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隊長,請吧。”


    洪智有冷若冰霜,一擺手立即有兩個總部的幹員上前攙起李涯下樓上了車。


    迴到站裏。


    洪智有讓李涯換好衣服,把他帶到了辦公室候著。


    “智有,我,我這迴是不是栽了?”李涯聲音有點抖。


    “李隊長。


    “咱們是朋友嗎?”洪智有問。


    “是。


    “你知道的,我這人沒幾個能看入眼的。


    “在我心中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李涯說道。


    “好。


    “既然是朋友,你就聽我的。


    “原本建豐是想秘密處置了你和毛萬裏。”


    “但站長這兩天一直在夫人和建豐那替你說好話,建豐念在你立過功的份上,也有意放你一馬。


    “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


    “怎麽迴答,你自己看著辦。”


    洪智有還是覺的話少為妙。


    他不在意落人情。


    但站長在李涯這事裏的人情分必須撈足,這是作秘書的份內工作。


    “別啊。


    “不瞞你說。


    “我被毛萬裏那狗娘養的下毒了,這段時間腦幹都拉沒了,人現在都是暈暈乎乎的。


    “這要會錯了意,我不就搭進去了嗎?”


    李涯一臉鬱悶的說道。


    “好吧。


    “你進去首先要堅定的承認,你有刺殺林泰的計劃。


    “原本打算借著毛萬裏的掩護,後發誅之。


    “哪料……


    “大意就是如此。


    “建豐要的是你的態度,你懂我意思嗎?”


    洪智有點了點他的胸口道。


    “明白了。”李涯點頭。


    “李涯,建豐同誌讓你過去。”很快有幹事過來傳話。


    “知道了。”


    李涯神情落寞的走了進去。


    ……


    半個小時後,他走了出來眼眶紅紅的。


    “怎樣?”洪智有問。


    “建豐同誌讓我好好反省反省。”李涯沉聲道。


    “還有反省的機會。


    “看來你這關是過了。


    “該我進去了。”


    洪智有笑了笑,走了進去。


    建豐正跟吳敬中喝茶,從兩人談笑風聲的表情來看,對解決這件事基本上明朗了。


    “建豐同誌,站長!”


    洪智有上前給建豐行的是軍禮,以同誌稱唿。


    這瞬間讓建豐心生好感,笑問道:


    “同誌好啊。


    “誌同道合,皆係黨國之魂。


    “洪秘書,傅作義的軍餉籌備的如何了?”


    “美佬已經開始在炒作那支股票,目前漲勢很高,預計三天內能到高點,到時候可以考慮收一波。


    “應該不會低於二十萬美金。”


    洪智有迴答道。


    “你這一招不太光彩。


    “但是戰時特事特辦,也不為一個法子。


    “正好叫國內那些有錢看看,美佬的風也不是隨便能跟的。


    “近年來,美佬在想方設法搜刮咱們的黃金、白銀,有錢的削尖腦袋往國外擠,人民的血汗錢,老祖宗留下的根基就這麽一點點被人刮走了。


    “奈何咱們國貧積弱。


    “又離不開美援,隻能讓人捏著咽喉,看人眼色而存。


    “實在可悲啊。”


    建豐唏噓感慨道。


    “原來上峰什麽都知道。”洪智有輕聲道。


    “放肆,不得無禮。”吳敬中皺眉輕喝。


    “無妨。


    “我輩正當時,眼下雖無法刮骨療毒,但有這份心就是好的。


    “等平定匪患,日後首先要處理的就是這些走資者,把國民經濟的命給續上。”


    建豐手指著天花板,凜然霸氣道。


    洪智有正然不語。


    想續命,你先搞定上滬再說吧。


    “洪秘書。


    “委座正在沈陽督戰,我知道你跟美軍、夫人都能說上話。


    “這事得盡快劃上句話。


    “津海事,津海決!


    “你現在就抽個空去見夫人。


    “要夫人能鬆口,我和吳站長將為你擺酒慶功!”


