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添來到了後街。


    周炎正在吃麵條,大把辣子、香菜,趁著熱乎勁吃的是滿頭大汗。


    “周哥,找到了。


    “柴房床板有暗道,袁佩林就藏在裏邊。


    “暗號:先敲五下重的,再敲三下輕的,反正李涯就是這麽敲的。”


    林添學著在桌子上演示了一下,擺手又要了碗麵條。


    “戲班快散了。


    “我去幹活,你待會通知陸處長。”


    周炎吃完一抹嘴,放下一把厚厚法幣起身準備離開。


    “周哥,你倒是把我的付了啊。”林添喊道。


    “拉倒吧。


    “你跟著小洪爺比老子有錢,沒讓你付就不錯了。”


    周炎瞪了他一眼,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李涯離開柴房迴到了戲場,問一旁執勤的米誌國:“咋樣,沒什麽異樣吧?”


    “沒有。”米誌國恭敬道。


    “今晚也不知道吃了啥,鬧肚子的厲害。


    “我先迴去了。


    “小雲仙要散班了,告訴她一聲。


    “想見我的話,就讓她自己打黃包車來我家。”


    李涯故意迷惑米誌國,上茅廁可以掩飾自己離開的這段空白時間,省的讓人起疑。


    更多是想到小雲仙散班,又得請她吃夜宵,不禁有些肉疼。


    反正老袁要被接走了。


    以後誰還來這下三濫的地方,鬧哄哄的,一堆下層渣滓吵鬧的厲害。


    至於小雲仙願意來找他。


    有妞白睡,總歸還是比馬奎老婆的照片好使些。


    精打細算了一番後,李涯起身離開。


    “原來是上茅坑了。”


    米誌國撇嘴嘟噥了一句,耐著性子等小雲仙散班。


    ……


    後院。


    一身黑衣的周炎翻過院牆,腳步輕盈而迅捷的摸向柴房。


    由於李涯打了招唿。


    柴房很少有人來。


    就連之前住在這的張文順,也不知道床板下還有地道。


    周炎悄悄帶好門,走到床邊,掀開被褥先叩了五下。


    略微停頓了幾秒。


    他又輕輕敲了三下。


    果然,床板底下開始了窸窸窣窣的響動。


    吱嘎一聲,暗格挪開了。


    一個人腦袋從裏邊探了出來,不耐煩問道:“又怎麽了?”


    周炎舉起油燈,照著他一晃。


    果然是濃眉大眼的袁佩林。


    袁佩林也瞧見了蒙麵的周炎,啊的到抽了一口涼氣,直打冷丁顫聲道:“好漢,你,你是什麽人?


    “紅票,保密局、黨通局,還是黑道的?”


    周炎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殺賊的,反蔣的!”


    “好漢!


    “有話好商量,既然不是紅票,有什麽條件盡管提。”


    袁佩林吞了口唾沫強作鎮定。


    “無恥之徒,你以為人人像你一樣貪圖榮華富貴嗎?


    “悄悄你這慫樣。


    “我呸!


    “老子之前聽到你那些傳聞,簡直汙了耳。


    “就你這種敗類還不如顧順章呢!”


    周炎張嘴一口濃痰吐在了他臉上,手一抖錚亮的短斧豁然而現。


    袁佩林心如刀絞。


    曾幾何時,他追隨伍先生破顧順章,龍潭虎穴無所不往,被譽為組織的脊梁、鐵骨,並一手打造了大半個紅色地下情報網。


    如今,他像倉鼠一樣苟且求活。


    迴想往昔,痛不欲生啊。


    深吸了一口氣,袁佩林平靜了下來:


    “我罪該萬死。


    “死之前,還請好漢帶句話,軍統在延城有一個高級情諜,此人極有可能隱藏在組織總部機關內。


    “因為他見過延城一號。


    “對住址、總部會議機關所在地一清二楚。


    “而且,這個人還有特殊渠道,受毛人鳳直接指揮。


    “蔣家父子已經下令毛人鳳,近日要執行定點清除計劃,極有可能轟炸組織機關,尤其是延城一號。


    “李涯今晚押解我去京陵,就是為了對這些地址作最後的甄別、確定。


    “但即便是沒有我袁佩林,他們也可以通過美佬,或者去過延城的記者、進步人士作甄別。


    “事關組織生死存亡大計,還請義士一定轉達。”


    生死之間,袁佩林做出了人生中最後的選擇。


    他已雙手沾滿了同誌們的鮮血,再也沒有迴頭路。


    惟願心安一點,魂魄能歸故土。


    “嗤啦!”


