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的日光燈管發出細微嗡鳴,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隻有電視機裏漫才節目迴放的罐頭笑聲在背景中吵鬧地迴蕩,掩蓋了兩人之間細聲細語的對話。


    繪梨衣吞吞吐吐的說完了幾個字之後,再次安靜的變迴了平日裏沉默的那個她。宛若剛剛開口有說有笑的那一幕是個美妙的錯覺。


    “繪梨衣,身體還好嗎?有哪裏的地方不舒服嗎?”


    繪梨衣乖巧的端坐病床,搖搖頭,她下意識的想要拿起筆記本寫點什麽,但突然想到自己已經可以說話,又放下筆,嘴唇嚅囁,聲帶振動,“我……沒事。”


    衛宮慢慢走到床邊,看著她,心中五味雜陳。在短暫的激動過後,他迅速冷靜下來,意識到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繪梨衣突然能夠說話,絕非醫生的“妙手迴春”所能解釋。別提聾啞人病患的醫治痊愈可能性,何況這還隻是一般的醫學檢查,任何病症都不可能在檢查的這一步就莫名其妙的自己消失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試探性地問道:


    “繪梨衣……你,其實是可以說話的吧?”


    “……是的。”繪梨衣惜字如金,聲音斷斷續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她搭在純白被褥上的指尖無意識蜷縮,攥住了床單上的被子一角,指節內側微微發白。


    “以前……控製不好能力……所以,不敢……怕傷人……”


    衛宮恍然大悟,難怪如此。根據諾諾給出的和自己總結的情報,繪梨衣在自己的家族遭受了嚴密的看管,是因為要防範她時不時伴隨的失控現象,甚至要防止其容易暴走的權能,一旦平時一不小心開口說話,都有可能引發死亡。


    究其根本,恐怕就在於作為容器,她體內的“神”在不斷作祟,難以控製吧。


    包括這次從繪梨衣身邊湧現的黑影,恐怕就是寄宿於繪梨衣之內的神之碎片走脫了。


    “所以……你不是恢複了說話的能力,”衛宮的目光和繪梨衣緊緊對視,“是失去了那個造成死亡的能力,對不對?”


    “嗯。”繪梨衣先是開心而興奮,隨後又有些失落的點點頭。


    能力消失,所以能夠自由說話,固然是一件美事。但是繪梨衣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了,自己好像不再能夠起到什麽作用了。怪獸之所以是怪獸,離不開那種令人畏懼的力量,而當英雄也一樣。


    雙手沒有緊握並守護他人的力量,無力參與和幫助同伴解決強大的敵人,還能算什麽英雄?她心中悄悄歎息,手指依舊緊緊攥著床單,仿佛在努力抓住什麽。


    “沒關係,會有辦法的,”衛宮伸出手,手掌輕輕握住她的指腹。


    他沒有說什麽繪梨衣你已經可以不用再戰鬥了安心待在後方把一切交給我就好,這類的安慰話語。繪梨衣有戰鬥的覺悟代表她在成長,他應該做的不是勸阻而是鼓勵。


    “對了,既然沒有了那個力量,繪梨衣你對西洋魔術感興趣嗎?”


    衛宮說著隨手“變”出了一把刀具。東瀛體係的魔術說到底還是太依賴於神本身了。神是個有意識的存在,沒了祂的襄助,什麽都做不到。


    蒼崎橙子當年離家之後,沒有選擇在東瀛尋找和學習魔術,而是選擇遠渡重洋,前往不列顛的時鍾塔學習,未嚐不是知曉了本土世家的體係太過局限和家族化的緣故。


    繪梨衣看著衛宮手裏的刀具頓時眼前一亮,她想起了衛宮曾經在戰鬥中使用的各種寶具,那些絢麗而強大的武器讓她心生向往,她輕輕點了點頭,“可以像……衛宮一樣……做出又有趣又厲害的武器嗎?”


    “這個的話,不好說。要看你個人擅長什麽,每個人的道路都不一樣,我最多最多就是教授基礎,你要是想要獲得更豐富的知識和魔術應用,可以和夏綠蒂多聊聊。”


    “……小孩?”


