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從邊際席卷,月色與微風手牽著手滑行,能聽見路邊草葉子暗自低頭的聲音。若是在往常,河邊的夜生活剛剛開始,數不清的小吃攤滿目琳琅,食物的香味混合著酒香,熏得這月色都有了幾分煙火味兒。


    可是如今,夷水河畔,隻有無盡的冷清和死寂,似是人們發現了河中的異變,開始下意識地躲避著、遠離著。


    隨著三人臨近河邊,在月光下泛著淡淡光華的沙灘之上,一個俏麗的身影,木然地出現在三人的視線中。


    一襲白衣,染就一夜芳華,兩袖月光,訴說絕世風華。


    在看清楚人影之後,張荼的目光閃過一絲欣喜和不可置信。


    可是當看到不遠處的魁梧身影之時,原本欲要飛奔出去的腳步硬生生地停住。


    “姐?”


    雲蒼不可置信的聲音響起,他的動作要比張荼慢上一拍,可是看到張荼怪異的反應之後,他亦是看到了雲裳背後不遠處的身影。


    晦澀難名的神色在雲蒼的麵上一閃而過,但是僅僅是微微停頓,便是快速奔上前去,一把將眼前的佳人攬入懷中。


    感受著懷抱中微微僵硬的身軀,雲蒼哽咽地說道:“你去哪裏了?就不能好好呆著麽?你知道不知道,荼哥都快急死了。”


    張荼看著擁抱在一起的姐弟,神色從最初的平和開始變得僵硬,瞥了一眼神情全部籠罩在黑暗之中的魁梧身影,扭身便是順著河流向著家裏的方向走去。


    有些擔憂,有些關懷,有些時候,不需要用言語去訴說,懂的人自然都懂。


    可是他的這般自欺欺人,又能瞞得過幾人?


    隨著二人的漸漸遠去,邊關月的聲音被河風吹出了好遠。


    “你當真不迴頭,那個姑娘,可是自從你出現之後,視線就沒有轉移過。”


    “你看到她身後的那個漢子了麽?”張荼嘴中不冷不淡地說道。


    邊關月一臉好笑,故作不知地說道:“看到了,可那又如何?”


    “那是她的未婚夫,叫劉金玉……”張荼的聲音到此戛然而止。


    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是如何想的,或許此刻縹緲而來的晚風會能明白張荼的思緒。兩個人的糾葛,已然扯不清楚,而若是讓第三個無辜的人因此而受傷……


    張荼,不願意。


    雲家姐弟目送著二人漸行漸遠的身影,腳下的影子被天空的皎月拉得很長很長,就像是張雲二人心中鴻溝一般。


    雲蒼想不明白,為什麽兩個互相牽掛的人,卻是始終不能跨過鴻溝走過去。


    當時那距離自己半步之遙的身影,如今可以力抗千斤的身軀,在那一瞬間竟是顫抖得厲害,以及那瞬間暴起的陰寒,若是張荼選擇手刃劉金玉,雲蒼心想,或許我可以幫忙摁下腿吧。


    “姐,你知道不知道,哥他有多牽掛你……”


    雲蒼意興闌珊的聲音響起,看著不遠處那如磐石一般的身影,有時候自己都對他感覺到佩服,竟然允許姐姐心中有另外一個不可剔除的男人存在,他仍是固執地選擇姐姐,這都是什麽人啊。


    而自己姐姐,又像是跟荼哥賭氣一般。


    “我知道啊……”雲裳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清,原本提起來的心,在看到三人的一瞬間,就已經安定了下來,其實在遙遙可見的時候,劉金玉就不斷的勸說著雲裳離去。


    因為他清楚,此時還能在夷水之上縱橫的人,又豈是等閑?


    可是雲裳固執地不肯離去,她有感覺,那三個縹緲的身影,就是她要等的人,果不其然,她一生所牽掛的三個男人,有兩個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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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可惜,她最想要得到迴應的那個男人,在邁出半步後,就頭也不迴的離去。


    她不是不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劉金玉在她最軟弱的時候出現,可是從始至終,她的心裏,就沒有劉金玉的影子。


    有時候,人生的出場順序,真的很重要。


    她知道,自己渣,那張荼,何嚐不是一個渣狗,若是不渣,他們二人又怎麽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呢?


    她是在賭氣,憑什麽?


    憑什麽就要自己等他,等到他玩累了,才願意想起這個等待的她。


    她就是賭氣,就是恨。


    “你沒事兒就好,爸媽還在擔心你呢,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著實讓人擔心不已,走吧……跟我去見爸媽。”


