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徹騎在馬上,通過襄平城的城門,抬頭打量著這座城池。


    不愧是遼國的五京之一,這座城的規模比朝陽城還要大,城牆比朝陽城還厚。


    可惜契丹人不懂守城,此等建城若是能加高城牆,多建壕溝、碉堡,再在城外挖一條護城河......


    縱使十萬大軍,也絕對不可能強攻下來。


    可惜啊,契丹騎兵在平原無敵,但到底還是吃了不擅守城的虧。


    這也是必然的結果,一個遊牧民族不懂得內政和發展,必然控製不住偌大的疆域。


    看到王旗進入城中,護國軍將士們愣了愣,隨即眼中爆發出狂熱的崇拜之色。


    “參見少帥!少帥威武!”


    盔甲的撞擊聲響作一片,李徹所路過之處,護國軍士兵跪倒一地。


    這一聲少帥,那是發自肺腑,心服口服。


    試問,有哪個統帥會冒著生命危險,去和十萬大軍死磕,隻為拯救一座隨時能失守的危城?


    若是算上之前在安東城那一次,李徹已經親自下場拯救護國軍兩次了。


    此刻李徹在軍中的威望,不說超越老帥楊忠嗣,也是平起平坐。


    有這樣的領袖,足夠讓戰士們心甘情願效死了。


    李徹看向那一道道熱切的目光,心中一暖。


    他算是知道,古代那些造反的那些藩王、統帥是什麽心態了。


    有數萬人願意為自己效忠,甚至不惜身死來成就自己的大業,對那個位置有了不該有的想法,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李徹笑罵道:“行了,跪個屁,本王早說了軍中不必行跪禮,當本王的話是放屁是吧?”


    “都給老子起來!”


    眾人這才稀稀拉拉地站起身,李徹翻身下馬,走到一名士卒麵前,幫他正了正頭盔,又拍了拍肩膀。


    那士卒頓時麵紅耳赤,隻覺得榮耀加身,後背挺得筆直。


    “此戰辛苦,我軍能有此大勝,全賴諸位用命!”李徹高聲說道。


    眾人齊聲道:“少帥辛苦!”


    李徹抬起右手,眾人瞬時一靜。


    “你們的功勞,本王會按功行賞。”


    “除此之外,為鼓勵諸位死守城池之忠心,護國軍的將士有一個算一個,多發一個月軍餉,從本王的私庫中撥款!”


    眾人大喜:“謝少帥賞!”


    李徹點了點頭,表情變得肅穆:“此戰殉國的將士,本王不會忘,奉國不會遺忘,大慶也不會遺忘!”


    “他們的撫恤本王會記錄在案,我知道你們的家人大多在關內,不過無妨。”


    “本王會派人去找,若是他們願意,就接到奉國來。若是不願,撫恤也會送到他們手中,絕不會有一點錯漏!”


    “烈士雖死,英靈永存!本王許諾過,會為他們建起一座高高的紀念碑,永世享受百姓香火,萬古不滅!”


    人群中隱隱約約傳來低泣之聲,李徹的話說完後,將士們已然沸騰起來:


    “願為少帥效死,願為少帥下效死!”


    安撫好士兵們後,李徹這才走向城牆下方的帳篷,**之等人連忙迎上來:


    “參見少帥。”


    李徹擺了擺手,看向虛弱地靠在城牆上的解全:“傷勢如何,可還吃得消?”


    解全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根的牙齒:“少帥放心,這點小傷,休息三兩天就好了。”


    李徹笑了笑,輕輕捶了他肩膀一下:“我聽了你的事跡,是個好樣的。”


    “俺本事低微,不能運籌帷幄,也無衝鋒陷陣的本領,好在沒給少帥丟人。”


    李徹搖了搖頭:“勇者為將,知兵者贏。汝之勇氣,冠絕三軍!”


    解全眼眶微紅,哽咽道:“少帥......”


    李徹拍了拍他,起身看向**之:“此戰運籌決策,汝乃頭功。”


    “不敢。”**之忽然單膝跪倒在地,“末將請罪,有一事末將獨斷專決,少帥尚且不知。”


    解安、解明、楊璿突然齊齊跪地:“少帥,此事乃我等共同決議,請少帥責罰。”


    李徹頓時臉色一變。


    這幾位護國軍將領可是有大功勞的,此戰能贏他們占功至少六成以上。


    有什麽大事,值得他們一起請罪?


    難道是觸犯了自己的軍紀,奸淫婦女,殺良充功了?!


    “起來,先說事。”李徹沒有表態,淡淡道。


    “我等第一次與契丹軍交戰,俘獲了敵軍一萬餘人,奈何軍糧不夠,敵援兵又至,我軍腹背受敵。”


    **之咬了咬牙,開口道:“末將便下令,坑殺了一萬俘虜!”


    李徹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了?”


    “沒了。”


    臉色瞬間緩和了下來。


    就這啊?


