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建秋,這人跟紅票聯係很密切,餘則成這是狐狸尾巴又漏出來了?”李涯自言自語的嘀咕道。


    “可能是他覺的你失勢了,津海沒人盯他,所以蠢蠢欲動。”高原道。


    “有可能。


    “前段時間高壓之下,紅票一直很被動。


    “肯定積壓了不少活。


    “他們也該動一動了。


    “隻是老子還沒走呢,會不會太心急了?”


    李涯冷笑道。


    “李隊長,抓嗎?”高原道。


    “走。


    “看看去。”


    李涯拿了配槍,招唿道。


    馬王鎮。


    餘則成坐在車上,正跟孔方交頭接耳。


    汽車到了岔路口,剛打火走了沒一裏地,李涯的幾輛甲殼蟲汽車就堵在了前麵。


    一行人下來,直接打開槍栓擺齊了陣仗。


    “長官,有,有事嗎?”孔方跳下車,點頭哈腰恭敬問道。


    “喲,是李隊長啊。”


    他定睛一看,認出來了是李涯。


    “又是你,紅票交通員。


    “上次是給傅作義運軍需,這次又是給誰運東西啊。”


    李涯一見是他,更堅定這批貨有問題了。


    “李隊長,說不得,你懂的。”孔方沉聲低語。


    “我懂。


    “雍建秋讓你運往匪區的吧。


    “紅票物資!


    “打開看看。”


    李涯擺手吩咐。


    高原和另外兩個手下爬上汽車,用刀子刮開幾個麻袋一看:


    “頭,裏邊是衣和大米、鹽。”


    “眼下津海城的百姓都吃不飽了,你們還敢偷運民生物資,嗯,美佬的貨,還挺軟和,都是好東西啊。”


    李涯隨手劃開一個檢查道。


    “連人和車全給帶站裏去!”他懶得廢話,下令道。


    “等等。


    “李隊長,我這邊有你的熟人,還請通融一下。”


    孔方拿出一遝銀元,遞了過來。


    “熟人?


    “誰啊?”李涯挑眉問道。


    “李隊長,是我。”餘則成這才下了車,小跑兩步諂媚笑道。


    “餘主任。


    “其實我猜到了,這個時間點還敢往匪區運東西,也隻有你了。


    “此前我說你是紅票,你百般狡辯。


    “現在人贓俱獲,你還有何話可說?”


    李涯看了眼孔方,又看了眼物資,最後直勾勾的質問餘則成。


    “李隊長。


    “瞧您說的,你也知道保密局私下都有點買賣。


    “我這批貨催得急,要不你先放行,容我慢慢跟您解釋。


    “拉走。”


    餘則成一邊說,一邊吩咐道。


    “我看誰敢!”


    眼看司機要上車,李涯衝天開了一槍。


    “李隊長,都同一口鍋裏吃飯的,行個方便,給老同學個麵子,放車隊一馬。”餘則成微笑之餘,眼神陰冷了起來。


    “老同學?


    “這次袁佩林的事,你暗中沒少和陸橋山串聯吧。


    “你顧及過同校之誼?


    “現在我還沒走呢,就這麽迫不及待了。


    “也罷,我就替津海站把最後一班崗。


    “先把你這層皮扒了再說。”


    李涯盯著餘則成森然一笑,轉頭吩咐:


    “今兒這批貨天王老子也別想保住了。


    “全部帶迴去。”


    “李涯,這批貨……”餘則成還想解釋。


    “到時候有你說話的會!”


    李涯點了點餘則成的胸口,冷笑一聲轉身迴到了汽車上。


    餘則成也沒轍。


    轉運民生物資必須有市政民調局的簽字。


    從明麵上來看,他的確是越界了。


    當然,讓李涯抓本就是計劃的一部分。


    迴到保密局。


    李涯直接把餘則成帶到了辦公室。


    “刑訊校官,需要站長批準。


    “同學一場我不為難你。


    “今天晚上就在辦公室睡一晚上,明早站長迴來了再處理你。


    “你倆給我盯著他。


    “不允許打電話,不許保釋。”


    李涯吩咐高原和另外兩個手下,說完迴去睡大覺了。


    “兩位兄弟,沙發上坐會吧。


    “渴了、困了,自己泡茶。”


    餘則成指了指暖壺,隨手從牆上取了衣服披在身上,往沙發上一躺睡了過去。


    翌日。


    洪智有來到了站裏。


    米誌國快走兩步悄聲道:“洪秘書,餘主任昨晚讓李涯扣了。”


    “我知道了。”洪智有點頭。


    他徑直來到陸橋山的辦公室:“陸代站長,聽說了嗎?”


