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嘶力竭的哭訴聲在餐廳裏迴蕩,難以言喻的壓抑和苦楚,從每一個字詞裏滿溢而出,在空氣裏震蕩出痛徹心扉的哭聲。


    麵對這錐心的控訴,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眼露驚色,似乎體會到了當事人的痛苦。


    然而利澤拉的父母隻是安靜了片刻,又馬上變本加厲地叫囂起來。


    他們非但不理解利澤拉的心痛,反倒因為她在外人麵前揭露私事而覺得顏麵盡失。原本就因為女兒的反抗而氣惱的老父親,登時勃然大怒。


    他氣得臉色通紅,怒罵道:“你瞎說什麽!我們辛苦把你養大,你竟然你這樣看待我們!”


    說罷,他憤怒地衝上前去,揚起巴掌就要打向利澤拉的臉。


    喬曦迅速反應過來,立刻擋在他麵前,緊緊地鉗製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暴行,“她是你的女兒!你不能這樣對她!”


    溫和的“達西先生”第一次發怒,他用力地握住男人的手腕,將他逼退。


    一旁的婦人見狀,怒氣衝衝地立刻去拉扯自己的女兒。


    阿彌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擋住她揮舞的雙臂,大聲喝道:“你不要動手!”


    餐廳裏的其他人也紛紛加入了這場混亂。


    秋野和喬曦一直控製住利澤拉的父親,晴朗也馬上趕到阿彌身邊,試圖將婦人與她拉開距離。


    一時之間,現場淩亂不堪,叫嚷聲、哭喊聲、怒罵聲,在盛開著玫瑰的春日餐廳裏此起彼伏。


    就在眾人爭吵不休、情緒激動之時,秋鹿鹿和鄞穀趕緊扶著利澤拉離開。


    然而身懷六甲又動了胎氣的利澤拉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腹痛,她咬牙痛唿一聲,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額頭立刻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秋鹿鹿察覺到了她的異樣,緊緊攙扶住她快要脫力的身體,焦急地喊道:“澤拉姐,你怎麽了?”


    她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利澤拉的肚子,卻看見了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腿汨汨而下,一滴滴淌到了地板上。


    她嚇得一聲尖叫——“啊!澤拉姐流血了!快、快叫醫生!”


    少女唿喊猶如一記重錘,瞬間敲醒了所有人。眾人這才停止了紛爭,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了利澤拉。


    “澤拉!”前一秒還在爭吵的婦人忽然擔憂地大喊一聲,甩開了晴朗的手,將失神的阿彌猛地推到一邊,毫不猶豫地奔向自己的女兒。


    阿彌重心不穩地搖晃一下,雖然晴朗及時衝過去穩穩抱住了她,但她被推倒之時,右腿的膝外側關節處還是狠狠地磕在了旁邊的凳子上。


    “你沒事吧?”晴朗抱著她,擔憂地問。


    阿彌忍著疼痛,摸了摸被撞疼的腿,忙不迭地搖了搖頭。


    一旁的鄞穀立刻反應過來,迅速地撥打了急救電話,焦急地向對麵大喊:“這裏有孕婦流血了,需要急救!”


    隨著他報出花園地址,整個餐廳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因為利澤拉已經臨近預產期,意外出血之後需要馬上進行手術,以保障胎兒能正常娩出。


    一刻鍾後,她被緊急送往醫院,身為她的工作領導,阿彌心中滿是擔憂。


    她將餐廳事務交給鄞穀處理,自己則驅車緊隨其後。由於擔心阿彌現下的狀態,晴朗也堅持要陪同在旁。


    不久之後,他們抵達醫院,利澤拉已被推進手術室,進行剖腹產手術。


    冰冷的手術室內,醫生和護士們全神貫注地緊張忙碌著,利澤拉臉色蒼白地躺在手術床上,無影燈下,鋒利的手術刀在她的下腹部劃開一道口子,鮮血隨之湧出。


    醫生熟練地迅速止血、分離組織,刀鋒一層層深入,穿過皮下脂肪和筋膜層,尋找著腹膜之下的子宮。


    利澤拉戴著氧氣罩,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她感受不到疼痛,但是能聽到醫生們的談話聲,還有感受到他們在扒拉自己的肚子。


    其他人都在走廊裏焦急地等待著。


    阿彌趕到時,正好看見利澤拉的父母在走廊裏爭吵,他們竟然能在這種緊要關頭相互埋怨起來,指責對方沒有教育好女兒,導致如今的局麵。


    心煩意亂的阿彌聽不得他們的聲音,索性捂著耳朵走到走廊盡頭。


    看出了她的擔憂,晴朗陪同在她身側,輕聲安慰道:“阿彌,你先放寬心……利澤拉送醫及時,一定不會有事的……作為她的工作領導,你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責任,千萬不要認為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聽完他的話,阿彌歎了口氣,“其實……我之前就擔心過,澤拉的父母會不會突然來找她麻煩,可我沒想到他們會在這種節骨眼上出現……如果今天她真的出了什麽事,我是不是也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呢?我突然想到,當初留她在餐廳工作,是不是個錯誤的決定,是不是真像她媽媽說的那樣,我害了她……”


    淺褐色的眼有點渙散,晴朗心中擔憂,伸出手來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溫柔地開解道:


    “作為她的雇傭方,你已經盡到了自己所有的責任去保護她,你們的義務是寫在合同上公私分明的,今天的事和你任何沒有關係,在場的所有眼睛,都可以為你證明……況且,他們家的矛盾並不是因為你,或者是因為她肚子裏的孩子才產生的,就算你們不曾相遇,這種決裂的場景在他們家庭中也遲早會上演……


    “凡事都講求因果關係,今天的‘果’,是他們一家人很久之前就種下的‘因’……你並不是摘下這個惡果的人,你隻是從旁經過,被掉下來的果實砸到而已,要平心而論的話,你也是無辜的受害者……”


    晴朗的安慰讓阿彌找到了一點似曾相識的感覺,以及,微妙的不舍。


    她從他溫柔的表情裏,看出了些過去的影子。


    “謝謝你,到現在還陪在我身邊……”


    沉靜的藍色眼眸中倒映著她的落寞的臉,晴朗讀到了些許哀愁,咽下了“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這種甜蜜的承諾,隻是溫柔地迴應了一聲,“不客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大約兩小時後,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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