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和同事來到了死者何毅章的家,並敲開了他家大門。開門的是一個少年人,他麵色蒼白瘦弱,眼神很陰鬱,長長的劉海擋住額頭,從門縫中看人,看到來人是警察先是把門關上,才又打開。


    顯然,他是不想見到警察的,而且從這個行為上可以看出他是個警惕心很重的孩子,成年人孤僻古怪的性格通常和不幸的童年有關,大部分連環殺人兇手都在成長過程中沒有得到良好的疏導,這種傷害不會隨著時間而消失,反而會對這個人的未來產生巨大的影響。


    小朱心想,這孩子恐怕不好交流啊,閆曉慧不像那種會給孩子造成陰影的母親,她常年受到家暴,那麽這孩子的現狀應該是他父親造成的。所以他非常明智的沒有提到何毅章,而是用他的母親作為突破點。


    “你好,請問你是閆曉慧女士的兒子嗎?”小朱和同事剛想脫鞋進去,可往屋裏一看這鞋根本沒法脫。


    隻見屋內淩亂異常,各種雜物堆得到處都是,地上還有一大堆元寶和金紙,可見他正在疊元寶。尤其是這種老房子采光差,屋裏頭昏暗難辨。廚房裏堆著一大堆髒碗,冰箱、牆壁都泛著煙熏黃。地板已經被磨的掉漆,連鐵門上都有一層長年累月不擦洗而沾上的油煙膩子。


    就算小朱和同事是兩個不怎麽愛幹淨的大老爺們兒也受不了這個,兩個人尷尬的站在門口那都快零碎了的腳墊子上。


    “要不要喝點水?”那青少年沒有迴答他,反而問他們要不要喝水,看起來也不那麽難以相處。不過,小朱他們趕緊搖頭,開玩笑呢,看這孩子的架勢沒準直接從洗碗池裏撈出兩個杯子涮一涮就給他們用了。不不不,人民的公仆不能動老百姓一水一糧。“那,你們坐吧。”


    少年,往哪兒坐呀?坐地上呀?“謝謝,不用了,我們就是來了解一下情況的。”那少年還真就盤腿坐地上了。他的胳膊瘦得像兩根柴火棍,手指靈巧的拿起地上的金紙,開始疊了起來。那頭低垂著,眼神像個怨靈一樣死死盯著紙錢。


    “你們想知道什麽?”


    “閆曉慧女士今日早些時候去了警局投案自首,你知道她為什麽去投案嗎?”小朱盤問,同事記錄。


    “因為有人死了?人總是會死的,軟弱的人屈服於死亡,這很正常。”雖然他說的是中文,可是小朱不太理解這種文藝的迴答方式。


    “那麽,你知道誰死了嗎?”


    “何毅章,我生物學上的父親。”少年的口氣讓小朱確認這孩子絕對處於叛逆期。


    “你知道他怎麽死的嗎?”


    “你是警察,調查他的死是你的責任。”少年的迴答真的可以成為教科書式的對付警方的迴答。


    “那麽,10月16日,關於閆曉慧的行蹤你可以說一下嗎?”小朱鍥而不舍的詢問。


    “還不就是圍繞著那個男人嗎?她殺沒殺人我不知道,我不關心他們。有時候自首的人並不是殺人兇手,也許她隻是一廂情願的覺得自己的犧牲很偉大,卻根本沒有了解過事情的真相。”少年站了起來,他走到小朱身邊說:“如果我是你,我不會以我作為突破口,因為我什麽都不會說。而且,你們也拿我沒辦法。”


    果然墨隊交給他的活兒就不能是好活兒呀,這個有點神經質的男孩喜歡和成年人對抗,而且他說對了,他們確實不能對他如何。


    無功而返的小朱開始正視這個問題少年了,他長期受到虐待折磨,有俄狄浦斯情結,也就是弑父情結。從言語來判斷他看似內向不願與人交流,其實是在內心看不起那些同學,自視甚高,這其實是極端自卑導致的,鑒於他的智商在120以上,所以想突破他的心裏防線,就得在智商和他擅長的事情上碾壓他,然而這談何容易。


    這天放學小何就被平時霸淩他的幾個人堵在了小巷裏,在挨了一頓胖揍後,這家夥都快把嘴唇咬出血了。


    “哎,臭小子,趕緊想辦法弄一千塊,要不然整死你。”其中一個男生說道,說完他還踹了踹小何。


    小何低著頭,不敢反抗,可是眼神裏充滿了怨毒,他激動的說:“我沒辦法弄到那麽多錢。”


    “放屁,你爸有那麽多房子,你會沒錢,你蒙誰呢?”說著那幾個男生又是一頓暴打。


    小何護著自己的頭大聲喊:“我真的沒錢!”他不知道他現在的這個樣子,有多麽像他一直看不起的母親閆曉慧。


    “艸,你們看看著小子的眼神多惡呀,看來不給他教訓他學不乖。”一個男生扯起了小何的領子,另外幾個人將他製住,讓他一動不能動,那個男生笑哈哈的拿出一把小刀慢慢的逼近他的眼珠子,刀尖離他的眼睛越來越近。“啊!不,不要,不要……”小何奮力的掙紮,可是那幾個男生卻哈哈大笑起來。


    “放心,我不會挖你的眼睛,不過如果你亂動我可就不保證了。”說著他拿著美工刀劃向了小何的眼皮,嚇得小何一動不敢動,生怕自己掙紮會讓那刀劃到眼珠子。


    眼看那刀尖就要在小何眼皮子上留下一道血痕時,突然有人大聲質問:“幹什麽呢?”


