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後,家門終於出現在眼前。可曾經溫暖熟悉的家,曾經母女相依為命的家,如今已經變成一處恐怖的責難刑場。


    哪怕沒有人怪罪她,沒有人知道這一切,她還是無法控製自己去想。


    竇昕唯站在家門口,卻沒有勇氣邁入門檻一步,她無法麵對那場短促的噩夢。她想去黑夜深處尋找,把她遺失的家人找迴來,可她又知道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手機再度震動,卻是收拾好衣服的姐姐打開家門,驚訝地發現了呆立在門口,眼眶微微發紅還來不及掩飾的竇昕唯。


    竇夢遙緊緊抱住了妹妹,看著她手頭的錢和繩子,連忙安慰:“摔跤了嗎,怎麽這麽晚才迴來,大黑呢?”


    “大黑,大黑跑丟了,我沒牽住……”心中的恐懼和擔憂,讓竇昕唯想都不想的就撒了謊。可她剛剛說完,又覺得欺騙姐姐不會有好結果,可她又沒有勇氣承擔這一切。


    “沒關係,你先迴家吃飯,姐姐出去找。”


    “可是已經快11點了,要不我和姐姐一起去……”竇昕唯在做非常劇烈的思想鬥爭,她不止一次的在想:如果把事實直接說出來,會不會影響姐姐學習考試?


    如果這是自己的錯,姐姐和媽媽會不會原諒自己?如果自己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是不是在外麵呆到天亮也好過相信手機上的提示?


    竇夢遙蹲下來,抱著竇昕唯安慰:“聽話,姐姐已經是大人了,你還小,乖乖呆在家裏好嗎?姐姐很快就迴來。”


    竇昕唯還想說什麽,卻隻能眼睜睜地目送姐姐消失在夜色裏。


    秋天到,蛐蛐叫。關門,入夜的小鎮不比繁華的商業圈中心,靜謐之中忽而停止的蟲鳴,偶爾也會透出幾分寂靜的詭異。


    獨門獨戶的家宅不比高層樓房,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有時顯得更遠。


    飯菜姐姐早就熱好了,竇昕唯卻毫無胃口,勉強扒了兩口。


    心神慌亂,坐立不安,翻來覆去地撥弄手機,就是找不到之前的畫麵。它像是特定地段可以搜索到的wifi信號,一旦走過那個站點,痕跡便消失得一幹二淨。


    夜幕寂靜,屋內的掛鍾聲音卻越來越響。


    哢,哢,哢的單調節奏,每一次都撞擊在竇昕唯的耳膜深處,讓她始終無法欺騙自己入眠。


    竇昕唯的腦海中,一次又一次地浮現那輛貨車和那塊石頭。


    終於,她實在是受不了了,從床上坐了起來。可是夜色已經深了,一名初中生遇到這種事情,家長又不在身邊,她能做什麽呢?


    “姐姐怎麽還不迴來?”竇昕唯下意識地看向掛鍾,她明明覺得時間過去了很久,但掛鍾上卻顯示,這一切還不到半小時。


    “要不,還是先洗澡吧?”


    取出幹淨衣服裝入放水收納桶,放到衛生間裏。溫暖明亮的浴霸燈光會給人帶來安全感,水還沒燒熱,敲門聲卻響了起來。


    “找到大黑了嗎?”竇昕唯微微發愣,她完全記得那時那刻的每一處細節。被撞成那樣,就算能夠活下來,指不定也要去寵物醫院花很多很多錢,就算治好也不一定能再活幾年。


    大黑老了,狗的壽命比人短多了,如果不計成本的去醫治好它,家裏的積蓄會非常緊張,媽媽生病也要花很多錢,難道為了救治大黑,連媽媽也不要了嗎?自己和姐姐以後的人生要怎麽辦?


    大黑總是會老的,人老了,就和爺爺奶奶一樣靜悄悄的消失了。


    大不了去別人家裏20塊錢再買一隻小黑狗,反正狗都不正經,小鎮上的人不願意花錢做節育,結果就是一堆一堆的生……


    “我到底在想什麽啊!”竇昕唯對自己的變化感到害怕,朝夕共處伴她同行,給了她安全和保護的大黑,沒想到這麽快就能被她放棄。


    “打電話給姐姐,告訴她一切!讓她別再找了,根本不可能找到的,大黑已經死了!”


    “不…我不能說,我說了她會怎樣責怪我?媽媽和姐姐會不會因為傷心,一怒之下不許我迴家?也許我們總有一天會接受現實……”


    竇昕唯感覺腦袋越來越痛,幾種不同的念頭在爭奪她的決定,讓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


    按住胸口,摸到一件硬物,竇昕唯才想起來自己和大黑遇險的瞬間,懷裏的護身符好像突然變得很燙很燙。


    那時繩索恰好崩斷,否則自己會和大黑一起飛向貨車。


    取出護身符,竇昕唯雙眼朦朧。她隻知道這件刻有獸麵的光滑小石頭,是小時候鎮上沒有改造,媽媽和姐姐帶她去一座廟裏求的。


    鎮上的小學老師都說,時代變化得真得很快。若是官方願意調動資金和人力,大力開發小鎮,很多老玩意兒都會被取締。


    就像小時候坐過的麻木車,現在已經很難尋覓蹤影。


    一直放在身上,貼身佩戴了許多年,小石頭的表麵變得越來越光滑溫潤,也不像是網上或者學校附近能夠輕易買到的物品。


    拿出來一看,獸麵小石頭已經布滿裂紋,捧在手心按在懷裏,方才那股劇烈的思想掙紮頓時減弱不少,連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敲門聲又響了起來,這個時間段真的應該早點睡,一點點動靜都會打破竇昕唯內心好不容易恢複的鎮定。