    繪梨衣眨了下眼睛,腦海裏麵蹦出來一個金發小女孩形象,她還記得夏綠蒂剛見麵的時候,像是一隻趾高氣揚,對他們奶兇奶兇哈氣的小貓咪,結果後來被黑泥差點嚇哭,然後繪梨衣出於好心,送了小塊可麗餅給她。


    本以為哈氣待遇是他們得此殊榮,結果後來在教堂的時候,夏綠蒂麵對越師傅老爺子也是毫不猶豫的哈氣。


    “對,但你別看人家小,她還是很博學的,”衛宮有些忍俊不禁,“還有不要當著她的麵跟她提小孩這種字眼,省得她急得跳腳一氣之下不理你了。”


    繪梨衣不太能理解有人為什麽能在意這種事情,明明是實話實說,沒有任何侮辱性的字眼嘛。


    但她很願意聽從衛宮的建議,“……好哦。”


    她心想,既然不能叫“小孩”,那就換成另一種說法,稱讚她“好天真”“真可愛呢”總沒問題吧。


    衛宮見繪梨衣答應得爽快,也就點點頭略了過去,隨即話鋒一轉,問:“另外,繪梨衣,能夠和我說說黑影……就是那個‘神’和你之間發生的事情嗎?”


    衛宮說到這裏的時候語氣一肅,“我對那個梆子聲,還有那個神所說的契約有點在意。”


    繪梨衣自是知無不言,開始迴憶起當時的情景:“那時候,我先是聽到那個……(梆子)沙沙的聲音,就……”


    “就?”


    繪梨衣露出了一絲迷茫,“像是失去了……操控身體的能力,就像……聽話的木偶。”


    衛宮若有所思,“所以你當時才一動不動的是吧?王將所演奏的梆子聲音頻,應該是有某種規律性的‘指令’,他這麽做的意圖很明顯是想要操控你,但是這種手段為什麽唯獨對你有效?我那時候也聽見了。”


    可惜王將死得太快了,這背後的秘密恐怕無從知曉。


    衛宮心中暗自歎息,“跳過這個話題吧,接下來就是王將的死亡。應該是你體內的‘神’在出手,對吧?”衛宮迴想當時的境況,那雙黃金的瞳孔,一旦直視就會遭受精神的重擊。


    但是作為同樣受了一擊的人,王將瞬間去世了。


    而衛宮卻僅僅感覺到了短暫而劇烈的眩暈,應該是他經曆了龍血沐浴,身具龍血的他在精神強度上已經與普通人類截然不同。


    “嗯,”繪梨衣說,“那個神……在我變成木偶的時候,說話了……說了我是巫女……”


    “當為神奉上一切?”衛宮自動接上了後半句。


    繪梨衣果斷點頭。


    衛宮陷入了沉思。他一直在思考這句話的含義,試圖從中找出線索。如果將這句話和黑影的前後異常表現聯係起來,大致有三處值得注意。


    第一,東瀛本土神話中符合死亡權能的至高母神無疑是伊邪那美,但黑影表現出來的強度和規模極為弱小。雖然可以用“碎片”不等於神靈本體來勉強解釋,但還是顯得違和。


    第二,黑影出場的方式非常類似“英靈召喚”,換言之是以降靈術的形式,將靈體介入現實的過程。神靈也是靈,這點可以說得通,但是禦主呢?黑影出場的時候就提及了“契約”的字眼,所以繪梨衣是禦主?


    第三,黑影最後明明重傷到即將趨於消散,但突然間又恢複了行動能力。按照繪梨衣是禦主的假設,得出的解釋應該是她依靠繪梨衣獲得魔力或者生命力的補給?


    這似乎也解釋了黑影退場之後,繪梨衣會疲憊到當場昏迷的表現。也就是說這個契約有點類似聖杯戰爭的主從契約,禦主為從者提供在現實活動的“燃料”,維係從者的存在。


    但繪梨衣這個巫女與神的契約,顯然是後者單方麵的強製契約。


    “……不要緊吧?”繪梨衣看見衛宮思考問題的時候眉頭緊鎖的模樣,主動伸出手觸碰他的額頭,像是想要撫平衛宮的煩憂。


    “沒關係的,繪梨衣你隻管學習魔術就行,辦法交給我來想。”衛宮笑著。


    大不了,他再來一次“弑神”不就行了?


