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變了,世界也變了,可是也沒有變的,張荼眼前的院子,那個心心念念的地方,有他牽掛的人和事。


    世界再大,也大不過一個院子裏的美好迴憶,隨著時間而與日俱增的思念,在城市的車水馬龍與高樓大廈裏,記憶中的院子依舊縈繞心間。


    張荼記得小時後的院子裏,有很多的野花,姥爺喜歡侍弄花草,到了花季,姥爺如數家珍,可是對於張荼小時後而言,不過是有著好幾種不同顏色的野花罷了。


    記憶中的花朵,它們有的並沒有在花壇中,因為那裏沒有它們的位置,但是又在花壇旁邊的草叢中拔地而起,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從遙遠的河邊吹來的晚風,輕輕拂過,他們或多或少的隨著微風左右搖擺,但是卻驕傲地挺立著,姥爺憐花,從不會剔除它們,任由它們肆意的綻放著。


    旁邊的荊棘叢中掛滿了牽牛花,紫色的、粉色的,像是一個個小喇嘛一樣,圍繞著荊棘叢向上爬去,有的開得正盛,全部都打開了,有的卻在含苞待放,那時候頑皮的小張荼看到這樣的牽牛花,一定會將開得正盛的摘下來,含苞待放的先留一留。


    可能是小時候的張荼有著許多不同的想法,但是小時候的張荼一定懂得了“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的想法,隻要是花兒,就不會逃脫張荼的手掌心。


    在花園的前方,是一片小型的健身場所,作為老軍人的姥爺,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健身習慣,藍的黃的紅的,令人目不暇接,小時候的年代沒有娛樂設施,這裏就是張荼的天堂,在運動器材中上躥下跳。


    坐在雙杠上吹風,在單杠上翻來覆去,在秋千上追高,小時候這裏是張荼的快樂源泉,小夥伴三三兩兩一幫,說著許多不成立的話語,那個時候,或許很多時候是前言不搭後語,卻是最純真和最誠摯的感情。


    這個眼前不起眼的小院,有著張荼過家家的迴憶,也有捉迷藏的歡聲,一些長大後不了解的快樂,可是在以前卻能玩一整天,樂此不疲。


    也會如同小大人一般去小花園中拔野菜,也會幫著清除院子裏的雜草,雖然年少無知不懂得雜草和野菜有什麽區別,可是即使做不好張荼也從來不會受到姥爺的批評,反而不會得到一陣誇讚。


    在夏天,空中飄滿柳絮的時候,會把柳絮連成線,坐在小院的牆頭上,調皮的男孩子會把蠕動的蟲子拿樹枝叼到柳絮的旁邊,拿出從家裏偷偷偷的火柴,順著柳絮去燒害蟲,但這裏麵從來都沒有小張荼,因為他打小就害怕這些軟軟糯的蟲子。


    也會在小路旁邊騎著滑板車,即使膝蓋卡禿嚕皮了也不鬆手,生怕滑板車摔壞。可是慢慢地,大家開始走向了不同的人生軌跡。


    小張荼也離開了幼年的歡樂園,去城裏讀書,小的時候大家都不明白離別之後需要麵對的是什麽,當時年幼無知許下的諾言,早已經數不清,記不清了。


    年少的夥伴早已經各奔東西,離開的時候校長圖也是冷冷淡淡,沒有跟著小夥伴抱頭痛哭,不理解別愁,也沒有留下互相聯絡的方式。


    在後來,每次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隻獨留長大的張荼坐在小花園裏,靜靜地迴味著當時的童真和快樂,迴憶記憶中的院子。


    甩甩腦袋,清掉不合時宜的矯情,張荼麵色溫和的輕輕拉開深深烙印在記憶裏的院門,邁著愉悅的步伐,撒歡地竄進去。


    “姥姥,我來啦!我來看你來咯。”


    可以預料中的迴憶並沒有,過了半晌,從廚房中走出一個佝僂身形的老人,這是一位慈祥的老人,頭發梳得十分認真,沒有一絲淩亂。


    可那一根根銀絲一般的白發還是那般的紮眼。微微下陷的眼窩裏,一雙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荼荼來啦,你姥姥……在屋裏等著你呢。”老人的話語低沉,原本鬱結的眉頭在看到張荼的一瞬間也是舒展開來,可是隨後便是一聲喟歎,轉身迴到了廚房。


    “餓了吧,我給你弄點吃的。”


    一瞬間,張荼感覺自己的心髒狠狠地抽了一下,有種始料未及的窒息感籠罩著他,就像是岸上的魚兒,渴望水源的滋養。


    有些踉蹌地走到了屋裏,張荼看到了姥姥,就那般的倚靠在沙發上,雙目無神,四肢僵直,就那麽呆坐著。


    其實在踏入院子的一瞬間,張荼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以前每次迴來,都可以看到姥姥在小院裏忙活的身影,她是閑不住的,院子裏的那些花花草草並不名貴,都是些樸素的植物,卻有著豔麗的色彩,所以每次迴來張荼都可以看到姥姥用布滿皺紋,幹枯猶如枯勁的樹枝般的手指,摸著那花瓣葉片專注地看著,猶在看一件珍寶。


    “姥姥……你怎麽了?”