    雲裳收迴注視著張荼背影的目光,輕輕掙脫雲蒼的懷抱,率先向著遠處的火光走去,哪裏,是臨時的聚集地。


    雲蒼張張嘴,看著雲裳的背影,又看看恍若磐石一般的劉金玉,狠狠地啐了一口後,還是不甘心地跟了上去。


    反正也知道荼哥住在哪裏,先報了平安再去找他吧。


    其實劉金玉家的原本位置距離張荼家本就不遙遠,而今幸存者無不是在抱團取暖,雖然麵色大多很難看,但是突如其來的災難,讓所有人都為之發蒙。


    對於未來的彷徨和未知,唯有聚集才能讓他們心中有一絲絲的安慰。


    喧鬧的聲音,會讓人不禁升起一絲暖意。


    “聽你的意思,你有辦法讓我提升戰力?”張荼迴想起邊關月的話語,將心中的疑惑問出。


    邊關月若無其事的點點頭,說道:“對啊,不過我著實沒有見過你這麽菜的,若是按照真氣等級計算的話,你應該是九品,而那魚怪,尚未入品,你竟是……”


    似是一時間找不到什麽形容詞來描述張荼的表現,雖然心中明白,但是嘴上卻是好不容情,繼續說道:“其實我沒有想過你可以同級稱王,但是怎麽也要進入前十吧,可是,誰曾想你竟然會被一直蒙昧的野獸食材當做一盤菜。”


    張荼感覺一陣汗顏,邊關月是不說,而他是真的不懂,那魚獸,已經觸碰到了妖的門檻,而妖,從來不是以等級來劃分實力,肉體便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最強保障,一般來說,同等級的人族修士是難以抗衡妖族的。


    可是這兩個人,人族強盛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有辦法麽?我要實戰。”


    “有……但是有死亡概率,我希望你慎重。”


    “一切殺不死我的都將使我更強,這條路,我有心理準備,你來安排吧。”


    “好。”


    二人邊說邊走,可終歸是下意識地脫離了冰冷的河岸,下意識地選擇象征著溫暖的火光方向走去,那裏有明豔的光明和希望。


    再次看到父母的時候,張荼明顯地發現父母麵上的倉惶已經消失不見,卻是仍有著淡淡的憂愁和牽掛。


    張荼也沒有點破,而是說這話,便是前往廢墟中盡可能地搶救還活著的人。


    在困境和災難之中,九州子民總是能爆發出讓人出乎意料地團結和鬥誌,此時此刻,所有的事情,都要在生命麵前退讓。


    悄無聲息地施展著自己的力量,月色雖好,但是黑暗的陰影始終籠罩著大地,也給了張荼最好的掩體。


    邊關月也不知將長槍丟到了哪裏,原本的飄逸長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幹練的練功服,選擇與張荼同樣的方式,隱藏在眾人中,爭分奪秒地搶救著一個又一個生命。


    偶爾抬頭對視,兩人相顧一笑,隨後又是陷入熱火朝天的救援行動之中。


    看到一張髒兮兮的小臉,目中還蘊含著驚恐的淚水,可是當火光撕破了黑暗的枷鎖,麵對著帶來光明的張荼,仍是露出大大的笑臉,軟軟糯糯地說到:“謝謝哥哥。”


    張荼在這一瞬間,覺得比什麽都值得。


    被需要,有時候也是進步的原動力。


    “小家夥,你家裏還有別人麽?”張荼調整的唿吸,試圖讓自己的唿吸聽起來更加的平和,小心翼翼地將縫隙中的小家夥抱出來,柔聲地問道,就像是自己粗重的聲音都會驚嚇到這個劫難餘生的小家夥一般。


    “哥哥,我麻麻還有弟弟還在裏麵……哥哥你可以去救他們麽?”小家夥聲音軟糯,卻是遇事不驚,條理清晰地告知想要的訊息,張荼目中憐色更重,如此懂事而乖巧的小家夥,本應該生活在安定幸福的家園之中。


    曾經的自己為獲得造化而感到欣喜,此時卻是再無半分欣喜可言,若是以這種代價獲得自己的造化,真的值得麽?


    張荼揉揉小家夥的腦袋,隨後便是交給身後的一位明顯力竭的大叔,笑著說道:“我會把他們都帶出來的,放心吧,你乖乖的去後麵等著哦,跟著這位叔叔去後麵等著。”


    小家夥不哭不鬧,隻是抿著嘴用力的點點頭,聰慧的孩子,總是很難向他隱瞞什麽,隻是此時卻是一大一小兩個孩子,達成了統一的默契,期待著,生命還會造就著奇跡。


    “哎,小張,你一直就沒停過,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你去後麵歇著,身子累垮了可就真垮了,我這身老骨頭還能行。”接過小家夥的大叔滿臉不願地說道,他明白張荼的意思,想讓自己帶著孩子名正言順地休憩一會兒,迴複一下體力,可是如今,自己都休息過兩次了,這個張家小子卻是仍舊帶隊衝在第一線,這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張荼笑著擺擺手,視線一直在打量著眼前的堆砌的廢墟,說道:“叔,沒事,我年輕,體力恢複得快,您啊,也別不服,年輕就是資本,還有哦,現在誰也不能垮下來,隻要不垮下來,我們就能多救幾個,哪怕一個也好。”


    話音剛落,隨後張荼招招手,說道:“叔伯兄弟,來搭把手,我們把這塊挪開,裏麵應該沒有徹底的塌陷,來來來……”


    “一……二……”


    “一……二……起!”


    “小心腳下,來注意自己的腳下,穩一點,吃不住的就說,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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