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契現任大司農收到的信函字條上,儼然出現了熟悉無比的小女兒的爪印。


    白澤一族,哪怕不吃化形的天材地寶,也將在獸齡成年之時自動化形,且因為乃是天賦靈的上天寵兒,出生即具備靈智,如果能忍受誘惑,成年化形可對修習神通一道有極大裨益,天生妖族靈體。


    大司農嫁給帝次子的小女兒白芃兒,便走的如此路線,隻是萬萬沒想到帝次子帝流能把他的妻子弄丟!


    大司農白狻看著信函上小女兒熟悉的爪印,幻想到哭泣求救,隻覺天搖地動,心痛的難以唿吸,差點落下淚來。


    他顫抖的手拿著信往下看,愈看愈觸目驚心。


    來信之人自稱景朝天禮寺大師兄,正是在青州陳朝皇陵擊敗帝次子之人,言說他的幼女正在手裏,現在請大司農繳納贖金贖迴自己的女兒。


    “貴女目前尚好,有吃有睡,但本座並不想白白供養,所以請大司農出些贖禮,白氏身懷巨富,就請以家族封地裏的霞梧珠作為贖禮吧,一百顆上等的霞梧儲物珠子,換成契帝子妃,本座自覺劃算……”


    一百顆霞梧珠子!!


    怎麽不去搶!!!


    該死的景朝天禮寺首席,大司農恨的咬牙切齒,癱坐靠椅,眼神渙散。


    霞梧珠子是白澤一族霞郡特產,天然擁有容納物件的特性,是打造空間儲物裝備的上好材料;甚至成契軍中的軍姿運輸過半是以霞梧珠打造而成的儲物法寶,白澤一族也因供應軍需而積累萬鬥財富。


    可如今,這個財富卻即將為白澤一族帶來的致命危機。


    贖,通敵叛國。


    不贖,小女兒危矣。


    信函話語間滿滿的威脅,以及幼女後脖頸上的絨毛明晃晃彰顯生命握在他人之手。


    大司農額冒冷汗。


    幼女自是他所最疼愛,否則也不會為她選個如此貴重夫家。


    對女兒遭遇的心酸,未來的迷茫,一同湧上心頭,白澤一族新家主隻覺得自己要癱軟了,又想躲到房間裏嚼煙。


    可剛嚼過,明明舒爽得身體此時竟生不起力氣走路。


    他渙散的餘光又落到信紙上,忽然看到一句話:說來也是可笑,貴國帝子臨陣逃跑拋下妻室,反倒竟是本座將她帶迴京師治療,方才挽救後頸上致命傷痕……


    這一句話驀然激起白狻心中此段時日的悲怒,帝室含糊其辭的敷衍、百官暗中的嘲笑,家族內部的埋怨紛紛再湧上心頭。


    這位沒具備大才,但也算安守本分,不貪不占過甚的新大司農,怒向膽邊生,豁然站起,捏著信就往外走去,吼著讓奴仆準備官服,他要進宮正大光明告禦狀!


    既然都不想讓他好過,那就誰都別想好過;帝室緘默含糊,便撕開這羞恥!百官暗中嘲笑,就將事情擺上明麵!族弟想趁機奪位,就讓整個家族架上火烤!


    大不了這大司農不做了,滾迴封地去種地!


    老實妖怪白狻怒了,並且怒了不止一下。


    出了官邸,他直奔皇庭,扣響宮門,叩首求見帝君。


    ……


    林淵也沒想到這位成契大司農能這般剛烈。


    坐在官邸外街茶樓看著這一幕,有點錯愕,嘶了一聲。


    信函是他送的,假扮了天禮寺的大師兄,這個並不太露麵的景朝強者;大景皇祖親傳首席擊敗帝次子的宮廷執戟郎,也說得過去,而且當初在青州郊外他並未暴露身份。


    他不宜用真實身份招搖,就隻好暫時苦一苦天禮寺的大師兄了,反正他應該也沒少幹此類事……據殷溪蘭所說。


    林淵一手握盞,望向浩大千星城北城方向,挑動千星內流湧動對他行事有利,若還能除掉那第二位妖國繼承人的話,便更好了。


    帝長子帝宮至今還未有消息,他不得不做出猜測,可能已經身死;此不由惋惜一番這個有情有義的帝子和他的帝師之位。


    不過,個人情誼無法影響他的家國大義,在此猜測下,如果帝次子帝流也因為躁動而被他除掉,妖國將繼承無人,大利。


    ……


    林淵慢悠悠走出官邸外街,沿著城中幹道閑逛。


    千星城地勢平坦且占地巨大,先前在城外高空就有所感,此時愈發感受劇烈;東城主幹道大到能容納十六架馬車並排而行,次幹道也足以八架大型馬車並駕而驅。


    千星城雇傭了體形巨大的溫順妖獸拉車,充當公共交通,到站停車,拉運平民百姓出城幹活,這項操作景京都還沒有。


    林淵走街串巷觀察千星底層百姓生計,發現這裏的人其實也與人國沒什麽兩樣,對妖獸從身邊路過無動於衷,兩者相安無事,有的人形妖獸甚至與人類一起坐在路邊小攤,捧著大粗碗一同吸溜粥邊。


    妖沒有囂張跋扈,自視高貴;人也沒有鄙俗妖蠻,躲閃不及。


    明明是迥異的兩族,數百年融合下竟能到了如此地步。


    林淵心有所感,一邊觀察眾生,一邊記下城中幹道,這些都是未來大景進攻的有利資料。


    一個支著酒旗的攤販出現在眼前,人族、妖怪排隊有序,眼巴巴望向攤前打酒的攤主老頭。


    酒攤很簡陋,隻有一麵酒旗,一張遮陽布棚,木鬥車拉著幾隻大酒甕,攤主拿著一隻竹勺笑嗬嗬給酒客打酒;酒客各自拿來自己的葫、壇、碗,打到酒便迫不及待走到旁邊喝。


    絲絲縷縷傳來的醇綿酒香飄到林淵鼻子,讓他也好奇加入隊伍。


    好不容易輪到,攤主老漢驚訝打量,操著一口成契官話問:“老爺是讀書人?”


    林淵低頭看了看一身漿洗的發白的青灰儒衫,笑著點點頭,“是。”


    老漢看了眼後方排的隊伍,說:“老爺沒帶酒壺,俺打不了給你,不如先讓俺給其他客官打了,待會兒給您找個碗,不收老爺的錢了。”


    林淵自是不會說什麽,步到了旁邊,饒有興趣看他繼續忙碌。


    老漢手腳麻利,邊打酒還能邊說話,自豪道:“俺的酒價賤。上不得官人家宴席的台麵,可卻有個好聽的名兒哩,叫磐麥春。”


    “酒是南邊代州的做法,名是一個讀書人取的,俺祖籍東土,三百年前先祖來到這裏,一百年前開始賣酒。”


    “老爺可能不知道代州是哪,可一定知道那地方出了一個頂大頂大的官兒。”


    “嘿嘿,景朝的第一代司北王,林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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