    “誰在門口?不說話不開門。”竇昕唯靠近大門,聽見對方沒有說話,立即把門反鎖上了。


    依稀記得小時候,太平鎮上流傳著一些奇怪的故事:天黑之前,一定要盡早迴家。如果有人躲著不讓你看見,問任何問題一定不要迴答。


    印象中,小時候發生過幾次同學走丟,大人喝醉,第二天卻在山上被發現的怪事。曾經聽馬路旁賣糖人串的老爺爺說過,就是因為經常發生這類事,所以曾經村子裏在找到人的位置,修了一座廟。


    從那以後,怪事似乎少了一些。


    但這些年,教育的普及,城鎮的建設發展,當村子變成了鎮子,瓦房也變成了獨棟小樓。很多村子的土地廟都被拆了個光,很多老東西慢慢的淡出視線,直到再也想不起來。


    淡出,真的等於消失嗎?


    藏起來,難道就等於不存在?


    敲門聲又響了起來,竇昕唯突然開始害怕。她打開貓眼,小心翼翼地偷窺,卻見門口站著一個披頭散發的漆黑女人,連麵孔也看不清。


    門外的燈,不知為何熄滅了。竇昕唯隻發現女人的腦袋一動,心髒開始瘋狂的跳動,驚慌失措之下絆到拖鞋一屁股坐在地上,卻見到一把長長的鋼筋,直接插穿了貓眼。


    鋼筋之上滿是黏稠汙穢的黑血,還凝結著不知名動物的毛發和碎片。


    報警,一定要趕快報警!門口竟然有個瘋子!


    竇昕唯不斷的後退,掏出電話正在撥通,門口的鋼筋緩緩掉在了地上,一隻充滿血絲的眼球出現在貓眼的位置,嚇得竇昕唯忍不住尖叫。


    “是警察叔叔嗎!”竇昕唯聽見一大股電流雜音從手機上傳來,慌亂之下掛掉了電話。


    她往房間深處跑去,那個恐怖的怪女人又出現在窗口。


    竇昕唯匍匐在地上,靠近窗台,拉上窗簾,可窗簾上卻沒有人影。


    狐疑地揭開窗簾,竇昕唯和女人的臉,隔著一層不到1厘米的玻璃。


    尖叫響起,獸麵小石頭再度發出餘溫,漆黑女人卻在此時忽然露出了五官。像是一名塗滿海底泥麵膜的女人,一捧水衝得幹幹淨淨。


    她明顯愣了幾秒,在竇昕唯嚇得快要崩潰的時候,隨之不見蹤影。


    一切恢複寂靜,連隔壁叔叔家的狗也沒有叫。


    竇昕唯開始後悔,她擔心姐姐這麽晚了出去找大黑,真的會遇上意外。


    更加令竇昕唯奇怪的是,懷裏的獸麵小石頭不再溫暖,反而散發著刺骨的寒意。那感覺,就像有一塊冰疙瘩黏在了身上,好不容易攢起來的溫暖,全都會被吸走,連皮膚都被凍得失去知覺。


    竇昕唯把它藏了起來,瑟瑟發抖地縮在被子裏,累到昏迷,嚇到清醒。


    時間在迷迷糊糊之中流逝,竇昕唯根本不記得她是否睡著了。


    直到天亮,姐姐也沒有迴家。


    幸運的是,電話可以撥通了。


    當地派出所說不滿24小時不給報失蹤,茫然失措之下,竇昕唯隻能撥通了其他地方的報警號碼。


    老李的電話響起,隨後和竇昕唯有過接觸的朱醫生知道了這件事。


    正準備和趙文嵐去見唐教授,詢問“案件細節”的許雲歌,uu看書 wwuuknsuco 作為昨日接觸過竇昕唯的人員,很不巧地也得知了這一切。


    “你們先查著,我這頭還有事要做。”許雲歌沒有透露自己的行蹤,隻是對小女孩的說辭感到驚訝。


    就她身上發生的怪事,還有投石問路導致大黑死亡(失蹤?)的細節,和恐怖都市傳說的套路幾乎如出一轍。隻是欺詐性更強,雖然成功讓她解除了疑似鬼打牆的迷路狀態,卻差點收走兩條命。


    是綁架王寶芝的那個人做的嗎?老李說麵貌拍攝還原提取對比,已經在縮小可疑對象的範圍,最遲今天中午就能縮小到10人範圍內。


    許雲歌故意提起陌生男子可能不是本地人,人販子和綁架團夥行跡詭秘,地鐵、巴士、動車等乘坐記錄方麵可能會有破綻(畢竟傳送過來,行程破綻最為明顯),但也說不好對方有其他準備。


    “先是她的狗救了王寶芝,再是她是狗破壞了蒙麵男人的計劃,之後又是她的狗救了她。如果我是想對她下手的惡鬼,隻怕恨不得立即弄死這條三番五次搞破壞的狗。敵人可能不弱,但也不會很強,否則遇到一條能夠護主的黑狗,也不至於連續失手這麽多次!”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恐怖都市傳說簡直像是活物一般,哪怕對方原本沒有索取詛咒,它似乎也會讓越來越多的無辜者卷入其中。”


    “王寶芝和唐教授,當初真的沒問題嗎?前者差點被折騰到精神錯亂,後者身上就帶著一道詛咒,這件事絕對沒有那麽簡單。”


    望著教室職工樓的方向,許雲歌坐在趙文嵐的車裏,重新戴上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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