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錚盯著王笑磊看了一會,竟然沒有想到要問什麽問題,因為在他這兒問問題實在太難了,一不小心就泄密。


    王笑磊也沒想那麽多,剛才那杯酒把他辣的夠嗆,這會兒腦子有點迷糊,隻知道用手捏花生米吃。


    李曉錚看到這一幕,心知他已經喝醉,想起人們總說喝多以後容易說真話,開心起來。


    “聊點你以前的工作行嗎?”


    “隨便,反正我這兒沒什麽秘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有秘密,姐姐可以問我。”珊珊吐了下舌頭。


    “閉嘴,沒問你。”李曉錚在她的小腦袋上拍了一下,然後轉頭看王笑磊,“除了你公司以外,你在島上沒什麽關係,你怎麽知道疫情要來的?”


    “你看,答案不是很清楚嗎?”王笑磊有點不受控製的笑起來,“我在島上沒有關係,但我在公司工作,那我從哪兒獲取信息,你猜也能猜出來啊。”


    “我不信,這件事情沒有通知過企業主,董老板怎麽會知道的?”


    王笑磊冷哼一聲:“你們不通知,他就不知道了嗎?你問問珊珊,她跟我在一起之前,是從哪兒迴來的。”


    珊珊聽到他這麽說,臉上露出想哭的樣子,低下了頭。


    李曉錚想了一會兒,確實是這個道理,官方沒有發布疫情信息,民間仍然有大量人員得知即將封島,這根本不能用他們的研究內容來解釋,隻能說政府內部有人泄露了消息。


    “我看過你的簡曆,農村生農村長,畢業三年多點,基本沒有接觸過投機方麵的事情,但這次你準備的非常充分……”


    “姐,我怎麽覺得……你比我還能喝……你昨晚上不會是裝醉騙我的吧?”王笑磊眼神迷離,明顯管不住自己了,“我可是知道喝醉以後是什麽樣子,你這不像啊。”


    “哥,咱倆都差不多,不過說好了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


    “好吧,姐,我說說……你挨過餓嗎?”


    “沒,不過我覺得咱們這個時代,應該不會有人挨餓了吧?”


    王笑磊邪魅的一笑,他知道李曉錚這樣的人不會挨餓。


    貧窮人家的孩子,在收入來源微薄的時候,會盡可能減少生存之外的支出,增加吃飯在生活中的占比。


    但是,總有孩子的收入會低到突破下限,這時他們會連一些用於正常生活的開支都扣掉。


    見到李曉錚第一眼的時候,他雖然認不出她的衣服品牌,但知道並不便宜——他眼中的便宜是維持最基本的生存那種,李曉錚的穿著也算普通,但已經遠遠超越了他。


    “姐,咱們的不同點就在這兒,我是社會最底層那種人,或許農民在你們眼中,是社會底層中的社會底層。像我這種人,最關注的就是一日三餐,哪怕上了大學,哪怕賺了點錢,也很難從這三餐中解放出來……”王笑磊眼圈有些紅,似乎是要哭出來,“我知道自己在賭,但即使賭輸了又怎樣呢?無非就是再花一年時間把這些錢賺迴來,你知道這些錢對我有多重要嗎?我不想再挨餓,你明白嗎?”


    “是,我明白,咱們國家一直都在努力消滅饑餓……”


    “不不,姐,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一個社恐對饑餓的恐懼,國家可以解決很多問題,但社恐遇到問題是不會求助的,這就是我的經曆,這麽說你明白了嗎?”


