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裏麵暗無天日,透過小洞投射的亮光,猜測著外邊時辰。


    牢頭敲打鐵門,知道天已大亮。


    “都醒醒,今日早食一人一個饅頭,一碗水。”


    文雯聽到聲音,一骨碌坐起來。


    牢頭腰挎佩刀,右手拿著他的藤鞭,神情漠然從樓梯下來,後麵跟著兩位獄卒,一人提著一桶水,一人提著一籃子。


    “反正就這一家人,放裏間門前,讓他們自己取去。”


    “是,大人。”兩位獄卒應聲放下就走。


    牢頭靠近門口低聲道:“文老夫人,任尚書關照過,江某隻能幫到這了,飯食還算幹淨。”


    祖母忙前行兩步:“有勞江頭。”


    文雯猛地躥到門前,雙手扶著門柵,仰頭甜甜道:“謝謝江伯伯。”


    “嗯,快吃吧。”江牢頭揮揮手,藤鞭往空中一揮罵幾句,踢踢踏踏往出走。


    祖母抓著任氏的手,拍拍她的手背。


    “親家有心了?可別受牽連。老大家的,文家以後就靠你們了…”


    “母親,我父親他們心裏有數,文家…會好的…也不知大郎他們怎樣了……”


    這邊婆媳互相寬慰互相鼓勵。


    那邊三叔母也幫大家打了水拿了饅頭。


    文雯打量著手上的饅頭,黑黢黢的,拳頭那麽大,有點硬,捏不動,一股原生態粗糧的味道。


    現代的專家們還建議大家偶爾吃吃粗糧,偶爾輕斷食幾日。她們如今倒可以效仿。


    文雯端起水喝了一口潤潤喉,咬一口饅頭,眉頭一蹙,牙齒再使點勁,嗯,咬下一小口,慢慢嚼。


    文家眾人也一樣,都在努力適應,默默地磨著牙,沒有一個人表現不滿。


    幾個蘿卜頭也有樣學樣。


    六妹看到文雯看向她,舉起饅頭衝她揮了揮,腦袋一歪,大眼睛眨巴眨巴,呆萌版小蘿莉。


    文雯看到饅頭上的幾個小牙印,六妹腮幫子就跟小倉鼠一樣,鼓鼓的,甚是可愛。


    “你們幾個,咬不動,就放碗裏泡泡,泡軟了再咬,多嚼幾下,不能浪費糧食,知道嘛?”


    她邊說著邊給做示範。


    幾個小的忙不迭點頭。


    果真有奶便是娘,一頓夜宵成功收買幾個小娃娃。


    饅頭有嚼勁,多咀嚼有助於大腦的思維能力。


    牢裏一時都是咀嚼聲。


    文雯嚼著饅頭,腦子倒沒閑著。


    翻著羅家收來的物品,一箱一箱打開,金銀珠寶,金玉飾品,綾羅綢緞,稀有藥材,書籍字畫,古玩古董,種類極其多,一一分門別類,規整好。


    其中有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讓她頗為好奇,也有股熟悉感。


    盒子方方正正,蓋子上方一朵雕花,側麵居然沒有鎖扣。


    文雯打開蓋子,一股涼氣透出來,盒子中間一枚八角星玉牌,顏色青翠欲滴,玉牌中心四個小圓孔均勻分布圍成一個圓。


    文雯拿起玉牌,玉牌的冰涼侵入手心,凍得她腦袋一激靈。


    猛然想起小時候在祖父房裏見過這樣的盒子。


    謝天謝地,係統還知道按照收物品順序堆放。


    文雯翻找著祖父庫房那堆物品。


    一番尋找,終於在一堆大大小小盒子中找到同樣的盒子。


    她迫不及待打開,果然,盒子中間也有一枚八角星玉牌,顏色同樣青翠欲滴,隻不過玉牌中心隻有一個小圓孔,這個孔比羅家玉牌的四個小孔偏大。


    文雯不禁陰謀論,難道文家此次劫難和玉牌有關???


