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失去了副局長的身份,他將被打迴原形,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平民百姓,要麵對生活的艱辛與世態的炎涼。


    就連最簡單的看一次病,都可能因為失去了權力的庇護,而遭受旁人的冷眼和嘲諷。


    那種從雲端跌落穀底的滋味,光是想想就足以讓人心寒。


    想到這裏,他咬緊牙關,心一橫,“我做!我要怎麽做”


    電話那一邊的何東來沒有直接迴答。


    他的臉上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他反而問了一個似乎不相幹的問題,“森林公安局是屬於你們管理的吧”


    這個問題讓柳璜一愣,他不明白何東來為何會突然提到這個。


    但他很快意識到,這絕非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何東來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句話都藏著深意。


    他努力地調整著唿吸,強壓下心頭翻湧的疑惑與不安,緩緩地點了點頭,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是的。”


    “不過森林公安局的管理模式是雙重性質的,業務層麵上,要接受縣公安機關的工作指導,遵循他們的規範與要求。”


    何東來聞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他輕輕哼了一聲,“這種基本常識,我當然心知肚明。”


    “我所關心的,是人、財、物這三方麵的具體管理歸屬。”


    “關於人財物的管理,目前確實是由我們直接負責的。”


    “從工資的發放到人員的調配,都由我們負責。但是現在森林警校畢業分配來的新人多了不少。”柳璜解釋道。


    “以後會理順關係,交由地方公安機關統一管理。”


    何東來不耐煩道:“我問的是現在。”


    “現在,確實還是由我們自行管理。”


    “趙明嶺是森林公安局的副局長吧與你關係很熟悉吧”


    “交情匪淺,是真的吧”何東來突然話鋒一轉,提到了趙明嶺的名字。


    柳璜心中猛地一顫。


    他沒想到何東來竟然會突然提及趙明嶺。


    更令他驚訝的是,何東來竟然對他們的私人關係也了如指掌。


    一時間,他的臉色變得複雜難辨,但多年的官場經驗讓他迅速恢複了冷靜。


    柳璜盡管內心的慌亂如同潮水般洶湧,他還是強作鎮定地迴答道:“是的,趙明嶺與我確實在工作中有過不少交集,關係還行吧。”


    “好!”那一邊的何東來冷冷道,“你得要趙明嶺做二件事!”


    柳璜的心倏地一沉,仿佛被一塊巨石壓在胸口,讓他喘不過氣來。


    “具體是什麽,什麽事”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掩飾內心的慌亂。


    “首先將兩份關於江昭陽的舉報材料送交組織部、紀委相關部門。”


    “就,這麽簡單”柳璜心裏十分詫異,這樣的舉報材料,隨便找個人送去不就好了


    一定要一個森林公安機關的副局長遞交


    這其中的深意,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疑惑如同春日裏的野草,在他的心頭瘋長,幾乎要將他淹沒。


    電話那頭的何東來似乎早已洞察了他的心思。


    何東來冷笑一聲,道:“這是一份關於江昭陽非法狩獵的舉報材料,讓他交不是很合適嗎”


    “而且還要署他趙明嶺的名。”


    “這”柳璜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緩緩滑落。


    他慌忙抬手用衣袖揩去,眼神中滿是驚疑不定。


    他艱難地開口問道:“可是,你這樣做的真正原因……”


    “可是什麽你心中所想,無非是疑惑我為何要算計江昭陽,是否一切皆因何狄而起是不是”


    “是……不……不是!”柳璜吞吞吐吐,他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這是藏在他心底裏的疑問,此刻卻被何東來逼得無處可藏。


    “到底是,還是不是”何東來步步緊逼。


    “是!”柳璜聲音細若蚊蚋。


    “那我可以告訴你,這並非是我因為何狄沒有被提拔上去,而故意揪住江昭陽不放。”


    “江昭陽能被選拔上,也並非是因為他有什麽深厚的背景,知道不”


    “在這個縣裏,最高的兩位領導——縣委書記和縣長,都是明確支持何狄的。在這種情況下,他江昭陽何能為力”


    “他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沒有根基,沒有實力。”


    “告訴你,真實的原因,就是他是選調生而已。”


    “這次要針對他的,不是我何東來,而是張縣長。”


    電話那一邊的何東來頓了一頓道:“你可能會覺得很奇怪,他們兩人地位相差如此懸殊,為什麽一個堂堂的縣長會針對一個壓根兒不認識的青年呢這其中的緣由,說來話長。”


    “想知道原因嗎”


    柳璜的心倏地一沉,“想知道,你說吧”


    “原來這個縣城的情況你應當是清楚的,蘇朝翰一手遮天,幾乎成了這裏的土皇帝。”


    “張縣長在人事任免上卻無權置喙,他的許多合理提議常常被蘇朝翰以各種理由駁迴。”


    “更過分的是,蘇朝翰對他的同學江景彰的話簡直是言聽計從。”


    “這兩個人,一唱一和,狼狽為奸,處心積慮地排斥張縣長。”


    “他們甚至私下裏密謀要將張縣長徹底捽去,讓他在這個縣裏無法立足。”


    說到這裏,何東來停頓了一下,“隻是後來機關算盡一場空,走的反而是他蘇朝翰,他內心的憤懣可想而知。”


    “這次張縣長一反慣例,竟然沒有當上縣委書記,還是屈居在二把手的位置上。你會相信這背後沒有人在暗中搗鬼嗎”


    “這與蘇朝翰、江景彰背後搞名堂分不開。”


    柳璜聞言,不由得一愣神。


    他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地反問道:“不對呀,我記得清清楚楚,江景彰是在魏書記來咱們縣上任之前,就被市紀委帶走調查了的啊”


    “怎麽這事還能跟他扯上關係”


    那一邊的何東來嗤笑道:“事成於謀,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他們二人狼狽為奸,當然要在魏書記上任之前辦定這事。”


    “之後,不就成了馬後炮,毫無意義了嗎”


    柳璜聽了,臉色微變,似乎被何東來的這番話觸動了某根敏感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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