    張荼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這一下子可是驚到了剛剛踏入院門的傅遠熙和劉延超,在廚房中忙碌的姥爺,也是聽到了張荼的哭腔,可是隻是身形停滯了一下,便是歎息一聲,也沒有言語。


    傅遠熙家中,忙活的舅媽和延超媳婦終於停了下來,聽到衛生間內的水流聲,兩個人一時間有些發神。


    “嬸子,你說荼子看著眉清目秀的,怎麽盡搞一些看不懂的嗜好啊。”延超媳婦坐在院中,雙手托腮看著天空中還未升到最高的驕陽,小聲地嘀咕道。


    舅媽不以為然地說道:“現在的小年輕啊,真的看不懂,不過肯把姑娘帶迴家,也是不小的進步了,這都多大了,別看著他嫩,都三十多了,要是擱以前啊,這是妥妥打光棍的命啊。”


    延超媳婦順著話說道:“對啊,好好的就行,不過這小兩口也太不懂事兒了,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瞎玩?不過荼荼下手也忒狠了,你沒看到啊,那後背一道道的殷紅痕跡……嘖……”


    像是想起了之前的畫麵,延超媳婦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張荼看到後腳進來的傅遠熙,還不待傅遠熙說話,便是一個箭步抓著傅遠熙的衣領,拉扯到了姥姥的身前,口中逼問道:“傅遠熙!這是什麽情況,我上次來人還好好的,你在家裏照顧,你照顧了個什麽,這是你親娘啊,你知道不知道?”


    可憐傅遠熙一米八的身高,二百多斤的壯勞力,在暴怒的張荼手中卻是宛如雞仔一般,劉延超看到暴怒的張荼,連忙掰開張荼的手,可是發現張荼的手臂如同鋼筋混凝土一般,不可撼動。


    劉延超急道:“荼荼,有話好好說,你這像是什麽樣子,這是你舅!快給我放手。”


    張荼一雙眸子死死地盯著傅遠熙,可是傅遠熙卻是恍若未覺一般,死死地盯著麵容枯槁的老人,一雙虎目之中溢出淚水,整個人失魂落魄的,小聲自語。


    其實這也怨不得傅遠熙,天地突然遭到變故,他身為村裏的幹部,日夜操勞,為的就是寨子裏幾百戶的安寧,這次未曾到自己的娘親家。


    可是就是這短短的一兩日,再見之時,卻依然是天差地別。


    “吱呀!”


    老舊的房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姥爺端著菜碟走了進來,看到屋中的場景,意興闌珊地嗬斥道:“你們要幹什麽?當我死了麽?成何體統?”


    聲音不重,可是話中的語氣卻是冷得很,張荼麵色陰沉的鬆開手,蹲下身,小心地撫摸著姥姥的手,入手冰涼。


    “唉。”姥爺歎息一聲,看著張荼和傅遠熙說道:“荼荼,這個不怪你舅舅,你姥姥的身體,你也是知道的,這要不停,都容易出問題,更何況這停了藥,本來就是續命,如今命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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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荼不可置信地扭過頭,姥姥的身體,他是知道的,因為並發症,身體的多項功能都已經接近衰竭,隻能靠藥物和機械維持最後的生命。


    可是這藥,為什麽會停?


    渾濁的眼眸,卻是透露著看破一切的智慧,姥爺說道:“昨天,應該就要去醫院的,可是天地大變,一切都變了,這是你姥姥的命數。”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傅遠熙重重的扇在自己的臉頰上。


    “都怪我!要是我早一天帶著去醫院,就不會是這個樣子?”


    姥爺看著兒子的哭嚎,眼中閃過一絲心痛,卻是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指著傅遠熙說道:“怪你什麽,天地大變,我還沒有聾,也沒有瞎,石門樓下那頭青牛,我看得清清看得清清楚楚,寨子能夠安穩到現在,是我們的運氣和福氣。”


    “還有,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不在,沒有人主持大局,寨子會亂成什麽樣子,你要不是封堵了門樓,有人偷跑出去,又會釀成什麽樣子的後果。”


    “你要明白你身上的責任,你娘現在的情況,是你娘的命數如此,怨不得任何人,更怨不得你。”


    “實話跟你說吧,從昨日,就已經感覺到了不舒服,可是看著你忙前忙後,連個眯眼的時間都沒有,就沒給你說。”


    “可是也沒想到,荼荼竟然會在今天來了,而你也一起來了,唉……你姥姥沒有白疼你,最後能再見你一麵,你姥姥也就沒有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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