    看來見到祖父要仔細問問。


    人真的不禁念叨,就在文雯想著祖父時。


    鐵門前一陣腳步聲傳進來。


    鐵門一開,一位公公高仰著頭走下樓梯,身後緊跟著一位首領和幾個侍衛,侍衛們抬著一副擔架緊跟著。


    公公雙手背在身後吩咐,“把文老太爺抬進牢裏。”


    “是,大人。”


    牢裏眾小側耳一聽,不得了,紛紛起身靠近牢門,眼巴巴瞅著擔架裏的人。


    三叔和三哥急忙起身站到牢門旁。


    三叔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著,手筋凸顯。


    三哥雙手抓著柵欄,眼睛霎時通紅,額頭青筋畢現。


    任氏扶著文老夫人,文雯抓著祖母的手,緊靠中間欄杆,神情緊張地盯著隔間牢房。


    其餘女眷孩子個個都擔憂地伸著脖子往隔間看。


    等公公在牢門前站定,文雯手捏衣角,眼睛帶淚,怯怯地開口:“伯伯,把我祖父放在這邊行不行,我們想離祖父近一點,謝謝伯伯。”


    她說完還衝著公公來了個笑臉。


    祖母施個禮拜托,“有勞這位公公。”


    帶頭公公看著女眷這邊,又看看男丁那邊,過了一息時間,就聽到他吩咐幾個侍衛。


    “把人放在中間欄杆處。”


    待侍衛把人放下,公公一句話沒多說,眼神也沒給一個,轉身走了。


    文家眾人的唿喊聲四起。


    “老爺…”


    “父親…”


    “祖父…”


    ……


    不管大家怎麽唿喚。


    文老太爺都沒反應。


    此刻的文老太爺,文雯的祖父,中召國的定國老將軍,額頭綁著塊白布,衣服前襟一片血跡,麵容蒼白,唿吸微弱,不仔細看都看不出胸膛的起伏。


    三叔和三哥一邊一個抓著文老太爺的手。


    祖母的手伸過欄杆拍了拍祖父的胳膊,輕聲喚著:“老爺~老爺~你醒醒……”。


    祖父還是毫無反應。


    一家人圍著幹著急。


    這時一道冷靜的低音在眾人間響起。


    “母親,我試試。”


    隻見二叔母從頭上拔下一根不起眼的木簪子,擰了擰,簪子尾端出現一條縫隙,她從中抽出一根細針,靠近欄杆蹲下。


    “三弟,按著父親人中。三郎,按著你祖父的左手這裏。”


    “大嫂,您陪著母親稍坐坐。”


    “春妍,帶孩子們靠邊站站。”


    二叔母冷靜地一一交待,她的冷靜給了大家一絲安慰。


    文雯的二叔母,南方醫藥世家葉家的二房嫡女,名喚葉靜宜,從小耳濡目染,基本的望聞問切都能拿得出手。


    隻見,二叔母神情專注,眼神微凜,右手捏著針,左手握著祖父右手,找到穴位,精準刺下去,拇指和食指來迴轉針,慢針細撚,有進有退。


    不一會兒,二叔母額頭冒出汗珠。


    漸漸地祖父的臉色有所好轉,唿吸聲粗壯了些,胸膛起伏也大了點。


    二叔母收針,“母親,父親頭傷得重,舊傷也複發,兒媳隻能…隻能盡量…。”


    二叔母說完,頭垂下來不敢直視祖母。


    “哎…母親明白,難為你了,老二媳婦,你先歇一歇。”


    祖母神情黯淡,守在祖父旁默默流淚。


    牢房裏靜了下來。


    文雯感受著家人的情緒,彷徨、迷茫、害怕和憤怒。


    她自己也不例外,麵對家人的愁苦,祖父的身體狀況,聯想到前世的命運,心裏陡然生起一絲仇恨,這絲仇恨生根發芽,慢慢長大。


    文雯感受著仇恨的樹苗在長大,努力吸取她的骨血在成長,她的胸口越來越疼,眼看這棵樹長成參天大樹,就要破膛而出,忽而從心底升起一團火焰,這團火越來越大,頃刻間把參天大樹給燒了個精光,隻剩下一截灰黑樹幹直聳入天。


    這一變故導致文雯渾身顫抖,小臉蒼白,整個人渾身發燙,疼痛讓她抓著祖母的手驟然使勁,一下子歪倒在祖母身旁。


    她的異樣讓祖母急壞了。


    “雯兒,雯兒,你這是怎麽了~~~~老二媳婦,快來看看雯兒,別是又犯病了,哎呀,老天啊~~~~文家這是怎麽了呀~~~”


    一時間,牢裏哭喊聲亂成一片,原來大家隱忍的恐懼在這一刻放大,放大。


    文雯一切知覺都有,就是全身動不了,看著祖母著急拜佛祖,看著二叔母努力冷靜給她紮針,看著母親著急落淚,看著兄弟姐妹一個個心疼的模樣,恨不得立馬起身告訴他們:她沒事。


    可是她做不到,現在連眼珠也不能動。


    也不知道線寶能不能解釋這一切。


    文雯心一橫,眼一閉,不理會牢裏的哭喊,她要進去問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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