    建豐道。


    “是,屬下遵命。”洪智有恭敬領命。


    剛走出招待室。


    還沒出站,毛人鳳早就在迴廊等著了。


    “洪秘書。”他把洪智有喚到了一旁。


    “毛局長,您有何指示?”洪智有問道。


    “智有啊。


    “毛森曾多次在我麵前盛讚你,我還動過調你去總部跟我的念頭,可惜啊,吳站長不給這才讓你我錯失了緣分。


    “這次來津海,能跟你聊上幾句也算了了我神交已久的一樁心願啊。”


    毛人鳳語氣親和,就像一位求才若渴的賢長者。


    “毛局長,屬下受寵若驚。


    “您是長官。


    “有什麽吩咐,屬下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洪智有誠惶誠恐道。


    “嗯。


    “你我果然同心啊。


    “你也知道萬裏是我六弟,這次去見夫人,萬要替他多多美言幾句。


    “他過去沒參與刺殺過林泰。


    “也是立了不少功的。


    “我不求別的,但願老弟你金口玉言,能保下他一條命,毛某就千恩萬謝嘍。”


    毛人鳳輕輕拍著他的手,笑盈盈的說道。


    “局長,不敢,不敢。


    “您是長者,是長官。


    “給屬下一百個膽子,也萬萬不敢兄弟相稱啊。”


    洪智有趕緊掙脫他的手,深深鞠了一躬。


    “好,好!


    “那這事就拜托了啊,洪秘書!”毛人鳳道。


    “是,屬下一定竭盡全力。”


    洪智有領命而去。


    待他一走,毛人鳳掏出手絹擦了擦手,順手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裏,冷哼往站裏走去。


    ……


    洪智有驅車來到了酒店。


    夫人正在午休。


    他在外邊休息室等了一個鍾頭左右。


    張靖傳話,讓他進去。


    “張侍從,你先出去,我和洪秘書單獨聊聊。”蔣夫人道。


    待張靖走了出去,夫人開門見山:“建豐怎麽說?”


    “建豐想內部處分李涯,毛萬裏的問題可能嚴重些,得交給委座發落。”洪智有如實迴答。


    “有了這一次的津海之行,我相信委座和建豐會打消行刺林泰先生的想法了,畢竟夫人您的態度已經夠明確了。


    “不管是出於情分,還是政治考量。


    “您可以安心了。”


    他接著說道。


    “是啊。


    “委座和建豐是黨國的臉麵,這事就到此為止吧。


    “毛萬裏,我會再盯一盯,就當是還你這點人情了。”


    蔣夫人深知委座不易,見好就收道。


    “多謝夫人體恤!”洪智有欠身致謝。


    “好了,告訴建豐,我先迴京陵等他的處理報告。


    “你的差事要加緊辦。


    “國一日不統,天下就不能太平。


    “這些不能光靠委座一人的智慧和力量,上下當通力同心。”


    夫人鳳目滿是期許的囑托道。


    “屬下領命。”洪智有道。


    “複命去吧。”夫人道。


    ……


    迴到津海站。


    洪智有立即向建豐複命。


    建豐聽後大喜,說一不二,當場開了酒水舉杯共飲。


    “這二人該如何處理?”


    毛人鳳端著酒杯問道。


    “依我看,李涯隻是從罪,且夫人與林泰好在無恙,降銜一級,留站警告處分吧。


    “至於毛萬裏先解除一切職務。


    “戴笠在時,不就有意送他出國深造嗎?


    “正好,北美的諜用技術更迭換代,以及情報思維、戰略已經領先咱們不少,我看不如就趁這個機會讓毛萬裏去北美深造。


    “也省的他在京陵晃,礙了夫人的眼。”


    建豐略作沉思後說道。


    “太好了。


    “屬下代舍弟多謝上峰的大恩大德。”


    毛人鳳趕緊向建豐行禮致謝。


    “毛局長,用不著客氣。


    “你們都是為黨國辦差,我又豈能不知毛主任的一番忠心。


    “這事就這麽定了。


    “來津海這麽多天,我也該迴去了。


    “京陵現在不老實的人很多,父親又遠在東北,黨國需要咱們鎮守乾坤啊。”


    建豐笑歎道。


    “是!”眾人齊齊領命。


    ……


    下午,吳敬中與洪智有等人親赴機場送別建豐與毛人鳳。


    迴到站裏。


    吳敬中往沙發上一靠,疲憊笑道:“哎,總算是把這事圓滿解決了,終於能迴家抱會孩子了。”


    “老師,三毛我看短時間內是不敢再打津海的主意了。


    “不過,毛局長不是善於之輩,怕日後少不了要給小鞋穿了。”


    洪智有端上切好的水果放在茶幾上。


    吳敬中冷笑:“他就是目光短淺。


    “讓他爭去吧,最多再幹三年,老子就去香島養老了。


    “誰還跟他鬥來鬥去啊。


    “再說了,建豐隻會越走越高,他毛人鳳也就是耍耍小聰明,想弄死我還沒這麽大能耐。”


    “有老師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洪智有道。


    “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嗎?