    ————


    昂熱走在東京的街道上,夜風微涼,吹拂著他的西裝衣角。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上依舊沒有任何關於“芬格爾蘇醒”的通知。


    醫院那邊似乎還沒有消息傳來,這讓他的心情有些沉重。由於他心愛的座駕grancabrio瑪莎拉蒂估計早已跟隨芬格爾去往了什麽夜之食原裏麵,他隻好選擇徒步而行。


    “諾瑪,幫忙導航一下‘源氏重工總部’。”


    無所謂,他的言靈是“時間零”,真的來一場全速競技的話,汽車也沒有他跑得快。


    他一邊走,一邊迴想起先前上杉越接到兒子源稚生的消息後,急吼吼地告別他,騎著他那輛用來走街串巷賣拉麵的移動攤車上路的情景。上杉越當時還豪氣幹雲地說了一句:


    “上陣父子兵!雖然稚生在短信上沒說,但是親兒子一定需要我這位老父親的幫助!”


    有時候人在很無語的時候,真的會很無語。昂熱當時簡直想要用手捂柱自己的臉以免過於失態——


    昂熱無法想象,就在源氏重工總部,蛇岐八家和猛鬼眾雙方真刀真槍激烈對抗的時候,一輛賣拉麵的攤車無視槍林彈雨,雄赳赳氣昂昂的突入戰場,由一串小彩燈照亮的“影皇拉麵”的招牌高調亮相,把所有人整懵逼的場麵。


    不是,老爺子,您來賣拉麵是不是跑錯了片場?


    然後,上杉越大喊一句“並非並非!”,接著就將自己拉麵師傅的頭巾解開,封印解除,手拿雙刀揮動二天一流壓製全場,言靈·黑日領域展開,戰場上射來的密集彈幕被一個小型黑洞統統吸走!


    最後,上杉越將要收拾完畢的時候,源稚生姍姍來遲,對著還打算負隅頑抗的家夥說:“這是早已隱退的前代影皇歸來,你們還不速速醒悟!”聽聞此言的黑幫們頓時瞠目結舌,兩腿打顫戰戰兢兢,紛紛拜服痛哭流涕求饒老影皇饒命恕罪……


    昂熱搖搖頭,驅散自己頭腦裏胡亂發散的思維。轉念一想,反正上杉越這家夥不是一板一眼的昭和老頭,他內心沒準兒是個活生生的法蘭西逗比,如此做法不足為怪。


    對啊,隻要這麽一想,突然之間就釋然了。


    ————


    “……”


    然而,現場並非如此。


    等昂熱找到上杉越的時候,戰鬥似乎早已結束。他遠遠地瞧見上杉越站在源氏重工總部的門口大廳,低頭看著地上的屍體發呆。


    “這是怎麽了,老影皇不願進入昔日的家族駐地,反而在門口大廳發呆?”


    上杉越瞥了昂熱老混蛋一眼,語氣冷淡,“謝謝,我這是剛到,比不得某個混球的時間零,又快又卑鄙還夠猥瑣。”


    “猥瑣?”昂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自己的這種時間係言靈哪裏猥瑣了,明明是高端大氣上檔次才對……但過兩秒之後,他突然反應了過來,有些繃不住地捂住臉,“別把你天天看的那些黃片設定,代入到我的言靈裏來!”


    “話說這些死侍的屍體,麵孔都很像是年輕女性。”


    成功令昂熱抓狂的上杉越,感到心情微微愉悅,他無視了昂熱對自己言靈“再也迴不去”的感受,直言道:


    “有的死侍腹部有明顯的腫脹和破裂,裏麵的是死侍異變的死嬰,看來是個孕婦死侍。”


    “死侍之間原來還能交配繁衍。”昂熱略略驚歎,“把這個發現報告給本部,肯定能夠引來那些老學究的強烈興趣。”


    “現在不是醉心於學術研究的時候,”上杉越的腳步從屍體上跨過去,“死侍屍體存在附近有重壓的痕跡,它們的姿勢看起來就像是被硬生生的壓在了地麵上,隨後被一刀授首,無一例外。”


    昂熱走上前,踢了一顆死侍的腦袋,仔細觀察屍體脖頸處的切麵。切麵光滑如鏡,顯然是被極快的刀法所斬斷。他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讚歎:


    “確實了不得,而且是極快的刀法。這是你兒子幹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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