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金輝落在倉庫廢墟的殘垣上,三人離開時仿佛帶走了這裏最後一絲生機。遠處的天空染上橙紅的雲彩,山影在天際間變得深邃而肅穆。王靜邁出腳步,感受到一股微涼的風掠過臉龐,仿佛在輕輕拂去她心頭尚未散盡的陰影。


    一路上,他們沒有急著說話。林婉走在最前麵,依舊翻看那份褶皺的地圖,時不時抬頭分辨方向。蕭遠則與王靜並肩而行,偶爾瞟她一眼,又很快低下頭,似乎在猶豫是否要開口。王靜能看出他想說些什麽,但她並不催促,因為自己的心緒也未曾完全平複。


    他們迴到山道入口處,恰好遇上一陣溫柔的晚風拂過。林婉停下腳步,把地圖收起,轉身看向二人:“這裏的邪力和殘餘力量應該已經被清理幹淨。但我擔心,療養院或者別的什麽地方,仍舊潛藏著更多的隱患。我們……要不要去核實一下,確定這片山林真的恢複了寧靜?”


    蕭遠皺眉想了想,聲音帶著躊躇:“若你們不嫌累,我們可以在這附近巡查一圈,看看是否還有類似的隱秘倉庫或地道。畢竟我們對當年的記錄並非一清二楚,難保不會再出現類似的怪物。”


    王靜沉吟少頃,腦中劃過那些灰暗場景,心裏莫名一鬆。她已經在這個晝夜裏做了太多,可她也不想留下任何能夠讓災厄死灰複燃的機會,便輕輕點頭:“可以巡查一下,但不要耽擱太久。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們。”


    蕭遠沒有多言,隻微微頷首。林婉看向不遠處的山嶺,目光變得深沉而複雜:“那就兵分兩路吧,我在此處設置一道觀察陣,一旦發現異常力量的波動就能及時察覺。你們兩人可以沿著地圖上標記的方向往西麵搜尋,那兒也曾有過少量實驗痕跡。”


    王靜與蕭遠相視一眼,也沒有異議。於是蕭遠翻開地圖,指著一條小道:“這裏往西一裏,有處舊觀測站,或許當年也做過什麽布置。我們就先去那裏轉轉。如果一個時辰後還沒迴來,你就在原地等我們。”


    林婉沒再多說,緊了緊手中攜帶的符紙和法器,轉身朝向山坡上的一塊空地,那兒適合她布下“觀察陣”。蕭遠抬腳帶領王靜踏上西麵的山路。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腳步聲夾在山林的昏暗與落葉聲中,散發出一種獨特的寧靜。王靜觀察四周,發現暮色下的山林並不再那麽可怕,一切仿佛終於迴歸大自然原本的秩序。她想起自己離開療養院後見識到的種種景象,都帶著一種與過去截然不同的情緒。


    “王靜。”身旁傳來蕭遠的聲音,讓她從沉思裏驚醒。“你……還好嗎?”


    王靜偏頭看他,輕輕點了點頭:“沒事,隻是覺得有些疲憊。你呢?”


    蕭遠勉強笑了笑,“我也類似的感覺,像是背負著巨石走了好久,一下子卸下又不知道該做什麽。或許這就是我們過去犯的錯,需要用更多的行動去彌補吧。”


    王靜心裏一酸,想起那個死在她匕首下的怪物,還有無數在療養院終結儀式中被解放的靈魂。她感覺自己已經在這條路上走得太遠,再也無法迴頭。唯有不斷前進,或許才能找到心靈的真正歸宿。


    兩人很快到達地圖所示的一片開闊地,夕陽的餘暉給地麵鍍上淡淡的金色。果然,在那空地的另一端,孤零零地立著一棟破敗的小型建築,牆體斑駁,門窗塌陷,外表看上去像是個陳舊的觀測哨所。蕭遠舉起火把,示意王靜小心靠近。


    哨所外麵沒有圍牆,周遭都是荒草。王靜繞到後麵,發現有一口廢棄的井,上麵蓋著一塊石板,石板上殘留著奇怪的紋路。她提著火把,輕輕敲了敲石板,發覺聲音空洞,仿佛下麵大有文章。她抬頭招唿蕭遠過來:“你看這井,似乎被封住了?”


    蕭遠一愣,也敲了敲那石板,神情凝重:“難道這裏也是當年實驗的延伸點?井下有通道?”


    王靜心裏頓時警鈴大作,又會不會是另一座可怕的地牢?她深唿吸一口,握緊手裏的匕首,“你來幫我把這石板移開,我們一起下去看看。”


    蕭遠皺眉糾結了一下,還是點頭同意。他們先把周圍清理了一下,然後合力搬開了那塊沉重的石板。立刻有一股腐臭味從井口飄出,讓人作嘔。王靜舉起火把,看向井內,見到井壁上竟被鑿出類似樓梯的凹槽,似乎設計者刻意在井裏造了個通道。


    兩人對視一眼,均有些緊張,但依然決定下井查探。王靜當先攀著井壁凹槽往下,蕭遠跟隨在後。火把光線映亮狹窄的空間,他們能看見水跡斑斑、青苔密布,空氣渾濁至極。


    下行了十數米後,腳下終有了著力點,王靜落地發現自己置身一個窄小的地下夾層,看來是人造的暗道。這裏的地麵殘留著些許人類活動的痕跡——碎裂的箱子、破爛的衣物還有幾隻鏽跡斑斑的金屬桶。王靜隨手拾起一塊破布,上麵有斑駁的血色痕跡,像是經曆過某場混亂的廝殺。她心裏再次緊揪,暗想若這兒也藏著怪物或邪力,那必定得銷毀。