    那幾個少年人一看有成年人出現,立馬跑的比兔子還快,一溜煙就撂杆子了。


    來人正是小朱,他拽起被丟下的小何,後者被嚇得尿了褲子,小朱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鄙夷,而是關心的詢問道:“你沒事吧?”小何顫抖著,滿臉都是豆大的汗珠。“你幹的?”


    “你可別亂說,我隻是想跟蹤你得到一些線索。”小朱出現的時機太巧了,不過小何最狼狽的樣子被他看見,他的心理防線已經垮了。


    於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閆曉慧去自首的原因全都交代了。通過調查警方也得到了一個重要線索,這對案情有很大的幫助。


    這件事情要從快三十年前說起,那時候小何還沒出生,閆曉慧還是一個隻有十六歲的進城打工的農村少女。當時租住在那棟鬼樓裏,她是和同村的男人一起跑出來的,由於她年齡不夠沒有和那個男人領證,不過他們過的就是夫妻一樣的日子。


    由於他們的文化水平不高,城裏也不是天堂,那幾年的日子過的很辛苦。隨著閆曉慧的懷孕,矛盾也跟著爆發了出來。閆曉慧畢竟是個女人,她知道條件不允許,可是還是想生下孩子,兩人爆發了激烈的衝突。那個人將閆曉慧打流產了,因為這個事兒還被派出所帶走處理了。無依無靠的閆曉慧在那冰冷陰暗的出租屋裏絕望的做著小月子,這個時候正好遇上來收租的何毅章,何毅章當時才二十多,也沒有置辦那麽多房產,還是一個一窮二白的青年。


    由於他不願意到工廠上班,長的也醜,所以城裏的姑娘根本看不上他。這樣一來他和閆曉慧就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後麵結婚領證,可是因為流產加上沒做好小月子,閆曉慧一直沒懷孕。何毅章也慢慢變得精於計算,買下了這棟樓裏其他住戶的房子。他看準商機,專門搞一些鬼樓來出租售賣,賺到了不少錢,可是由於沒孩子,他就開始用暴力行為來發泄不滿。閆曉慧沒有什麽生存能力,隻能依附於男人,所以她就一直忍氣吞聲。


    終於在十七年前閆曉慧懷孕了,何毅章這才停止了自己的家暴。這個孩子的到來給閆曉慧帶來了希望,她懷孕的那年丈夫對她百般嗬護,讓她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九個月後小何的誕生給這個充滿陰鬱的家庭帶來了短暫的歡樂,直到何毅章發現閆曉慧與那個男人仍有來往為止。他懷疑閆曉慧背叛了他,開始對閆曉慧母子施加暴力,他也曾經做過親子鑒定,鑒定結果雖然是他與小何是父子關係,可是他心中的魔鬼卻再也無法收迴了。


    案發之前,那個男人再次來找閆曉慧了,他已經賺到了不少錢,能夠在城裏給她一個幸福的生活,希望閆曉慧能離開那個可怕的男人。在一方麵家庭生活極度不幸福,u看書 ww.uuknsh 另一方麵又被初戀情人溫柔以待的情況下,她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感,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了,案發的時候,何毅章把他們兩個堵了個正著。


    他一下子受了刺激,昏死了過去。事後閆曉慧覺得丟人,就夥同情夫兩人一起拋屍,為了保護那個男人,閆曉慧自首,沒有文化的她覺得死於腦出血和被人捂死是差不多的,於是就編了那套謊言。


    “我覺得這不是個巧合,何毅章提供的記錄本中有一部分被劃掉了,我們的嫌疑人中也沒有出現過那個神秘情夫,他曾經在那棟樓裏居住了三年,作案嫌疑很大。能接觸何毅章筆記本的,隻有他身邊的人。”小朱匯報著自己的看法。


    “可是,想不通啊,說閆曉慧為了保護那個男人,劃掉記錄我相信。可是他們沒必要再害何毅章,這不是欲蓋彌彰嗎?”小劉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沒錯,這可能真的是個意外,不過我覺得閆曉慧的情夫早不找她,晚不找她,怎麽這個節骨眼出現呢?他是害怕什麽?或許何毅章的死不在他的計劃內,他隻是想讓閆曉慧幫他改掉記錄才會出現的。”郝姐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她是警隊裏的老人了,對各種案件也得心應手,可是這案子處處都透著蹊蹺。


    “如果他一直不出現不是更安全嗎?或者他的計劃中根本沒有閆曉慧自首這一出兒,閆曉慧也許是自作聰明。我們還得以她作為突破口,用證據讓她交代。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那個情夫,另外那五個嫌疑人也不能輕易放手,我相信我們離真相已經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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