    “聽說了什麽?”陸橋山裝傻。


    “老餘昨晚被李涯扣了。”洪智有道。


    “哦,聽說了,說是倒賣民生物資,被李涯抓了個現行。”陸橋山不鹹不淡的迴了一句。


    “你是代站長,李涯已經停職了。


    “他沒有行動的權利。


    “就算要抓人也應該向你匯報吧。”


    洪智有沉聲問道。


    “老弟,這可是人贓俱獲啊。


    “我剛剛去看了。


    “你猜怎麽著?


    “底下壓的全是白,這是比黃金還金貴的戰略、民生兩用物資啊,至少得有兩三噸。


    “這一倒手得值多少錢?


    “你說說這個餘主任,平時看著不吭不哈的,膽子也忒大了,手筆也忒狠了吧。


    “哦,有肥肉不吱個聲。


    “現在出事想撈人了,想起我來了,我賤啊。”


    陸橋山嘴一撇,又酸又妒道。


    “老陸,老餘是自己人,誰還沒點小買賣不是?先拉一把吧。”洪智有笑勸道。


    “你說他要跟我通個氣,我在城防局調度處有人,一聲招唿的事不輕輕鬆鬆送出城去。


    “吃獨食?


    “啥好處都想撈兜裏,有這麽好的事嗎?


    “老天看著呢。”


    陸橋山搖了搖頭,指了指天板冷哼道。


    這年頭最賺錢的就是倒白、軍火。


    其中白比軍火更稀罕。


    黑市、駐軍、市政的倒爺都在想著法子的求門路倒白。


    陸橋山沒少心思,奈何沒門路。


    早上一看兩卡車底下壓的全是白的白,他鬱悶的連咖啡喝不出味來了。


    “老陸,你這……”


    洪智有還想再多說兩句,陸橋山擺著手不耐煩道:


    “小洪,這事你就別管了。


    “我憲兵司令部還有個會,就不陪你了。


    “九點站長迴來,到時候咱們看他老人家咋處理。”


    說完,他拍了拍檔案袋,起身走了出去。


    洪智有跟著走了出來。


    目送陸橋山下了樓梯,心頭微微歎了口氣。


    本以為經曆了李涯的事,大家同仇敵愾,感情有了升溫。


    現在看來是高估了陸橋山。


    這人心眼太小。


    有手段,沒格局。


    一遇到利益就錙銖必較,隻進不出。


    沒法帶,養不熟啊。


    來到機要室。


    餘則成正在悠閑的看報紙喝茶。


    “洪秘書。”高原打了聲招唿。


    “瞧這黑眼圈熬的,你倆不會真盯了一宿吧。”洪智有笑問。


    “李隊長交代的,不敢怠慢。”高原麵無表情道。


    “行,繼續盯著。


    “老餘你的早餐,嫂子讓我帶的。”洪智有把早餐放在桌上,轉身走了出去。


    餘則成也不客氣,旁若無人的吃了起來。


    高原給手下使了個眼神,迴到了行動隊。


    李涯正在喝茶。


    “餘有什麽異樣嗎?”他問。


    “他似乎很緊張。


    “雖然看起來很平靜,但吃麵的時候手一直在抖。”高原道。


    “緊張就對了。


    “這批貨肯定是賣給紅票的。


    “那個孔方之前就是紅票的交通員,不過先別動刑,這個人給傅作義運過軍火,等站長迴來再做定奪。”


    李涯吃了幾次虧,也學乖了。


    該抓抓,該審審。


    但手段要溫和,絕不能過激。


    九點。


    吳敬中滿麵春風的迴來了。


    一進辦公室便招唿洪智有:“智有,去把他們都交到會議室,我有事要宣布。”


    洪智有領命把人叫到了會議室。


    吳敬中往上首一座,四下環顧了一圈:“餘主任呢?”


    “站長,餘主任讓李隊長給扣了起來,這會兒在辦公室關禁閉呢。”


    及時趕迴來的陸橋山笑道。


    “怎麽迴事?”吳敬中問。


    “餘主任涉嫌倒賣民生物資,被我的人抓了個正著。


    “放心,您沒在,不審、不動刑,全乎著。”


    李涯看了眼陸橋山平靜道。


    “李隊長,你不應該在家休息嗎?怎麽又管起了民生物資,城防稽查這攤事了?”吳敬中道。


    “屬下發現的,我就過去看了一眼。”李涯淡淡道。


    “你來了也好。


    “智有,倒賣民生物資的事先放一邊,把則成叫過來開會。”


    吳敬中吩咐道。


    待餘則成入了座,吳敬中環視眾人一圈道:


    “根據總部和建豐的意見,我宣布津海保密局人事做以下調整。”