    周炎雙目一凜,短斧照著袁佩林的脖子揮去。


    噗嗤!


    袁佩林捂著脖子,口中發出模糊的響動。


    “我這一生最恨叛徒。


    “叛徒就該死!”


    周炎一把揪住他的頭發,單手拎了出來丟在床板上。


    短斧哢嚓補了兩下。


    將袁佩林的頭顱擺在一旁的案桌上。


    然後撕了塊白布。


    以指蘸血,寫下了四個字:“叛徒必死!”


    之所以這樣,緣由很簡單。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王先生死後,斧頭幫解散,周炎上了歲數,早已無昔日的衝天淩雲誌。


    刺殺蔣,他是不敢想了。


    但幫紅票鋤奸隊找迴士氣,殺殺狗特務的威風,這點小事還是能做到的。


    ……


    林添吃完麵,繞到小巷裏,敲了敲汽車的車窗。


    然後,迅速而去。


    坐在車內的陸橋山衝手下擺了擺手:“去,讓警察局的進戲班子抓人去。”


    “是!”手下領命。


    警察局的探長李冬就在戲園子外邊角落裏抽煙。


    打在巷子裏遇到了洪秘書這位貴人,替柯成武收了屍。


    李冬官運就一路亨通。


    先是代探長轉正。


    有了洪智有的照拂,陸橋山任警務處長時對他不錯。


    現在保密局被踢出警察係統後,新來的警務處長和局長都對他也很關照。


    各路找門子的人絡繹不絕,有洪智有兜底,李冬基本都能吃下來,跟著撈了個盆滿缽滿。


    李冬深知今晚這出戲,事關洪、陸以及自己的榮華富貴,絲毫不敢懈怠。


    連晚飯都沒吃,就來這附近蹲點了。


    “探長,可以了。”一個心腹走了過來,低聲耳語。


    “走!


    “跟我抓兇犯去!”


    蓄了濃密一字須的李冬手一擺,領著七個手下直奔戲園子。


    “讓開!


    “李探長辦案。”


    幾個手下也很識趣,在前邊威風八麵的嗓子開道。


    “喲,什麽風把李探長吹來了?”


    戲班的管事尤達哈著腰迎了上來。


    “我們正在追蹤一個殺人犯,他極有可能趁亂跑進了你們戲院。


    “現在要進去搜查。


    “讓開!”


    李冬雙手整了整腰間的皮帶,吆喝道。


    他這一喊,四下的觀眾紛紛起身,不少膽小的直接就跑了。


    一時間場麵亂糟糟的。


    戲子、鑼鼓、嗩呐一應停了下來。


    好好的一出戲,瞬間給攪黃了。


    “李探長,這短短幾天,你們都來搜幾趟了。


    “這麽搞下去我們的生意沒法做了啊。”


    尤達一臉苦水的拱手作揖。


    他順手拿了幾個銀元悄悄塞了過來:“李探長,您辛苦喝杯茶,寬鬆寬鬆一迴吧。”


    “寬鬆啥。


    “這可是殺人犯,我看你是要錢不要命。


    “讓開!


    “跟我進去搜兇犯。”


    就這幾個小錢,李冬連看都懶得看,抬手撥開了他。


    “探長大人,我們戲園子是保密局李隊長罩的。


    “他女朋友就是小雲仙。


    “還請你看在李隊長的麵子上……”


    尤達見給錢不好使,隻能搬出李涯了。


    “既然是李隊長罩的,那我更得搜了。


    “要兇犯藏了進去,半夜行兇殺人,我怎麽向李隊長交代?


