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有心,一個無意。


    更可怕的是距離近到令人發指,幾乎全是連射型駁殼槍和衝鋒槍的中國士兵們基本都不用瞄準,完全是靠聽聲辨位掃出子彈。


    或許是已經知道這一戰的艱苦,絕大部分警衛營士兵已經有了老子或許再也迴不去的覺悟,無人再珍惜彈藥。


    不少人在三秒之內,就將已經撥至連射開關的駁殼槍20發彈匣徹底打空。


    還在小河中艱難跋涉的日軍就像是被鐮刀割到的稻子一樣,成片的倒在河中。


    哪怕是反應最為敏捷的‘冷血小樹’,也避不可免的中了三發子彈。


    一發在肩頭,兩發在胸腹。


    駁殼槍7.63毫米口徑子彈擁有著驚人的576焦耳的槍口動能,雖然因為彈頭隻有5.5克的重量,但也足夠將人體肌肉撕出一個大窟窿。


    三枚彈頭都從麻生小樹的身體裏透身而過,肩頭的子彈隻是將肌肉撕裂再打斷一根骨頭,不算致命傷,但一發命中脆弱的腹部將用於儲存排泄物的大腸打出一個大窟窿,墨綠色的糞水汙染了整個腹腔,別說在這個時代就算放到未來也是重症。


    不過真正致命的一槍,卻是在胸腔,匍匐在小河裏的麻生小樹因為肺部的抽搐痛苦的咳著,鮮血不斷順著氣管噴出口腔。


    不用等軍醫前來,麻生小樹就知道自己完了。


    致命的傷口讓曾經能一人持槍獨鬥幾名中國步兵無比強壯的身軀虛弱的連動一下都難,咳出大量鮮血然後再吸入冰冷河水的日本陸軍少尉的意識開始模糊。


    他的頭無能離開水麵。


    再度響起的熾烈槍聲和同僚們撕破夜空的淒厲慘嚎仿佛都在很遙遠的地方。


    ‘冷血小樹’的眼前仿佛再次出現他親手刺死的那名年輕中國士兵的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


    極致的痛苦帶來的是極致的冰寒,讓人終於體悟到為何稱死亡為深淵的原因。


    “麻麻,好疼!”已經被痛苦占據思維的麻生小樹終於理解了中國士兵最後的喊聲。


    或許,隻有麻麻溫暖的懷抱,才能撫平兒子軀體被撕裂的痛楚,那是源自於十月的安全和溫暖。


    再未有人能給。


    可惜,中國士兵絕望的唿喚還有人能聽見,還有空寂的夜空能讓其消散。


    日本陸軍少尉最後的唿喊,徒留一顆顆氣泡。


    ‘冷血小樹’真正的死因不是三處被7.63毫米駁殼槍子彈撕裂的傷口,而是冰冷的小河。


    他是失去行動能力後,被活活淹死的,在一條不足一米深的小河裏。


    或許,像麻生小樹少尉一樣被淹死的日本步兵不在少數。


    第36步兵旅團第45步兵聯隊的尖頭小隊,自少尉小隊長以下39人,有25人死在第一波的攻擊中。伴隨著照明彈升上天空,驚慌失措將身體埋入河水中的14人也遭到了步槍精準的點射以及丟過來的木柄手榴彈的攻擊。


    戰鬥來得很突然,結束的也很快,當遠遠跟在該步兵小隊150米後的數個步兵小隊匍匐倒地架起槍和機槍乃至擲彈筒朝對麵的中國人發起攻擊的時候,中國人已經全部鑽進了戰壕。


    麻生小隊再無能爬出小河的人,還能喘氣的傷員在冰冷的河水中呆著,哪怕沒有像他們勇猛無畏的少尉小隊長一樣無助的生生淹死,最終也隻能死於失溫。


    東南深秋的夜間,氣溫隻有六七度,再來場秋泳,人的生命真的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頑強。


