓這些骷髏軍心甘情願臣服。


    她抬手,那枚虎符再次出現在掌心。


    虎符令牌懸於其上,緩慢旋轉。


    扶箬將手稍微往上抬了抬,方便那些個身形高大的骷髏將軍看清。


    而後,她收起那副溫和麵孔。


    聲音頗為威嚴,不容反駁,由魂力傳到每一個骷髏耳朵裏。


    “千軍萬馬似箭,軍令如山厚重。”


    “鐵馬冰河夢一迴,虎符在手將士歸。”


    “眾將士聽令--”


    “今日起,酆都鬼門無需死守。”


    尾音浩蕩綿長,在這片天地陣陣迴響,經久不散。


    那幾位骷髏將軍感受到其中專屬於帝王的生死之力,紛紛撤掉身下的死氣,俯首跪地。


    “吾等--”


    “謹遵天子號令!”


    身形最為偉岸的骷髏大將軍抬手。


    迷霧中傳來軍鼓聲。


    “鳴金收兵,拔營歸寨!”


    扶箬定定地站在黑沉沉的霧氣中。


    周遭昏暗,煙氣繚繞。


    所有兵卒的身影都模糊不清。


    唯有她,周圍數米是真空帶。


    唯有她,不被困在迷霧中。


    他們是亡魂枯骨,是執念化身。


    他們隻活在專屬於自己的崢嶸歲月裏。


    撤退聲中,扶箬好似見到大漠裏金戈鐵馬,旌旗飄搖。


    寒光照鐵衣,鐵鞋踏重雲。


    鮮血染塵,一片赤城丹心永照君恩。


    隻可惜--


    若問天下英雄何處覓,黃泉枯骨數不盡。


    這世間多少覓封侯,保家國的軍卒死在疆場。


    隻怕閻羅看不過來,地府也堆不下。


    片刻後,迷霧消散。


    扶箬緩步走出。


    她望著酆都二字,堅定不移地邁出腿,步步沉穩。


    最後重新停在那隻昏睡的骨妖身前。


    帝印從手中飛出。


    在厚重威嚴的石門前上下翻飛。


    而後停在鎖眼處,哢噠一聲,完美卡入。


    帝印開始旋轉,左麵三圈,右麵半圈。


    而後又去了第二處鎖眼,這一次方向相反。


    從正門離開後,帝印飛入酆都城內,開始破解一處處陣眼。


    兩刻鍾後,做完一切的帝印重新飛迴。


    扶箬看著失去力量又變迴石頭模樣的帝印,搖搖頭將它塞迴荷包。


    封禁大陣消失,這扇門上的力量被封印。


    酆都從今日起,複活了。


    隻可惜,如今的它除了這門與城牆仍舊堅挺,裏麵早已滿目瘡痍。


    自從有了帝印與虎符,扶箬總感覺這次踏入地府,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痛苦與悲涼。


    她站在門前,靜靜地感受著這片天地的悲鳴。


    身後傳來破空聲與輕盈落地聲。


    扶箬迴頭。


    是孟婆與崔玨他們接到消息,帶著餘下的陰差趕了過來。


    “屬下等見過鬼帝。”


    扶箬視線落到他們身後的陰差身上。


    “我記得陰差先前隻有二十。”


    崔玨:“先前確實是,但因為大帝放出的生死之力,複活了一部分。”


    隻可惜,大多數陰差都是被惡鬼吞吃活撕了的。


    隻有這上百人是魂魄是完整消散在此界。


    不然還能有更多的陰差複活。


    扶箬頷首,眼中神色惋惜。


    若是能多複活些,她手裏的人手也能足一些。


    如今這百十來個陰差,再加上她手底下那些人,總共也就二百多。


    遠遠不夠重建地府和輪迴用。


    往後的日子,隻怕要一邊物色新人一邊忙碌了。


    隻是她一時半會該去哪尋合適的陰差?


    孟婆與崔玨來的扶箬身旁。


    “大人您怎麽不進去?”


    扶箬淺笑:“我在等你們。”


    “等與你們一起將這扇門重新打開。”


    “從今日起,往後都要仰仗諸位的照顧了。”


    扶箬這話是對孟婆崔玨以及陰差他們一道說的。


    眾人連忙道:“不敢當不敢當。”


    “鬼帝大人是地府的未來,一切靠您,我等隻是效犬馬之勞。”


    扶箬:“話不能這麽說,如今輪迴等待重建,正是百廢待興之際。”


    “他日,諸位當皆是地府的肱骨之臣。”


    扶箬這番話,讓原本懷著忐忑心情的陰差們踏實過頭,都覺得誠惶誠恐了。


    扶箬又將今日機緣巧合遇上的骷髏骨妖喊醒。


    骷髏從地上顫顫巍巍起來,零零散散又掉了兩塊骨頭。


    他摸著後腦勺:“奇怪,怎麽睡過去了?”


    此時,骨妖體內原本分裂的魂魄雖然還是並未融為一體,但間隙消除,極為接近完整魂魄。


    執念也完全化一。


    骷髏發現他日後將不用忍受魂魄一次次分割重組的痛苦,不用時不時失去意識,當即大喜。


    他望向扶箬:“是大人幫忙的嗎?”


    扶箬頷首:“是你們應得的嘉獎。”


    下一瞬,骷髏雙眼紅光一閃。


    又換了個性格。


    “哎呦喂!”


    “大人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沒齒難忘!”


    “您收下小的給您跑腿吧!”


    那骷髏極為擬人地坐在地上,抱著扶箬大腿,上半身雪白的肋骨一張一合,不停蹭著她的衣擺。


    扶箬頭一迴見這種場麵。


    她麵色僵硬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袍。


    屬實沒想到,骷髏醒後出來的主魂又是這個諂媚誇張的家夥。


    有陰差忽然湊近,觀察了半晌神態後,十分吃驚。


    他顫抖地指著骷髏:“你你是趙小歡!”


    “就是你!”


    陰差激動地跑過去,摟住一臉懵逼的骷髏,就開始抱頭痛哭。


    “我記得你,咱這部門上百號人,隻有你一個能諂媚出這副叫人又惡心又能勉強看下去的姿態!”


    “嗚嗚嗚--”


    “我以為你們都死了……”


    那陰差越哭越上頭。


    半晌過去,陰差打著哭嗝兒。


    “趙小歡,你跟我一起迴去吧,我晚點帶你一起吃我收藏了二百年的上上等香燭。”


    那玩意他自己都舍不得吃,每迴饞了也隻是拿出來聞聞味兒。


    陰差說完還有些心痛。


    但想到自己就這一個兄弟在了,咬咬牙也沒改口。


    結果,那骷髏半天沒什麽反應。


    陰差瞬間眼睛瞪得像銅鈴。


    “???”


    “趙小歡你變了!”


    “你以前可是一丁點便宜都占,能蹭別人的就蹭別人的!我現在要拿出我珍藏的香燭你居然沒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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