    “你父親取了這麽多天,取的咋樣了?”


    吳敬中還是很開明的。


    “他,一天到晚泡在賭場,哪有空取名字。


    “老師,還是您取吧。”


    洪智有道。


    他對那個“便宜爹”向來沒啥好感,自然也談不上什麽親近。


    “嗯,小名就隨蕊蕊取的,叫兜兜吧。


    “大名叫洪金鳳咋樣?


    “金光閃閃,有錢多金的小鳳凰。”


    吳敬中說出了琢磨了多日的名字。


    還好,是鳳,不是寶。


    不過,就不能不跟金子,跟錢掛邊嗎?


    “老師您說了算。”洪智有笑盈盈的,一副很滿意的樣子。


    “金鳳,金鳳。


    “一聽就有錢啊。”


    吳敬中欣然大喜。


    到了家。


    吳敬中接過娃兒,剛一宣布名字,吳蕊蕊就拉著臉把孩子搶走了:“爸,你能不能別瞎取名字,叫什麽金鳳?


    “是嫌不夠土嗎?


    “好歹你也是堂堂將官,就不能取個文雅點的名字嗎?


    “算了,你們別瞎琢磨了。


    “叫洪樂樂。


    “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就行了。”


    蕊蕊埋汰了老吳一番,當場拍了板。


    吳敬中撇了撇嘴一百個不樂意:“你懂啥,沒錢咋樂?”


    “老師,咱家也不缺錢了,有錢咱還是偷著樂吧,金鳳太招搖了,容易讓人妒忌。”洪智有笑道。


    “行吧。


    “愛叫啥叫啥,我去補覺。”


    吳敬中被剝奪了取名權,很是不爽的板著臉進了裏屋。


    “智有。


    “你別搭理他,年紀越大牛脾氣就上勁,不慣著他。”


    梅秋菊怕洪智有不安,在一旁笑道。


    “謝謝媽。”洪智有點頭道。


    ……


    年關將近。


    洪智有交付了籌集美金的重任。


    津海站也迎來了短暫的平靜。


    洪智有和老吳每天早早下班迴家抱孩子,享受一家團聚的天倫之樂。


    大年三十。


    洪智有和蕊蕊抱著孩子迴到了小院。


    吳敬中是有人情味的。


    把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留給了洪家人。


    蕊蕊也很有做兒媳的覺悟。


    雖然沒改口,但叔叔阿姨叫的很甜,讓洪耀祖兩口子很是欣喜。


    “樂樂,叫姑姑。


    “送你的喜歡嗎?”


    洪小慧搖晃著撥浪鼓逗著娃兒。


    “小慧,出來。”


    洪智有把她喚到了院子。


    “小慧,你知道哥的身份嗎?”他問。


    “知道。


    “你和嫂子一家都是保密局的特務。


    “吳伯伯還是大官,津海最有權力的人。”


    洪小慧眉眼上揚,偷偷看了他一眼小聲道。


    “知道,你還跟那個郭佑良走的那麽近。


    “上次在審訊室,你也看到了保密局可不是什麽善堂,那地方是要吃人血,索人命的。”洪智有道。


    “哥,我知道。


    “但我不怕。”洪小慧道。


    “小慧,人這一輩子隻有一次生命,你就不能享享福別鬧了嗎?


    “李公樸、聞一多幾個月前的慘案曆曆在目。


    “保密局不會在意你是學者,還是學生。


    “他們會開槍的。


    “是,哥在津海有點能耐,但不見得能保住你。”


    洪智有最近很少見她,隻能說盡一下做兄長的義務。


    “哥。


    “生命不隻有吃吃喝喝。


    “李、聞倒下了,還會有千千萬萬的人去戰鬥。


    “大過年的,你不要一迴來就訓我。


    “放心,就算出了事,我也不會給你添麻煩。”


    她咬了咬嘴唇,目光無比的堅定。


    剛披著衣服走出門的餘則成,一見這兄妹倆又吵了起來,嚇的他連忙衝洪智有無辜的聳了聳肩,趕緊又縮迴了房間。


    “好吧,今天不吵。


    “那你答應哥,最近不要出去遊行好嗎?