    “什麽?前方有中國人的阻攔?”遠在一公裏外這數日來第一次騎上高頭大馬的第36步兵旅團第45步兵聯隊大佐聯隊長神田正種臉色冰冷的看著遙遠的夜空,臉色一片冰冷。


    中國人真的好算計,不過幾千人的兵力,還竟然敢實行分兵,一部分去攻擊第6重炮旅團,一部分在這曠野中阻擊他麾下大軍。


    “命令全軍停下集結,傳令第6大隊第8大隊,我給他們20分鍾時間,解決眼前之敵。”神田正種掏出懷表,略微計算了下時間,神情冷酷的下達軍令。


    當然,日軍大佐並不是盲目的驅使麾下送死。


    而是經過精心計算,中國人想衝破一個擁有數千兵力還有步兵防護的重炮旅團陣地,無論如何都得派出其主力精銳,那留下來打阻擊的部隊絕不會超過一個步兵營甚至更少。


    或許,他們的作用並不是阻擊第36步兵旅團增援重炮旅團。


    因為,哪怕他們全軍,也被旅團追得像條狗在荒原裏左右亂躥而從未敢停下腳步真正戰鬥一場。


    基於這個理由,神田正種有理由相信,擋在自己步兵聯隊之前的這股不知多少兵力的中國人,其真正目的不過是企圖拖延,哪怕拖延一個小時,也是成功的。


    所以,他如果還像正規野戰那樣,挖好戰壕,利用火力壓製掩護步兵進攻,甚至借助火炮之力清除掉中國人的重火力點再攻占陣地,那可能正好中了中國人的計。


    況且,就算他想,也不行。他麾下所屬,不管是聯隊部還是步兵大隊所有的步兵炮和山炮還在趕來的路上,至少在半小時內,全副輕裝趕來的步兵們不會得到任何火炮的支援。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依靠兵力的優勢,集合超過兩個步兵大隊的兵力,以雷霆萬鈞之勢,不給少量中國人任何喘息的機會,碾壓他們。


    20分鍾,就攻克一個在野地上寬達1500米的陣地,這對於第6師團的日軍步兵們來說,並不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相反,在華北的戰場上,他們有過更為輝煌的戰績,在聯隊集合了所有步兵炮和山炮進行炮擊之後,一個步兵大隊發起攻擊,僅用十分鍾,就占領了對麵由一個步兵團防守的陣地。


    超過一千人的中國步兵團,僅戰鬥了十分鍾,就全線潰敗,在隨後的追殺中,能逃出戰場的,十不存一。


    兩個步兵大隊收到自家聯隊長的軍令後,毫不猶豫的執行。


    步兵迅速在野地中集結,不光是要集合兵力,也要修整10分鍾。


    從宿營地到這裏,步兵們已經奔跑了快50分鍾,戰鬥前必須將體力進行足夠恢複。


    步兵們開始喝水吃糖果恢複體力。


    而負責第一輪進攻的四個步兵中隊的輕機槍和擲彈筒在距離小河的300米區域選好射擊點,兩個步兵大隊的重機槍大隊共達24挺重機槍也在500米外架起。


    這是‘地表最強師團’源自於不斷勝利積累的信心,不是在鬆江城下一次受挫和唐刀不斷騷擾不勝其煩就能抹除掉的。


    直至10分鍾後,步兵們開始進入戰場。


    第一波投入攻擊的四個步兵中隊以及全力向兩翼繞行的兩個步兵中隊加起來足有1200人,不算後麵的兩個重機槍中隊,日軍投放的兵力就已經超過戰壕中的中國軍隊。


    漆黑的夜色掩護著彎著腰不斷前行的日軍身影,也掩蓋了河岸戰壕裏中國軍人放上戰壕邊緣的槍。


    位於小山丘上的三門機關炮和四挺重機槍的槍口更是黯淡無光。


    黑夜中,日方不知道中方究竟有多少人,中方也不知道日軍會投入多少力量。


    但雙方都無比確定一件事,這一戰,你不死我就得死。


    那還是你死吧!這可能也是中國人和日本人頭一遭的不約而同。


    “照明彈!”刀疤老趙側耳聽著陣地前不斷傳來的聲響,終於下令。


    “嘭!嘭!嘭!”照明彈閃爍在距離陣地不足一百米外的天空上。


    成片的土黃色密密麻麻趴伏在野地裏,讓人頭皮發麻。


    日軍也同樣迴應,更多的照明彈在中國陣地的上方墜落。


    戰壕上還堆著新鮮的泥土,顯示著它誕生的時間。


    不過,漫長的近乎無邊無際的戰壕同樣讓後方的日軍佐官臉色僵硬。


    “殺雞給給!”兩個少佐在兩個不同的空間同時向前方揮起了自己的指揮刀。


    20餘挺92式重機槍首先發言。


    暗紅色的彈痕在夜空中無比顯眼,就像是死神獰笑著揮動的長鞭。


    日本陸軍第6師團建軍史上最慘烈的衝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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