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很淡然,但掩飾不住眼中流出的濃濃悲哀。


    章德穹默然以對,良久,才輕聲道:“抱歉……”


    “沒事……兩年來,一個人出海打漁,一個人去鎮上換米,一個人去藥鋪抓藥……已經習慣了。”


    吳銘星抬起頭:“你算的什麽卦?”


    章德穹苦笑:“你也了解一些銅錢起卦法,那麽應該知道有本卦、變卦之分。”


    吳銘星明目亮了起來:“我知道。以本卦為主,變卦為輔。變卦主要是用以預測未來的變化與應當如何做,本卦更多是現實和吉兇的預測。”


    章德穹點頭道:“也可以這麽理解吧,但其實一般會將本卦和變卦放在一起,結合起來解讀。我這次本卦是屯卦,變卦是困卦。屯卦是下下卦,困卦是中上卦。”


    “所謂屯卦……”


    章德穹曼聲吟道:“象曰:風刮亂絲不見頭,顛三倒四犯憂愁,慢從款來左順遂,急促反惹不自由。震為雷,喻動;坎為雨,喻險。雷雨交加,險象叢生,環境惡劣。“屯”原指植物萌生大地。萬物始生,充滿艱難險阻,然而順時應運,必欣欣向榮。”


    “至於困卦……”


    章德穹道:“象曰:時運不來好傷懷,撮上押去把梯抬,一筒蟲翼無到手,轉了上去下不來。兌為陰、為澤喻悅;坎為陽、為水喻險。澤水困,陷入困境,才智難以施展,仍堅守正道,自得其樂,必可成事,擺脫困境。”


    困卦、困卦……自己果真是身陷困境啊。


    章德穹看向吳銘星,道:“那我這兩天住在你家……你又住在哪?”


    吳銘星笑了笑:“我們家中有兩間並排的木屋,一間放雜物,一間居住。這一間是之前放雜物用的。”


    “哦?還有一間木屋嗎……”


    章德穹沉默片刻,道:“你知道,關於金光村的事情嗎?”


    吳銘星思索半晌,整理了一下頭緒,道:“海上有一座金光島,會散發淡淡的金光,吸引無數尋寶者前來。金光島離那座漁村最近,因此他們就直接將漁村改名為金光村了。”


    “然後啊,他們探索無果,搭上幾條人命,加上打聽那些迴來的冒險者,摸清了一些金光島的規律,不僅沒有封鎖消息,反而大肆傳揚這裏有金光島的事情。那一段時間,探索者如潮水般泛濫。”


    “不知是誰先起了頭,整個村子的人大多開始兼職做向導,收取高額費用。但聽說自從有一個漁民惹怒了一個出神強者,被一掌拍死後,他們就轉變了思路。”


    “他們先向尋寶者收取低額費用,主動透露一些並不完全正確的消息,將人帶到島上,然後憑借對金光島規則的熟悉,坑死尋寶者,而自己取走其財物。”


    “那座村子裏……有良知的,看不下去的,要麽死了,要麽走了。留下的,都是一群亡命之徒……”


    章德穹聽得一臉震驚:“竟是如此!”


    章德穹咬緊牙關:“既然如此,那這座村子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吳銘星提醒道:“別小看那裏,那裏有幾個隱藏的高手。不然,那座村子早就不複存在了。”


    “高手?”


    “嗯,這是我先前聽我們村長說的。”


    吳銘星道:“我們村長說,那裏原來的村長因良心不忍,憤然離去。後來一個被朝廷追捕懸賞的亡命之徒當上了那裏的村長。”


    “那……他有多強?”


    “他,就是那個村子的神。就是他展開了對金光村最嚴厲的清洗。也是他,大肆散播金光島有寶藏的傳言的。”


    “至於他的實力,目前還沒有人知道,有的都是恐怖的傳聞……”


    ……


    一個拿著破掃把的老人,緩緩停了下來。


    “唔,這股海風,卻是有些難聞。難道是混雜了濁氣?”


    前方,是一座村莊。


    一股海風從村莊另一頭吹來,輕拂老人花白的須發。


    老人依靠著破掃把,休息了片刻,徑直向村莊走去。


    整個漁村唯一的客棧,馬廄中,一個夥計笑著向客棧內的老板道:“那個小子的馬,您是打算拿來騎……還是做下酒菜?”


    一個渾厚的聲音道:“我還缺良馬嗎?今晚大家一起喝酒。動作利落點,然後幫我邀請一下兩位村長。”


    仿佛是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黑馬“噅”地一聲,就要用力掙開韁繩。


    夥計冷笑一聲:“你是掙不開的。就連那一匹汗血寶馬都掙不開,你又算是什麽東西?也想掙開?”


    夥計拿出磨的發亮的刀,冷冷地注視著它:“你的主人已經死了……那你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去追隨他吧。”


    夥計比劃了一下刀:“你唯一的歸宿,就是我們的肚子……”


    說完,夥計一刀捅入黑馬的馬肚。


    “噅!”


    黑馬痛苦地嘶鳴起來,馬身劇烈的顫抖起來。


    一位老者從一旁走過,聽到黑馬地痛苦嘶鳴,不禁看了過來。


    “止——”


    夥計仿佛被施了定身術,站在原地,動彈不得,雙眼中露出一分驚恐。


    這……是什麽能力?


    老者走過來,輕揮破掃帚,如同掃去地上的一縷浮塵,掃向那個夥計。


    夥計仿佛弱不禁風,掃帚尚未接觸到他,他先被風吹倒在地。


    那把染血的刀,還在他的手中。但他卻沒有能力移動半分。


    老者歉然看著黑馬,解釋道:“來晚了一點。”


    摸出一小瓶金瘡藥,老者細細的塗在黑馬的傷口處。


    原本血流如注的傷口,竟在老者抹過金瘡藥後,就慢慢不再流血,傷口結痂。


    這一小瓶藥,竟是江湖上有價無市的頂級金瘡藥。


    黑馬大眼睛淚汪汪的看著老者,輕輕蹭了蹭老者的長袍,滿含依賴。


    老者解開韁繩,牽著馬向開路走去。


    突然,客棧中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雖然我敬你度過寒暑比我多,走過的路比我長,但你也不應該就這麽牽走我的馬。”


    老者恍若無聞,繼續牽著黑馬向前走。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希望你莫要自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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