    眾人連忙坐正。尤其是陸橋山滿臉含笑,心噗通狂跳,激動不已。


    如果所料不差,應該是李涯的處罰到了。


    在眾人的注目下,吳敬中緩緩道:


    “關於李隊長失手誤致董成死亡。


    “以及袁佩林私自外出,李隊長看守不嚴,負有重大失察之責一事,總部對李涯的處理如下:


    “一:建議撤銷李涯副站長一職申請,同時記大過處分。


    “二:留職查看,停發半年薪水,三年內取消一切績效、獎金,不得晉升、嘉獎。”


    說到這,他喝了口茶,眼底盡收眾人之態。


    陸橋山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他本以為總部會即可押送李涯,前往督察處接受處分,甚至上軍事法庭接受審判吃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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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隻區區記了一個大過。


    扣半年薪水,這些不疼不癢的處罰。


    “站長,您接著說。”他忍著不滿,牽強笑問道。


    “咳咳。


    “三:經總部研究和建豐的建議,予以李涯留津查看,繼續擔任行動隊隊長,戴罪立功。”


    吳敬中不疾不徐的說出了最後一條。


    洪智有心頭暗舒了一口氣。


    還好李涯沒走。


    要讓毛人鳳派人來,津海站就真麻煩了。


    “留津查看?


    “站長,鄭……局長也是這個意思?”


    陸橋山如遭晴天霹靂,站起身道。


    “是的!


    “這就是兩位局長的意思。”吳敬中點頭。


    “這……”陸橋山愣在原地,不可思議的看向李涯。


    李涯很有禮貌的衝他微笑點了點頭:


    “陸處長,以後我們還是同仁,還望多多關照。”


    關照個屁。


    陸橋山臉一拉坐迴了椅子上。


    “接下來是咱們站的內部調整。


    “李隊長近期勞累,裝備室、調度室就不要兼任了,轉由則成兼任。


    “冷藏倉庫、德龍客棧重新交由橋山接管。


    “水路稽查處由電訊處侯運來兼任。


    “各位沒意見吧。”


    吳敬中看向眾人道。


    “謝謝站長。”餘則成率先起身致謝。


    陸橋山雖然心裏萬般不爽,一想兩個小錢袋子又迴來了,短暫驚愕後連忙跟著起身領命。


    李涯坐在椅子上,一臉的憤懣不爽。


    現在好了。


    臉沒露,盡露屁股不說。


    副站長打水漂,薪水停發。


    連帶著外快也不讓撈了,這跟一薅到底也沒啥區別了。


    還好,自己有一卡車白。


    一倒手,小掙一套宅子還是沒問題的,夠自己躺平大半年的銷了。


    “各位還有問題嗎?


    “沒問題就散會吧。”


    吳敬中正然微笑道。


    “站長,餘主任私下偷運民生物資的事,您給審審吧。”李涯打起精神道。


    “偷運民生物資,怎麽迴事?”吳敬中故作肅然問道。


    “站長,這,這能說嗎?”餘則成有些為難道。


    “是這樣的。


    “這不蘇聯的鋼鐵同誌快過生日了嗎?


    “東北熊長官作為代表團團長,尋思著給他們送點禮品,清單上就包括兩千噸白。


    “熊長官一時籌集不到,就四處委托人搜集白。


    “我這不就……”


    餘則成一臉無奈的說道。


    “白?


    “不是衣、大米嗎?”李涯心頭咯噔了一下。


    “表麵上是衣、大米啥的,底下壓的都是包裝過的白。


    “共計兩噸。”


    餘則成迴答道。


    “既然是熊長官要的物資,為什麽不走海運,反而要費盡周章包裝走陸路,這不多此一舉嗎?


    “還有這個孔方是紅票暗線。


    “這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餘主任,你不覺的自己的借口太拙劣了嗎?”


    李涯冷笑道。


    “熊長官籌集白的事,我也收到通知了。


    “但李涯說的對,為什麽不走海路?”


    吳敬中叩桌問道。


    “眼下白不僅是民生物資,也是戰略物資。


    “熊長官怕走海運,葫蘆島那邊的杜長官會扒一層皮,完不成上峰交代的任務。


    “再者眼下委座正向美佬申請軍援,這時候和蘇聯的秘密之事公開,怕對時局不利。


    “所以,各地籌集的白都是經由山海關入東北。”


    餘則成皆是道。


    “那這個孔方……”李涯兩眼上翻問道。


    “孔方是我發展的線人,上次在保定已經跟李隊長解釋過了。”洪智有插了一嘴。


    “原來是這樣啊。”


    李涯也不莽撞、爭辯,抿了抿嘴道:


    “那要不勞煩站長給熊長官打個電話確定一下?