    “走!”


    李冬不再廢話,拔出配槍當先往裏走去。


    “哎!


    “這到底是怎麽了,也不知犯了哪門子邪性!


    “最近淨招些牛鬼邪神了!”


    尤達跺了跺腳,搖頭苦歎道。


    打這個月來,警察、稽查隊三番五次的來不說,班主、張文順也被抓進保密局挨了頓毒打。


    這生意簡直是沒法做了。


    李冬到了後院,先假裝各個房間搜尋了一番。


    然後直奔柴房。


    一推開門。


    昏暗油燈下,袁佩林血淋淋的人頭正擺在案上。


    邊上還有一條白布血字:


    “叛徒必死!”


    李冬扇了扇彌漫的血腥氣,擺手叫道:“把相機拿來。”


    “哇!”


    旁邊已經有警員衝出門外吐了起來。


    李冬接過相機,把現場拍了下來:


    “收斂屍體,抬往陸軍醫院停屍房,記住要專人看守,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探視。”


    “是!”


    立即有手下抬了屍體、收好頭顱,收拾了現場。


    ……


    曲終人散。


    吳敬中與洪智有一行人走出了升平戲院。


    “也不知道那邊的戲怎樣了?”他背著手,邊走邊歎道。


    洪智有剛要說話。


    就看到城裏有煙衝天而起,絢麗奪目。


    “成了!”洪智有沉聲道。


    “太好了。


    “先迴去等著,你和橋山盯好了。


    “尤其是屍體。


    “不能讓李涯動手腳。”


    吳敬中長舒了一口氣道。


    “明白!”洪智有點頭。


    “今晚終於能睡個好覺了。”吳敬中笑了笑,腳步輕快的上了汽車。


    餘、洪二人目送而去。


    “智有,成了?”餘則成迫不及待的問道。


    “成了。


    “煙是我和老周約定的信號。


    “如果沒記錯,這會兒屍體正運往陸軍醫院的停屍間,老陸待會就去拍照,明早頭版就可以見到消息了。


    “到時候李涯就是想瞞也瞞不住!”


    洪智有道。


    “師弟,我就知道你這腦瓜子不白給。


    “明早我再傳你腿法。


    “打今兒起,不藏私全教給你。”


    翠平抬手在他肩膀痛快的拍了一掌。


    “嗚!”


    洪智有臉色一變,悶哼出聲。


    “翠平,你,你悠著點。”餘則成連忙皺眉提醒她。


    “對,對不起。


    “我就是太激動了,師弟,你,你還得再練練。


    “有半年功夫,挨拍就不疼了。”


    翠平憨笑道歉。


    “托你的福,還好沒拍腦袋。”洪智有道。


    離開戲院。


    洪智有來到穆府。


    婉秋正在練聲樂。


    大宅子就是好,大晚上跟貓子叫一樣,也不用擔心擾民。


    “今天氣色不錯。”洪智有從後邊抱著她,親了一口。


    “有你滋潤,氣色自然是好。”婉秋滿臉甜蜜道。


    “確定可以滋潤了?”


    洪智有咬著耳朵壞笑。


    “可以。


    “再不滋潤,我這兒都枯萎了,你這鳥兒該散了。”


    婉秋說話依舊是充滿了詩情畫意。


    “散不了。


    “全世界上哪找你這把好嗓子去?”


    洪智有攔腰抱起她就往樓上跑。


    家裏的媽子、傭人早就見怪不怪,在一旁都偷著樂。


    “討厭,讓人看笑話。”婉秋在他懷裏嬌羞道。


    “誰敢,我明兒就開除她。”


    “討厭,你還沒洗澡,身上臭死了。”


    “管不了了。


    “誰讓你老叫我臭男人的!