    蕭遠用火把照亮四周,地道往前延伸,隱約可見門框的輪廓。王靜點點頭,示意蕭遠保持警戒,然後兩人一齊朝那門框走去。門是鐵門,緊鎖著,但因年代久遠,鎖頭已然鏽蝕不堪。王靜抬腳踢了幾下,果然幾下就把鎖踢得鬆動,鐵門沉重地開了條縫,露出裏麵一片漆黑的空間。


    他們閃身進入,小心把火把探進,看到裏麵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鐵箱子和瓶瓶罐罐,地麵散落著無數紙片與筆記。空氣中的腐朽味與之前地牢有些不同,更多是藥劑或化學品的氣味。王靜在火光中掃視,注意到有些瓶子裏還殘留著黏液,與她在療養院地下偶爾見到的怪異容器如出一轍。


    蕭遠走到一堆紙堆前,撿起幾張破碎的文檔看,眉頭越皺越緊。王靜走過去見他神色,便問:“發現什麽?”


    蕭遠把文檔展示給她,上麵的字跡雖然模糊,但依稀可見關於某種“靈體融合”實驗的記錄,甚至還有具體的操作流程與注意事項——要讓兩具病人身體共享一個靈魂,再用特殊藥劑維持生命體征。王靜閱後隻覺憤怒、心酸與驚恐同時在胸中翻湧,原來當年的實驗比她想象中更瘋狂,更喪失人性。她幾乎不敢想那些被殘酷對待的病患如何在陰暗環境中哀號與崩潰。


    “這些記載,代表還有更多人可能被卷入?”她聲音發抖。


    蕭遠不置可否,隻是輕輕點頭,“或許當時規模遠超我們所知。你我當初都被蒙在鼓裏,隻看到冰山一角。現在我們找出的每一份資料,都讓我更感覺到深不可測。”


    王靜心中一片沉重,想將這些文檔收藏作為證據或參考,卻又害怕把它們留在這裏會造成新的風險。她略一思忖,決意當場銷毀這些帶著恐怖詛咒的記錄。她讓蕭遠幫忙把鐵箱裏找出的相似文檔全都集中一處,用火把點燃,讓它們在這地下隱秘的空間裏化成灰燼,結束一切可能複蘇的邪惡。


    火焰瞬間騰起,照亮了陰暗角落,也映出牆角的某個黑色身影。王靜警覺地看去,發現那隻是一個塵封的木偶,形狀歪曲,似乎也與當年實驗有關。她鬆了一口氣,把所有可疑物品都扔進了火堆,看著那邪惡的化身在火光中一點點扭曲、焦黑、崩塌。她希望,這樣就能讓更多靈魂得到安寧。


    火焰燃燒得很快,帶著刺鼻的焦糊味。蕭遠用衣袖掩住口鼻,王靜也有些難以忍受,但她忍著嗆人的煙塵,把最後幾份文件扔進火裏。待火勢稍減,她朝四周又仔細搜尋一遍,沒有發現更多值得注意的東西。


    做完這一切,兩人終於邁步離開暗室,迴到那狹窄的井道。破井口透進的微弱月光讓他們心裏多了幾分安慰,再見到夜空後,就像重獲新生。王靜從井壁上攀爬上來,蕭遠緊隨其後。重新唿吸到地麵上的空氣時,她心裏卻沒有多少輕鬆,隻有壓抑的疲憊在蔓延。


    兩人相顧無言,默契地把井口重新用石板蓋上,然後把四周的岩石推到一起,給這處不為人知的實驗廢墟做了最後的掩埋。月色籠罩的倉庫外一片寂靜,隻有林中時而傳來蟬鳴。王靜看著那斷壁殘垣,不由得想,也許這裏曾見證的那些慘痛再不會重演,也許有一天,它會徹底坍塌在曆史的塵埃裏,歸於沉默。


    她迴頭看蕭遠,見他神色複雜地望著夜空,仿佛也在感慨什麽。“走吧,林婉還在等我們。”她輕聲說。


    蕭遠點頭,沒有再說話。他與王靜離開那片倉庫廢墟,一步步踏入月光下的荒野。一路上,兩人各自沉默,心中各懷心事,卻又互相支持。王靜知道,屬於她的路還很長,但至少今天,她再一次清除了隱藏的恐怖,向真正的救贖更近了一步。


    月色下,山巒與荒地在銀色光輝中交錯,遠處似乎有風吹過樹林的聲音,帶著若有若無的歎息。王靜想,或許這是那些被禁錮的靈魂在向她告別,也或許隻是夜風拂過林梢的自然之聲。她輕輕閉眼,感受自己的心跳,盡管疲憊,卻透著某種新的力量。她相信,無論前路還有多少荊棘和黑暗,她都能用雙腳踏出一條光明之途。


    兩人的身影在夜色裏漸行漸遠,留下那被封印的井口和倉庫,一同靜默在群山與星光下。命運的深淵或許永無止境,但隻要心存光明,就能在無盡的黑夜裏看到明日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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