    “如果情況屬實,那就放人。”


    “行,您吩咐豈敢不從?”吳敬中懶洋洋的站起身道。


    “站長,我現在是戴罪之身,這次能留下來全靠您運籌帷幄,您這樣說折我的壽啊。


    “屬下也不過是例行公事,想還餘主任一個清白罷了。”


    李涯連忙欠身說道。


    吳敬中領著幾人迴到辦公室,當著李涯的麵撥通了熊式輝的號碼:


    “喂,是熊長官嗎?我是吳敬中。


    “是這樣的,你有沒有讓人托我們津海站的餘主任運送兩噸白過山海關?


    “好,我知道了。


    “打擾了。”


    掛斷電話,吳敬中看著李涯道:“熊長官表示確有此事,李隊長放人吧。”


    “是,站長!


    “餘主任,對不住了,例行公事。”


    李涯一臉歉意道。


    “沒事,李隊長開心就好。”餘則成皮笑肉不笑道。


    “李涯,下次在事情沒弄明白前,注意你的語氣和用詞,什麽板上釘釘這種屁話少當著人講。


    “我說過津海站是團體,是家庭,隻有大家擰成一股繩才能發揮力量。


    “記住了嗎?”


    吳敬中當著三人的麵,毫不留情的批評李涯。


    落水狗就得痛打,要不他不知道疼。


    “是,站長。”李涯徹底沒了心氣,搭聳著腦袋道。


    “去吧。”吳敬中有些疲憊的擺擺手道。


    “老師,這批物資怎麽處理?”洪智有問。


    “還能怎樣?


    “送關,給熊長官運去。”


    吳敬中吩咐道。


    “好的,站長。”洪智有道。


    出了站長室,李涯快走兩步:“洪秘書,借一步說話。”


    兩人到了僻靜處,李涯著急問道:


    “洪秘書,我那批白出手了嗎?”


    “本來可以出手的,但現在黃了。”洪智有不悅道。


    “什麽意思?


    “怎麽就黃了,那可是我的全部身家。”李涯急眼了。


    “你還知道啊。


    “知道這批白是誰收的嗎?


    “東北王家老爺,他出了兩倍的高價,就是想收了去賣熊式輝的好。


    “我在東北這一帶的關係不熟。


    “好不容易托餘主任找雍建秋找了條路。


    “餘主任看在我的麵子上,原本想親自押貨出關。


    “結果你倒好,直接把買賣給幹黃了。


    “為了這趟活,我了人力、財力好不容易包裝好,光、大米就沒少錢,更別提打點好沿線各路牛鬼邪神的上路費。


    “現在好了,大家都別掙。


    “全玩完。


    “迴頭王老板和熊式輝問起來,你去交差。


    “反正你有建豐,是吧?”


    洪智有冷笑一聲,抬腿就走。


    “你,你說這批貨是我的!”


    李涯人都傻了,愣了好幾秒鍾趕緊追上前去:


    “哎呀,洪秘書,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啊?”


    “你也沒問啊。


    “再說了,我做買賣還要向你匯報嗎?


    “你要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這會兒貨早就過關,錢都拿到手了。”


    洪智有惱火道。


    “那現在咋辦?


    “老弟,我全部身家都押進去了,這些貨要出不了關,就砸我手裏了。”李涯皺眉道。


    “那不正好。


    “你拿白當飯吃。”洪智有冷笑道。


    “老弟。


    “咱不說氣話,這次是我錯了。


    “你想個法,咱們把這批貨再送出關,把錢拿到手。”


    李涯語氣極盡懇求。


    一咬牙,他豁出去道:“我再讓你兩成利,如何?”


    “這是錢的事嗎?


    “現在沒人願意送貨,關裏關外都是胡子、土匪,你沒雍家的關係這貨半道就得給劫了。


    “為啥要餘主任去,他跟雍家關係好啊。


    “還有我那線人,當過紅票,也幹過土匪,八方通吃,你非得說人是紅票關起來。


    “這事我反正是管不了。


    “你能耐大,愛找誰找誰去吧。”


    洪智有一副甩手掌櫃的樣子,越走越快。


    “老弟。


    “有話好好說,沒這車白,我就隻能喝西北風了。


    “你得給我指條明路啊。”


    李涯追著他道。


    “解決辦法也很簡單。


    “你去求老餘。


    “讓他幫你繼續押關,招就這一個,你自己看著辦吧。”


    洪智有說完,不再搭理他,快步而去。


    “找餘則成?”


    李涯尷尬的牙都快咬碎了。


    自己抓的人。


    現在又去求人家。


    李涯自己都特麽覺的不是人幹的事了。


    哎。


    為了不吃土,硬著頭皮求吧。


    他深吸了一口氣,挺直身軀往機要室去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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