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裴驍從椅子上站起來,徑直走向男護士,抓著對方的頭,往牆上一推。


    ‘嘭’地一聲,男護士還沒反應過來,瞬間就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癱倒在地,不省人事。


    裴澈偷瞄親爸的臉色。


    很差很差。


    比任何時候都要差。


    裴驍陰著臉,拔去他手臂上的針頭,貼上止血貼,“訓練時候教給你的技能全都忘了?!”


    裴澈起身,站到親爸旁邊,低著小腦袋,“爸爸……”


    裴驍一肚子火氣,“別叫我,我沒有這種懦弱無能兒子!”


    想著給兒子一次機會,他不動聲色地等,等到第三管,還跟個小廢物一樣坐在那裏,不敢反抗,隻知道轉頭看他。


    “我給你定製的迷你手槍是擺設嗎,放口袋裏不知道用?!”


    裴澈委屈地憋淚。


    一大一小走出抽血室的時候,溫以檸敏銳地發覺,這父子倆之間的磁場不太對,可她又不好當麵戳破些什麽。


    迴到半山別墅,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著小澈到書房。


    “寶貝,今天在醫院裏抽血的時候,爸爸讓你不開心了嗎?”溫以檸坐在沙發上,把他圈在懷裏,“如果爸爸做錯了事,媽媽會和他溝通,絕不會讓小澈受委屈。”


    裴澈緩緩搖了搖頭,“沒有,是一個壞叔叔給我抽血,爸爸幫我把他趕走了。”


    溫以檸的心裏咯噔一下,“壞叔叔?”


    “嗯。”裴澈往她懷裏縮了縮,“那個壞叔叔抽了三管血。”


    三管血?!


    那混蛋幹什麽吃的,讓他跟著進采血室,眼睛是瞎了嗎?


    溫以檸托起兒子的手,看著上麵的青色淤痕,心中泛酸,“媽媽讓何奶奶中午做豬肝給你吃。”


    裴澈點頭,“好。”


    溫以檸抱著他又聊了一會兒,跟他說幼兒園的小朋友很快就會恢複健康,他可以繼續去上數學課了,小澈是小英雄。


    “媽媽。”裴澈窩在她懷裏,欲言又止了很久,終於問出一個在心底藏了很久很久的問題:“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我?”


    溫以檸腦袋‘嗡’地一下,瞬間如墜入冰窟。像渾身不著寸縷,被丟進北冰洋的海水裏,從頭到腳都是徹骨的寒涼。


    她想開口,喉嚨也像被封住了一樣,難以出聲:“小澈……”


    那個混蛋究竟背著她做了多少件非人之事,才會讓兒子對這份愛產生誤解?


    溫以檸強壓下眼眶的酸澀,“不是的,爸爸很愛你,和媽媽一樣愛你,永遠愛你。”


    他曾不要命地衝入火光,去抓湖麵上的竹籃,也曾對她說過,兒子在他心裏,僅次於她。


    “小澈,爸爸隻是不會表達愛,你給他一點時間好嗎?”


    裴澈愣愣地看著她,張了張嘴,“媽媽,是真的嗎?”


    溫以檸心疼得無以複加,緊緊地抱著他,親了親他的額頭,哽咽道:“是真的,媽媽保證。”


    “嗯。”裴澈輕聲應答。


    溫以檸的腦袋一片暈眩,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出書房的了,路過茶幾的時候,險些栽倒。


    “怎麽了?”


    裴驍扔掉手裏的商業早報,伸出一隻手,把她帶到沙發上。


    “裴驍。”溫以檸抓住他的衣領,“你去給兒子道歉。”


    他蹙眉:“道什麽歉?”


    “你說道什麽歉?”溫以檸抬手抹去眼角的淚,“你知道剛才兒子跟我說什麽嗎?他說你不喜歡他!裴驍,你究竟做了什麽,讓我們的兒子產生這種誤解?”


    裴驍沉默著。


    還能做什麽,不過就是想把他趕出主臥,時不時吼幾句,他兒子這點心理素質都沒有?


    “哪兒有老子給小子道歉的。”他拿來早報繼續翻閱,“道歉,下輩子等他做了老子再說。”


    “裴驍!”


    聽到他這麽說,溫以檸的淚一下就飆出來了,“你知道小澈在我心裏有多重要!我不希望他的童年都在‘爸爸不喜歡他’的懷疑中度過!你必須道歉!”


    裴驍抽來紙巾,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痕,卻沒說一個字。


    溫以檸推開他的手,站起身,下達最後通告:“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道不道歉?”


    裴驍扔掉手裏的紙巾,“要我睡幾天的客廳才能消氣?”


    “……”


    很好,這混蛋絲毫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溫以檸抬眸看向天花板,竭力遏製住眼眶裏的淚水,“你馬上就會知道的。”


    裴驍睨著她離去的背影,內心一陣煩躁。


    艸,早知道今天就不將計就計了。其實他早就知曉那個男護士被死胖子給買通了,目的就是多抽幾管血,好給自己兒子解毒。


    可他想要測試裴澈近期的訓練成果,沒提前製止。


    現在看來,他這兒子是一點都沒遺傳到他的性格和手段,軟趴趴的像個,沒用極了。


    道歉?絕無可能。


    頂樓露台上,溫以檸蜷縮在躺椅上,眼角泛著水光。


    正午的陽光很烈,可她卻覺得渾身發寒,抽來一旁的針織毯披在身上,一點也不起作用。


    小澈以為爸爸不喜歡他,這件事有多久了?


    她不敢問,不敢去戳破一個三歲孩子心底的膿。


    她隻能裝作‘沒什麽大不了的’,自欺欺人地用幾句話,去敷衍自己的孩子。就好像,往本就腐爛的花上噴塗保鮮劑。


    問題依舊存在。


    裴驍喜歡吃醋,這不是什麽大問題,但小澈是她的底線。


    她從小跟著外公長大,雖失去雙親,但愛一點都不少。她知道愛的滋養,對一個孩子來說有多麽重要;她也知道,來自父母的不喜,比起愛的缺失,更為致命。


    溫以檸抹幹眼淚,用雙手朝自己的臉上扇風,企圖掩蓋自己哭過的痕跡。


    深唿吸了幾分鍾,她穿好拖鞋,下樓,推開次臥的房門。


    小澈很乖。


    從小就是一個很乖的孩子,不哭不鬧,沒幾個月就學會了睡整覺,特別讓父母省心。


    她會把最好的都給他。


    裴澈看到她進來,放下手裏的數學啟蒙書,“媽媽。”


    “嗯,你現在有空嗎?媽媽想找你聊聊天。”


    “有。”裴澈把繪本放到架子上,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


    溫以檸捧著他的臉,淚水好像又要失控地流下來了。


    她狠下心,在心底做切割,“寶貝,媽媽過幾天要去出差,你想和小禹叔叔住一段時間嗎?”


    裴澈認真觀察著她眼中的晶瑩,“媽媽,是不是出差讓你不高興了,那就不要出差。”


    溫以檸將他摟進懷裏,“沒有,媽媽隻是舍不得小澈。”


    裴澈學著平時哄睡時的動作,輕輕拍著她的背,“那我用小天才手表每天給你打電話好嗎?像打給太爺爺那樣。”


    溫以檸哽咽:“嗯。”


    裴澈抿了抿唇,猶豫了一會兒,輕聲問:“媽媽,我可以不去小叔叔那裏嗎?”


    “小澈想留在家裏?”


    裴澈脫開她的懷抱,悄聲說:“我可以……去找霍叔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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