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


    任舜神情囂張,看向齊玉璿的眼神,與那日她在天機樓嫌棄鄙夷他的眼神如出一轍,似乎以為以其人之道便可以還治其身。


    隻可惜,齊玉璿依舊神情淡淡,看向他的目光古井無波,像是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器皿。


    “是嗎?不需要夠格,夠疼就行。”


    齊玉璿指間寒芒閃爍。


    頃刻間,任舜抱著頭顱,疼得站都站不穩,他麵色痛苦,卻倔強地撐著身子,不讓自己在齊玉璿麵前跌倒在地。


    過去許久,疼痛並未減輕分毫,反而愈演愈烈,燒得任舜頭皮發麻,唿吸灼熱。


    他雙目赤紅,牙關緊咬,惡狠狠地盯著齊玉璿,像一頭發狠的狼狽小獸:


    “你竟敢!我要殺了你!”


    齊玉璿停下手,頷首,微笑:


    “好啊,你殺了我,你也立刻暴斃,如此,你便永遠也不知道你娘死去的真相!看看黃泉路上,你還有沒有臉麵去見你娘。”


    她聲音太平靜,太淡定,襯托得神情激動的任舜像個上躥下跳的猴子。


    聽完這席話,任舜安靜了許久。


    書房裏落針可聞,齊玉璿也不著急,安安靜靜地等他自己想明白。


    良久,任舜垂下雙肩,盯著自己的鞋尖,聲音低落微啞:


    “任澤他……竟然連這種事情都告訴了你。”


    齊玉璿:“所以你想清楚了?是在我手底下做事,找到你娘的死因;還是你我今日同歸於盡。我讓你選。”


    “你就如此篤定,我不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齊玉璿:“三年,三年後我將母蠱逼出,放你自由身。”


    任舜樂了:“我為何信你?況且,你不怕三年之期一到,我就立刻殺了你?”


    “三年後你若還想殺我,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哼,我考慮考慮。”


    任舜說完,原路就從窗戶跳了出去,一個眼神也沒給齊玉璿。


    碧穗一臉擔憂地走了進來,看見少女依舊是方才的姿勢和表情,分毫未損,這才將一顆心落迴到了肚子裏。


    “郡主,那護衛可嚇壞奴婢了!”


    “沒事了,以後他不會再發瘋。”


    齊玉璿說完,一片樹葉就遙遙飛刺進了屋裏,直接打進了長案上的硯台中,激起一片墨汁飛濺。


    她側目看去,就見少年羞惱著憋紅了臉,口型在說:“誰發瘋了?!”


    孩子還是不服管教啊。


    她靜默地收迴視線,而後手指抵在指環上,任舜立刻變了臉色。


    他再度下樹,老老實實進來拱手行禮,然後默默上前將硯台收拾幹淨,再一言不發地拱手行禮出去。


    碧穗挑眉笑了:“嘿,還真聽話了。”


    晚間。


    齊玉璿正陪著長公主用飯,就見碧穗匆忙被人喊出去,而後麵色驚疑不定地迴來了。


    “發生什麽事了?”


    齊玉璿沒說話,倒是長公主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了碧穗的不對勁。


    這個婢女是玉璿從蕭府帶來的,可見是玉璿手裏得力的人才,如此驚慌失措,想來是出了什麽大事。


    長公主神情關切,碧穗卻嚇得立刻跪了下來。


    “奴婢失儀,還請長公主和郡主恕罪!”


    齊玉璿心中一頓,總覺得有什麽不妙的事情發生。


    “母親隻是關心你,但說無妨。”


    碧穗看了一眼齊玉璿,遲疑了一瞬,才道:


    “是……郡主,今日您讓奴婢找的人,沒了。”


    “玉璿,你要找什麽人?”


    長公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聞言筷子也放了下來,側首問一旁眉心緊蹙的小姑娘。


    “母親可記得您與我初逢那日,是因為一個扒手偷了我的荷包?”


    齊玉璿提起這茬,長公主立刻頷首:


    “當然記得,我還讚你荷包繡的精巧,用太子那枚沒什麽用的玉牌和你換了荷包。”


    玉牌的作用,後來齊玉璿也問過長公主。


    原來那是天機樓當年為了在齊國立足,送給皇室和諸權貴投誠的東西。


    可皇室本來就有自己的爪牙,根本瞧不上這玉牌,最後也隻成為了太子的一個裝飾物而已。


    那日也是機緣巧合,服侍太子穿衣的內侍看那玉牌水頭好,這才佩戴了上去。


    “昨日我出門,迴來的時候,又遇到了那個扒手,她又偷了我的荷包。”


    “所以我想著,可一不可二,若她是受人指使刻意接近,我也好未雨綢繆,小心提防。”


    “沒想到……”


    齊玉璿抿唇沉思,兩條秀眉都擰成了死結。


    “不會有這麽巧的事情,連著一次兩次,今日你剛要找人她就死了?”


    長公主亦深覺蹊蹺。


    “她是怎麽沒的?”


    碧穗看了一眼兩位主子,畢竟她們還在用飯,一時間有些猶豫。


    “無妨,我和玉璿都不在意這些虛的,直說便是。”


    “是……門房的陳遼迴話,說她是被人揭了臉皮,又砍斷了手腳,丟進井裏的,人發現時血還是溫熱的……”


    “什麽?!”


    長公主艱難地撐住了桌子,不是因為聽到這話惡心的,而是因為這死法可有太多說頭了。


    臉皮被揭,難道死者必定不能被人看出真容?


    手腳砍斷,是不是意味著,她身上有什麽印記不能被人發現?


    還有溫熱的血……玉璿今日才派人去找,立時就死了,是有人捷足先登,還是這本就是一場混淆視聽的局?


    齊玉璿的唿吸亦緊了緊,她攥著衣袖的指骨逐漸繃緊發白。


    “母親,她一定有問題。”


    長公主見她狀態不大對勁,立刻揮了揮手讓碧穗先下去。


    她抬手撫上齊玉璿的後背,輕緩又溫柔地順了順:


    “莫怕,有母親在,什麽妖魔鬼怪都不能傷你分毫!明日我便去找雋兒,給你調一隊麒麟衛,護你周全。”


    “不,母親,隻有我親身為餌,才能引蛇出洞,我昨日已經得了一護衛,足以護我……”


    太子執掌麒麟衛被彈劾的事情,她也有所耳聞。


    雖說後來不了了之,輕拿輕放了,可聖心難測,她不想讓太子冒險。


    她的事情,她自己解決。


    不過說起此事,她忽然想到上輩子發生的一件事。


    “母親,不說這個了,鄭相這段時日負責律例編修,進展可順利?”


    “你從前從不關心這種事情的,怎麽今日問起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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