    “今天就先臭一迴再說。”


    ……


    李涯洗了澡,躺在床上。


    剛拿起周根娣的照片,一想萬一待會小雲仙要來,還是先保存點體力再說,又順手放下了照片。


    他今天心情特別愉快。


    一,總部得到了絕密情報,袁半夜送往總部,一旦確定,或許明天就能聽到延城的人和機關全被炸了個稀巴爛的好消息。


    沒了那些指點江山的神仙們,國軍百萬雄師便可摧枯拉朽平定匪犯。


    天下很快就太平了。


    到時候找個本地豪門小姐,或者總部高官女子結婚,前程順風順水,豈不快活。


    還有一出讓他高興的美事。


    謝若林這結巴玩意,還真是手眼通天,真給他拉來了一車白。


    現在就存放在德龍客棧。


    白眼下的戰略意義遠勝民生意義。


    轉手就是成倍的掙。


    隻是李涯幸福的煩惱來了。


    這一卡車白,他不知道賣給誰。


    得盡快出手變現才行啊。


    這時候電話突然響了。最近好運爆棚,肯定是好消息。


    李涯迅速抓起聽筒:


    “我是。


    “什麽?


    “人呢?


    “拉哪去了!”


    “該死!”


    掛斷電話,李涯手忙腳亂的穿起衣服,連發型都顧不上捯飭,急匆匆的往陸軍醫院趕了去。


    陸軍醫院。


    陸橋山正對著袁佩林的屍體拍照。


    他臉上掛著微笑,仿佛在欣賞一件完美無瑕的藝術品,心情無比愉悅。


    沒錯!


    是袁佩林!


    這個揮之不去的噩夢終於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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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涯啊李涯!


    董成死了,建豐來了個疑人要用。


    這迴袁佩林死了。


    看他還怎麽用你這個疑人!


    拍了照,他並沒有急著走,待看到李涯從汽車裏走了出來。


    陸橋山才不疾不徐的從另一邊離開。


    直奔下一站。


    津海日報!


    李涯快步來到停屍間,宋飛、高原跟在他的身後。


    袁佩林的屍體上蓋著白布。


    “唿!”


    他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掀開了白布。


    袁佩林躺在鐵床上。


    脖子上是斧頭留下的斷口。


    “李隊長,這,這是現場找到的。”宋飛把寫著白布條遞了過來。


    “叛徒必死!


    “鋤奸隊!”


    李涯咬牙切齒的把白布條攢成一團,狠狠摔在了地上。


    袁佩林死了!


    建豐把最重要的事交給他。


    現在全砸手裏了。


    副站長沒戲。


    再算上前兩次的事,指不定真要上軍事法庭了。


    啊!


    他猛地一腳踢在鐵床上,反手一巴掌抽在宋飛臉上:


    “到底怎麽迴事?”


    宋飛這一巴掌挨的莫名其妙,捂著臉道:“李隊長,我今晚在辦公室值班,是接到警察局李探長的消息趕過來的。”


    “隊長,人是李冬發現的。


    “他本是去追蹤逃往戲院的殺人兇犯,結果在後院柴房發現了袁先生。


    “據李冬說,他趕到的時候,袁先生已經被人殺了。


    “布條也是現場留下的。”


    高原在一旁迴答。


    “除了警察局,還有誰見過他?”李涯問。


    袁佩林的身份是保密的。


    警察局的人不一定知道他是誰。


    事情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陸處長剛剛來過。”高原道。


    “人呢?”李涯大叫道。


    “就在你來之前兩分鍾,剛走。”高原道。


    啪!


    李涯抬手又給了他一巴掌:


    “你們這群廢物,為什麽不早點通知我。


    “完了。


    “完了。”


    他頓覺一陣天旋地轉,一手扶牆,一手苦惱的摩挲前額。


    陸橋山知道了。


    等於全世界都知道了。


    他相信,鄭介民這會兒已經在床上鼓手拍巴掌,指不定還得品上一杯香檳。


    出了這麽大的事。


    建豐、毛人鳳就是想保他都難。


    功虧一簣。


    一切都完了。


    “把屍體看好了。”


    李涯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迴到家,他看到小雲仙站在台階前。


    “涯哥。”


    小雲仙關切的走了過來。


    李涯直接無視了她。


    打開門,啪的一聲關門,迴到了屋裏。


    他現在沒心思玩女人。


    不需要女人無用的關心與嘮叨。


    他拔掉電話線,開了一瓶酒,咕咚咕咚猛灌了起來。


    隻希望醉上一場,明早醒來,這不過是一場噩夢。


    ……


    翌日。


    李涯醉醺醺的爬起來,宿醉帶來的頭疼、眩暈讓他在衛生間幹嘔了好一陣。


    洗漱完畢。


    換上整潔的西裝,梳好頭發,他上了汽車直奔站裏。


    “號外,號外!


