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山有一句話說得不錯。


    她的機會隻有一次。


    從雲間觀下來之後,她死亡的消息一傳開,義父必然會同蘇長纓見麵,一來問清楚情況,二來確認他是否已經如他所料被操控。


    她裝死,蘇長纓裝作被控製殺了她,而阿晃砸在他臉上的那一拳便是他們特意留給義父的“證明”。


    之前他們一直在明,義父在暗。


    這一迴她看穿了他們的身份,知曉義父就是廷尉李淮山,且樊駙馬是他除了蘇長纓之外的另外一支“兵權”。


    她看穿了他們,而他們不知道。


    這個局之所以能成,就是因為這一點。李淮山同樊駙馬在不知道自己是否暴露的情況下,一定會來吊唁她。因為樊黎深是她的好友,樊駙馬同她的父親周不害也算是親近。


    李淮山就更加不用說了,廷尉寺的廷史在辦公差時出事,他作為廷尉豈能不來?


    隻要他們二人還需要披著身份的皮,他們今日就必然會來。


    這種天時地利人和的局,隻能在他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做一次,若是讓他們逃走了,那便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義父有易容術在手,隨時都可以換一張皮卷土重來。


    機會隻有這一次。


    是謀算也是僥幸,若是堂堂正正對決,她同蘇長纓加起來也不會是義父的對手。


    更何況,若是沒有解藥,三日之後,她就會死亡。


    她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所以,李淮山今日必須死在這裏,血債血償。


    周昭想著,手中的匕首猛地朝著李廷尉的胸口紮了過去。


    李淮山此前已經被蘇長纓砍斷了一隻手,加上那香中毒素已經起了作用,這會兒自是知曉大勢已去,他啐了一口,陰狠地看向了蘇長纓,“你以為殺了我,這天下就姓劉了麽?


    你被我控製過,那姓劉的,當真就能信得過你,敢讓你帶兵麽?蘇長纓,你的人生已經在四年前徹底的完了。”


    他說著,感覺身前身後一陣劇痛,四把利刃齊刷刷的捅進了他的身體裏。


    李淮山隻覺得喉頭一甜,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緊接著,四把利刃同時拔出,李淮山用手中握著的長劍插在地上做拐杖,一隻腳跪了下去方才勉強支撐住了自己。


    “周昭,你勝之不武!老夫很好奇,你是怎麽知曉,我就是義父的。”


    周昭沒有迴答,她看向了劉晃,“阿晃!”


    阿晃的鬥笠點了點,他從旁拿出了一根鐵索鏈來,猛地用力朝前一送,那鐵鏈直接擊穿了李淮山的琵琶骨,他身子一晃,險些栽倒在地,但還是扶著劍,勉強的站住了。


    周昭沒有猶豫,接住那帶血的鎖鏈,同阿晃同時轉圈,猛地用力,直接將李淮山來了個五花大綁。


    見他像個粽子一般,徹底動彈不得了,周昭這才身子一晃。


    她往後退了一步,被身後的蘇長纓給接住了。


    先前因為戰鬥全神貫注,隻覺得自己周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氣,如今人已經被抓了,周昭這才覺得腳步虛浮,喉頭一陣腥甜,全身都感覺劇痛起來。


    “首先是味道,你很小心,在見自己的屬下時,都站在陰影中,不露臉,且身上沒有任何味道。


    可你終究是人,隻要是人,便會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在廷尉寺休沐那一日,長纓同陳季元都在你身上聞到了一種特殊的墨香味。


    為什麽偏偏是那一天,你身上會有特殊且濃鬱的墨的香氣呢?是因為那一日景邑同少府的人一起蹴鞠,你身邊沒有貼身屬官,所以需要自己研墨,這才沾染上了味道。”


    李淮山被擒,樊駙馬武功不算有多厲害,更是三兩下就被擒住了。


    這一迴他們將他五花大綁了個嚴嚴實實。


    聽到周昭的話,原本因為犯了錯恨不得戳死自己的景邑瞬間忘記了難堪,他恍然大悟的喃喃自語道,“難怪那日長纓問我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可是我鼻子不靈光,沒有聞到。”


    周昭看向了李淮山,“你是個喜歡舞文弄墨之人,平日裏也喜歡收藏各種特別香氣的墨。之前在滿墨記查案的時候,閔藏枝調製的特殊蘭花香的墨,你也花重金買了。


    那一日你為何露出了破綻,是因為蹴鞠案那一天,戴家被卷了進來。


    你的錢袋子被抓了,若是戴昌明不死,興許會牽扯出你來。是以那一日,你心情格外地煩躁不說,還見了好幾個屬下,並且安排陳季元殺死我。”


    周昭說著,看向李淮山的目光冷冷的。


    “戴昌明莫名其妙死在了牢中,雖然是自盡,但是他必然是被人要求死亡了。當時我便懷疑,廷尉寺裏一定有內鬼。我當時陷入了燈下黑,隻想著排查同戴昌明接觸過的人。


    我懷疑了李有刀李廷史、何廷史還有景邑以及韓澤。


    後來陳季元行刺我,他是你的手下。我查過他是怎麽進廷尉寺的,是有一個莫名其妙的老頭,將他安排進廷尉寺的。那個老頭不可考據,但是既然他能夠輕鬆進廷尉,且能與我坐在一塊兒……


    我想,被安排的人,不隻是他,同樣還有我。


    廷尉寺裏必然有一個身居高位之人,是義父,或者是義父的左膀右臂。


    但是這個時候,我仍然是沒有想到你。直到今日在雲間觀,你想要在謀逆之前,讓蘇長纓同景邑再次被清洗記憶被你同公子予控製。


    景邑他說,是奉命來此調查公子予的。


    他怎麽會那麽巧,正好去了那裏,要被你控製?奉命,他又是奉的誰的命令?他是你的貼身屬官,最有可能給他下命令的人,就是李廷尉你。


    隻是你沒有想到,景邑早就同蘇長纓結盟。


    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想到了這個一直被忽略的你。”


    周昭看著李淮山,“正所謂燈下黑就是這樣,你一直都和藹可親,可同我們卻又很有距離,是遙不可及的廷尉大人。可一旦想到你之後,從前細枝末節的事情,便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除了那墨香,還有讓戴昌明去死的內鬼之外,最明顯的一次,便是我同景邑爭奪廷史之位,李有刀抽簽恰好抽到了你給我準備的葬身之地,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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