    “此事辦得確有不妥。”李徹緩緩說道。


    眾人聞言,頓時心提到了嗓子眼裏。


    他們倒是不怕少帥責罰自己,怕的是因此連累護國軍。


    護國軍身份尷尬,算不得李徹的嫡係,本來靠此戰能入少帥法眼,若是因為殺俘之事影響了護國軍的前程,他們百死難贖。


    “殺都殺了,何不取他們首級,造個京觀震懾敵軍?”


    眾人聞言,一臉迷茫地看向李徹。


    卻見李徹麵帶微笑,神情不似作假:“你們護國軍沒來之前,我就在朝陽城外造過京觀。可惜人頭不夠多,規模有點小。”


    “這上萬人,造出來的京觀應該很壯觀,很好看吧?嘖嘖嘖,可惜了。”


    眾人:。。。


    好消息:少帥通情達理。


    壞消息:但有點過於閻王了......


    “不過嘛。”李徹話音一轉,“殺俘之事的確違反軍紀,念你是初犯,罰你晚上少吃半個饃吧。”


    **之鬆了口氣,連忙下拜謝恩:“謝少帥。”


    他自然清楚,什麽少吃半個饃,不過是說笑罷了,少帥是真的不計較這事。


    卻是不知那胡強統領為何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像是充斥著同情。


    李徹笑了笑,轉念一想,這條不許殺俘的軍規是要改改了。


    殺俘不好,因為俘虜也是很重要的勞動力。


    但在緊急情況下,無法妥善安置俘虜,卻又礙於軍規,必將讓為將者陷入兩難。


    或許改成不可無故殺俘,更妥當一些。


    “好了。”李徹清了清嗓子,看向眾人,“眾將聽令。”


    **之等人連忙躬身下拜,認真傾聽。


    “解全阻敵有功,解明守城有功,楊璿襲營有功,皆授將職,戰時可單領一軍。”


    三人渾身一震,連忙恭聲道:“謝少帥。”


    李徹點了點頭,又看向解安:“解安此戰身先士卒,有大將之風,擢升護國軍統帥。”


    解安一愣,茫然無措地看向**之。


    自己升任護國軍統帥,老陳去哪?


    **之倒是麵色平靜,他清楚少帥不會卸磨殺驢,必是要將自己調往更重要的地方。


    果然,李徹緊接著就說道:“**之乃此戰首功!擢升襄平城知縣,兼任襄平城總兵,即日起駐守襄平城!”


    **之麵露錯愕之色。


    大慶實行郡縣製,知縣和總兵分別是一地的政、軍***。


    自己身負兩職,就相當於掌控了襄平城的軍政大權,成了有實無名的土皇帝。


    也就是說,奉國之內除了李徹外,**之就是掌握權力最多之人。


    “這......少帥三思,知縣、總兵之職權柄太過,末將怕是難當此任。”


    李徹擺了擺手:“無妨,你且在此戍邊練兵,如今本王麾下人手不足,能者多勞嘛。”


    “末......末將領命。”


    “接下來你們也好好休息,戰事應該已經告一段落了,本王已經讓王三春迴防廣寧城,接下來就看那位契丹大汗還要不要再打下去了。”


    。。。。。。


    上京。


    大殿之上,耶律大賀麵沉如水。


    哈勒汗雖然還未逃迴上京,但敗報已到,契丹君臣已經得知了前線大敗的消息。


    殿內文武百官分立兩側,個個神情肅穆,心中卻是不安與恐懼交織。


    “十萬大軍,十萬大軍啊!”一名文臣吐沫橫飛,滿臉憤怒,“這一戰折了十萬大軍,失了兩座重要城池,又讓各部族離心離德!”


    “最精銳的左皮室軍全軍覆沒,我大遼何時吃過此等大虧?”


    “大汗應當再遣軍隊,與那奉軍決一死戰,將我國疆土奪迴,以告慰陣亡將士的在天之靈!”


    此言一出,朝堂上頓時一片嘩然。


    都說武將好戰,實則不然,隻要符合利益,文臣好戰的也不在少數。


    契丹就是如此,文臣負責治國,但如今的契丹又是部落製,大遼國名存實亡。


    能讓文臣治理的隻有那些直屬城池,少一個城池,文官的勢力就弱一分。


    “北麵連年征戰不休,東邊又有黑水靺鞨反複反叛作亂,我遼國哪裏還有可用之軍隊?”有人反駁道。


    “那你說,奉國之事當如何處理?”


    那人向耶律大賀躬身一禮:“臣以為,當和奉王談判。慶人自詡天朝上國,行聖賢之道,隻要我們態度誠懇,他們必會退兵,甚至還會送禮安撫。”


    此話並未引起什麽波瀾,在契丹君臣看來,中原王朝的確是這個樣子。


    打輸了賠錢,哪怕打贏了,隻要對方真心求饒,也會‘大度’地送上糧食、布匹安撫。


    屬於是古代版醫藥費了。


    雖說和一個初出茅廬的藩王求和有些丟人,但誰讓他們打輸了呢?


    主和派和主戰派爭論不休,耶律大賀卻隻是冷眼旁觀。


    直到群臣辯得口幹舌燥,耶律大賀這才直了直身子,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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