    “紅票叛徒袁佩林喋血鼓樓。”


    “號外,號外……”


    街邊報童扯著嗓子在吆喝著。


    “給我來一份報紙。”李涯摸出把錢,仔細的數了一把法幣,有零有整的遞給了報童。


    “謝謝先生。”


    報童點了錢,遞上報紙。


    李涯打開,頭版就是袁佩林和血字條的照片。


    “可惡!”


    不是夢。


    袁佩林真的被人刺殺了。


    李涯猛錘了一通方向盤,待整理了情緒,他心亂如麻的開車前往站裏。


    到了站裏。


    陸橋山正捧著咖啡杯站在辦公室門口等著了:


    “李副站長,要來杯咖啡麽?


    “現榨的,保管新鮮。”


    “謝謝。”李涯衝他冷冷一笑,加快走去。


    “啊!


    “真香啊。”身後傳來陸橋山賤兮兮的聲音。


    李涯捏拳頓住腳步,旋即咬了咬嘴角,繼續往前走。


    到了辦公室。


    李涯合手支著下巴,思索到底是哪裏出了漏洞。


    驟然間,他發現哪哪都是漏洞。


    好像整個世界都在與自己為敵。


    人,是怎麽泄露的?


    自己昨晚探訪露了馬腳?


    極有可能是這樣。


    紅票、黨通局要找到,早就殺了,犯不著在這節骨眼上。


    問題,警察局的人怎麽就這麽趕巧。


    袁佩林剛死,他們就去收屍了。


    後腳陸橋山就去了醫院。


    陸橋山是不久前才剛卸的警務處長。


    這是他的人。


    隻有一種可能,兇手殺人後,第一時間給陸橋山通風報信。


    甚至兇手就是陸橋山派去的。


    為了副站長一職,此人竟然置黨國利益不顧,簡直無恥至極。


    “高原。


    “去把李冬給我抓來。”李涯下令。


    “李隊長,不太好吧。


    “現在咱們已經沒有警務係統的管轄權了,要抓探長,得經過站長批準才行。


    “要不那邊肯定得鬧。”


    高原道。


    “狗東西,連你都敢唱對台戲了?


    “咱們是什麽?


    “保密局!


    “別說抓探長,就是抓他們局長,又能怎樣?


    “去。


    “把人給我抓迴來。


    “抓不到人,我就拿你上電椅。”


    李涯一拍桌,惱火道。


    想當初的軍統何等威風,瑪德,現在抓個小小探長還瞻前顧後的。


    “是!”高原硬著頭皮領命去了。


    李涯叉著腰在辦公室踱步。


    他必須冷靜下來。


    董成死了。


    袁佩林死了。


    他手上兩張好牌,一張沒保住。


    這絕不是某一方能辦到的事。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查找真兇。


    而是要怎麽向站長和總部、建豐解釋。


    怎麽能脫身保全自己。


    正琢磨著,洪智有走了進來:“李隊長,站長讓你去一趟辦公室。”


    “老弟,你來的正好。


    “聽說了嗎?”


    李涯問道。


    “聽說了什麽?”洪智有問。


    “袁佩林死了。”李涯道。


    “早上見報了,這……這是真的?”洪智有有點不敢相信。


    “是真的。


    “昨晚在戲園子被殺的,屍體就停在陸軍醫院。


    “老弟,你腦子好使又是站長的紅人。


    “你給我想個法子,這事咋圓?”