    “過段時間會有個姓陸的巡查大員可能來津。


    “這個人哥了解,心狠手辣,尤其是對學生有特殊的偏見的和仇恨,站長能容忍你們喊口號,他未必。


    “他會……殺人的。”


    洪智有微微吸了一口氣,伸手在她頭上輕輕撫了撫。


    他接到消息。


    1月份,鄭介民正式就任了國防次長兼二廳廳長。


    陸橋山也跟著升職了。


    任二廳六處副處長兼情報科科長。


    以老陸的氣性。


    他既然放出了話要搞站長和李涯,就一定會殺迴津海。


    這可是位殺人魔王。


    “我不怕。”洪小慧倔強的咬了咬嘴唇。


    “好吧,祝你好運。


    “我還得去城防局開會,走了。”


    洪智有輕輕拍了拍,落在她頭發上的雪花。


    “哥,你等等。”


    洪小慧返迴屋裏,取了帽子,手裏還搭著一條不算賣相的圍巾。


    “這條圍巾是我抽空織的,針腳亂了點,但也是一點心意。


    “送你的。”


    洪小慧踮起腳尖給他係在了脖子上。


    “謝了。”


    洪智有笑了笑轉身而去。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小慧喊道:


    “哥,謝謝你!”


    洪智有沒迴頭,轉過角,他微微搖頭輕歎一聲。


    小慧已經上報到了總部。


    他現在不太擔心她這點紅色成分。


    他僅僅隻是不想這條鮮活的生命白白犧牲。


    ……


    京陵。


    陸橋山坐在真皮沙發上,仔細翻閱著卷宗,當翻到保密局遞上來的家屬檔案,洪小慧疑紅時,他嘴角不禁浮起一絲冷笑。


    洪小慧?


    小赤佬!


    別犯在老子手裏,否則通通給你辦了。


    他順手把材料裝進了檔案袋,遞給了一旁的秘書:


    “這些人要重點監控。


    “七月李、聞二人的事,輿論對咱們很不利,尤其是各地保密局放任學生上街遊行,委座對此事大為不滿。


    “津海那邊大學多,洋人也多,向來是學生鬧事的高發地。


    “毛人鳳不管,吳敬中不管,二廳是一定要大力整飭的。


    “你幫我過一遍,沒問題,我要親自麵呈鄭次長。”


    “是,陸處長。”屬下領命看了一遍,拍了好一通馬屁。


    頓了頓,他又小聲匯報:


    “陸處長,外邊那個叫盛鄉的已經等了很久了,您要不要見他。”


    “先晾著吧。”陸橋山頭也沒抬,合上鋼筆往兜裏一插起了身。


    來京陵後。


    陸橋山畢竟是戴罪之身,很長一段時間不得誌,沒能接觸到二廳六處的核心部門,拿不到什麽有利情報。


    沒有情報就沒有利益。


    他跟盛鄉的關係自然也就遠了,幾乎是斷了聯係。


    不過眼下嘛。


    他已經是副處長兼情報科長,手上可是有大把的幹貨。


    顯然,盛鄉這狗賊嗅到味道,找來討“骨頭”吃了。


    “山哥。”


    見陸橋山走了出來,在樓道坐著的盛鄉連忙起身迎了過來。


    陸橋山連個正眼也沒看他,接過秘書遞過的厚實披風一抖,穿在身上冷漠而高傲的踩著錚亮皮鞋噔噔下樓去了。


    “山哥,山哥。”


    盛鄉再追,陸橋山已經上了汽車而去。


    陸橋山這會兒沒空搭理盛鄉。


    他一直在等一個迴津海的機會。


    但又不方便明言。


    畢竟鄭介民給了他高官、厚祿,現在多少也算號人物了。


    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想迴津海人前顯貴。


    尤其是在李涯和吳敬中麵前抖抖威風。


    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


    不出了這口氣,他這輩子都難以心安。


    這次的防學聯就是一次不錯的機會。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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