    李曉錚這時才有些震驚地看著他,在她看來,國家至少在幾十年前就解決了饑餓問題,但她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有人真的挨餓。


    細想又是如此的合理,國家給每個人都提供了救助的機製,但確實有些人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放棄了這些救助渠道。


    “所以,姐,你知道一個經曆過饑餓的人,對饑餓的體會有多深,你就知道我為什麽會那麽拚命的囤吃的……”王笑磊說著說著,竟然真的掉了眼淚,“我就是要保證未來一年裏麵,我不會缺吃的,哪怕這些東西全部放過期,我也不想去忍受饑餓。我承認我有賭的成分,但這次我賭贏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餓了。”


    王笑磊看上去已經瘋了五成,很明顯他的酒量不太好。


    趁著他正自言自語的功夫,李曉錚偷偷的打開手機攝像,放在桌子旁邊,想給他拍一段錄像,以便今後嘲笑他。


    當她還想問什麽的時候,王笑磊已經從沙發上滑下來,然後跌坐在地上。手裏握著酒杯,抬頭四十五度角看天花板,眼裏帶著悲憫,嘴張開著,像是在無聲的說什麽。


    李曉錚要扶他起來,他甩開了她的手:“沒事,姐,我放肆一下,發會瘋,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您是我哥。”


    王笑磊把酒杯傾斜,杯中酒慢慢的灑落到地上,在地上到處流淌。


    珊珊過來,摸了摸他的頭,想把他拉起來。


    “小姑娘,你去房間裏睡會好不好,叔叔跟姐姐再聊會兒天。”


    珊珊撇撇嘴:“好吧,你們聊。”


    “哥,你剛才是真懵了啊?嚇著我了。”李曉錚拍著胸脯,擺出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


    王笑磊也多少有點尷尬了,酒喝到這個時候,一半清醒一半醉,有時候說真話,有時候說假話,但真話很容易流露。


    “沒懵,我就是有點多了。我這一多,就容易想起一位老師,我畢業那年他去世了。姐,我不是故意給你找事啊,可這就是忍不住想他……”


    “咋滴,他是給你吃飽了啊?”


    “是,吃飽了,他看出了我的問題,總讓我去他那兒吃飯,可惜隻是大學那陣子,畢業後就又開始挨餓了……”


    李曉錚把自己代入他的境地,但根本理解不了那種情況,畢竟她從小到大,都不記得有挨餓的時候。


    “再給我倒點行不,我覺得我還能再喝點……”王笑磊這會兒有點迷糊,但每當到這個時候,他都要開始徹底放飛自我了。


    “哥,咱明天再喝吧,今天不行了……”


    “沒事沒事,就一杯,我還能撐住……”


    李曉錚就拿起瓶子,給他倒了半杯,然後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一飲而盡。


    “再來點,就這半口,不夠笑話人的。”


    李曉錚無可奈何,隻能把酒瓶藏起來,說酒沒了。


    他掃了一眼桌子,確實沒找到酒瓶,於是勉強撐著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到沙發旁邊的櫃子邊,從上麵拿出了一盒煙。


    “哥,咱不帶這麽玩的啊,本來喝個小酒,你竟然連煙都弄上了,不算五好少年啊。”


    “姐,你知道快速醒酒的法子嗎?”


    “我不知道啊,我就想看你這樣暈著,我好套情報啊。”


    “那我就不能讓你套嘍,來看好,我給你演示一下怎麽醒酒……”他把垃圾筒拉到自己身邊,然後點燃一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臉憋的通紅,把煙氣一下子全都咽了下去。


    “不是,你就這麽醒酒啊?”


    王笑磊嘴角上揚,擺出一個鬼臉,然後對著垃圾筒“嘔”的一聲吐了出來。


    這迴,她才知道狠人是怎麽醒酒的,他的檔案裏麵明明沒有飲酒和抽煙的習慣,但竟然如此精通。


    “姐,麻煩你一下,你把垃圾筒收拾一下,垃圾袋放門口,再換一個。我等會要是暈過去,你把垃圾筒放我頭邊就行,我估計夜裏還得一迴。”


    “行行行,哥,您真是我親哥,我對我親哥都沒這麽好過……”


    “是嗎?你親哥還支使你幹過活?”


    “我沒親哥……”


    王笑磊無語,這位姐到底是什麽意思?


    但他沒來得及細想,隻覺得腦子亂的一塌糊塗,慢慢的暈了過去。


    2050-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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