    李涯沒了往日的高傲,目光中少有的現出了慌亂和乞求。


    幫你圓。


    老子沒讓人一刀嘎了你就不錯了。


    “站長這好說。


    “關鍵是北平那邊,還有總部。


    “你這事啊,自個兒求菩薩去吧。”


    洪智有搖頭歎道。


    兩人到了辦公室。


    洪智有帶上門走了出來。


    吳敬中滿臉陰霾的盯著李涯,一言不發。


    李涯低著頭。


    足足盯了半分鍾,吳敬中抓起報紙甩在了李涯臉上:


    “怎麽解釋?


    “喬家才一大早找我要人,毛人鳳、建豐也找我要人!


    “你告訴我,怎麽給!”


    “站長,我失手了,我全責!”李涯道。


    “你知道就好。


    “我怎麽說來著,早點把這個袁還給北平,或者移交總部。


    “你非得把他當個寶藏著。


    “就那破戲園子哪哪都是人,那是藏人的地方嗎?


    “李涯啊李涯。


    “你簡直比馬奎還要愚蠢、拙劣!”


    吳敬中憋屈了很多天,終於逮著機會了,自然是一通狗血淋頭的臭罵。


    “老師。


    “你得幫我。”李涯抬起頭道。


    “幫你,怎麽幫?”吳敬中冷然問道。


    “你也看到了陸橋山的能量有多大。


    “鄭介民為了扶他做副站長,不惜跟毛人鳳、建豐分庭抗禮,甚至借故離開了京陵。


    “我要是倒了。


    “站裏洪、餘二人資曆不夠。


    “那鄭介民就會有足夠的理由把陸橋山扶上副站長。


    “您這幾次連著打壓他。


    “之前,陸還曾與張四爺密謀刺殺過您。


    “我知道你對洪、餘比對我親。


    “我做事愛出風頭,出言時常不遜,惹您老不快。


    “但就算我是條瘋狗,我至少也能替你咬姓陸的一口吧。


    “你看看洪、餘,他們現在跟陸橋山稱兄道弟,一旦陸做上副站長,又或者哪天鄭介民把毛人鳳扳倒。


    “他們聯起手來,保密局還有您的位置嗎?”


    李涯看著吳敬中,兔死狐悲的說道。


    吳敬中沉默了。


    他知道李涯在挑撥離間。


    洪、餘二人跟自己是一條心,一根繩上的螞蚱。


    這點李涯挑撥也沒用。


    但陸橋山可是出了名的笑麵虎。


    當初戴笠要抓自己時,這家夥可是以站長自居,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發號施令。


    一旦讓他當上副站長,不見得比李涯更好。


    尤其是這次鄭介民為了保陸橋山,費勁了心機,現在想想,吳敬中也是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得不防啊。


    李涯是建豐的人。


    是克製毛人鳳、鄭介民的一把利劍。


    有他在,毛萬裏、毛森想來占座就得掂量掂量。


    同時,鄭介民也會受牽製,哪怕有天真正執掌了保密局,他也得顧忌建豐的存在。


    洪、餘是心腹不假,但他們咬不動陸橋山。


    因為他們的靠山是自己。


    能跟陸橋山鬥的,也隻能是李涯。


    這點也是合吳敬中本來心意的。


    他至始至終就沒想真正的設副站長。


    這就是一個“桃”。


    專門引“壯士”相爭的。


    隻有這樣自己才能牢牢掌控津海站的大局。


    董成、袁佩林接連死在李涯手上。


    李涯會受到什麽處分,吳敬中不知道。


    但副站長一定是沒戲了。


    這已經達到了他要的效果。


    不行。


    得保住李涯這條瘋狗,讓他留下來繼續撕咬陸橋山。


    “李涯,當年在青浦班,你是我看著一手培養起來的。


    “尤其是你師父劉雄,跟我有同生共死的兄弟之情。


    “他視你如子。


    “我又怎麽忍心看你落難。”


    吳敬中語氣緩和了下來,打起了感情牌。


    “坐!”


    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給李涯倒了杯茶。


    喝了口茶,吳敬中盯著李涯道:


    “你就這麽跟總部匯報,就說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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