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納國際電影節第一天,嬴佳還沒踏入展映會的大門就想跑。


    門口站了個西裝革履的老頭,甫一瞧見嬴佳的車便高高舉起手,“嬴,這邊!”


    克萊爾·莫迪,果然如他所說追到了戛納。


    嬴佳給自己點了根蠟,拖著步子走到克萊爾身邊,“早上好,克萊爾。”


    克萊爾和嬴佳握手,“怎麽沒看到沈?我很期待她在電影中的表現。”


    嬴佳解釋了一句,“沈在國內有個工作,過幾天才有空來。”


    “好,到時候一定通知我,我請你們吃飯,”克萊爾熱情邀請,又從自己身邊拉出了一個人,“這位是我在法國的好友,馬丁·阿爾貝導演……”


    好在,話癆的朋友一般都是啞巴,馬丁·阿爾貝顯得十分冷淡,隻是衝嬴佳微微點頭。


    三人一起走進了展映廳,靜靜等待電影的開場。


    《花樣年華》


    《in the mood for love》


    電影的中文名和英文名都源自地球60、70年代盛行的搖滾樂,迷情曼妙,漫不經心,又浪漫至極。


    1961年的港城,公屋和廉租房成為市民主要的居住場所。


    電影伊始,蘇麗珍和周慕雲在同一天於同一棟樓尋找出租屋,兩人在老舊木樓的二層擦肩而過。


    周慕雲想租下的房間被蘇麗珍提前一步租走,他隻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隔壁的房間。


    在周慕雲按下隔壁房東的門鈴時,屏幕黑了下去,再次亮起來,時間線已經來到了兩家人正式搬入的一天。


    克萊爾輕輕“咦”了一聲,感歎現在居然還能看到如此老式的電影轉場——靠黑屏轉場,基本隻有上世紀的導演愛用,現如今的導演都在追求更為精妙和轉場設計。


    嬴導都不擔心戛納那幫追求藝術的家夥認為她的轉場太生硬嗎?


    克萊爾邊想邊瞥了身旁的嬴佳一眼,隻見她麵色平靜地盯著電影屏幕,不知道在想什麽。


    同一天搬家,家具和工人繁多,出了不少差錯,仿佛是種命運的交叉。


    因著搬錯東西,產生了本片男女主第一次對話,周慕雲問蘇麗珍這些日本雜誌是不是你的,蘇麗珍迴答那是我丈夫的。


    然後又是黑屏轉場,兩家人搬進公屋已久,和鄰居保持著和諧的關係,偶爾會一起吃飯、聊天。


    蘇麗珍的丈夫姓陳,老板是日本人,因而經常到國外出差。每次丈夫迴家,蘇麗珍總會去機場接他。


    而一牆之隔的另一邊,周慕雲與妻子在飯桌上聊得正開心。


    緊接著,本片最經典的配樂《yumeji''s theme》第一次響起。


    梅林茂創作的三拍華爾茲,提琴撥奏開頭,獨奏結尾,節奏明快卻又餘韻悠長。


    像一場綿綿細雨,憂愁和淒美,隻是那雨滴輕輕打在木製窗沿上發出劈啪悶響,是藏在愁怨下的悸動。


    本是靠在椅背上的法國人馬丁·阿爾貝坐直了身子,目不轉睛,似乎想要熒屏上的每一幕都刻進腦中。


    曼妙的樂聲中,鄰居聚在一起打麻將,蘇麗珍陪著陳先生,周太太換下周慕雲,蘇麗珍和周慕雲擦身而過,隻在對視揚起個禮貌的笑。


    這種音樂代替台詞,讓男女主的身影和表情隨著節奏而動的鏡頭,在電影後麵又出現了好幾次,每一次出現都讓馬丁豎起耳朵,仔細感受著流淌的音樂。


    這天,蘇麗珍讓陳先生出差迴來時帶兩個包給老板,卻沒想到陳先生迴來時還帶了個新的電飯鍋,這引發了鄰居們的圍觀,紛紛請蘇麗珍的丈夫給他們也帶一個。


    電飯鍋買迴來後,周慕雲向陳先生道謝並支付費用,陳先生卻說“你太太已經給我了。”


    這是個相當危險的信號。


    周慕雲的太太常值夜班,每日迴來時與周慕雲都講不了一句話,卻有時間把電飯煲的錢親自交給頻繁到日本出差的陳先生。


    果不其然。


    周慕雲敏銳拆穿了妻子值夜班的謊言,撞破了妻子和陳先生的婚外情。


    與此同時,蘇麗珍似乎也發現了什麽。


    蘇麗珍試探性告訴丈夫自己會加班,卻又早早到家,敲響了周太太的門,問她是不是一個人在家,怎麽迴來的這麽早。


    沈天星飾演的蘇麗珍,溫柔又倔強,但當周太太冷漠地關上房門時,她顫抖的下唇仍舊暴露了心中的不安。


    三拍華爾茲再一次響起。


    往日蘇麗珍和周慕雲無數次擦身而過的小巷,明亮的路燈在淅淅瀝瀝的雨中搖晃著。


    周慕雲倚在小巷牆上,垂頭抽煙,蘇麗珍坐在巷尾麵攤的椅上,揉著手絹。


    出軌的愛人,在這個晚上同時淋濕了他們兩個人。


    他們一前一後走上樓梯,默契地在家門口停住,狀若無意地問起對方愛人的近況。


    蘇麗珍的丈夫出差了。


    周慕雲的太太迴娘家了。


    至此,半小時過去,電影第三幕“複仇和引誘”拉開序幕。


    周慕雲把蘇麗珍約到了一家飯店。


    “陳太太,我有一件事想請教你。”


    “周先生,我也有一件事想請教你。”


    飯店舒緩的音樂裏,周慕雲點燃香煙,輕巧提起蘇麗珍的手包是否有另外一種顏色。


    蘇麗珍攪動咖啡,自然詢問周慕雲的領帶在哪裏買的。


    巧合的事,蘇麗珍的手包是丈夫送的,香港沒得賣,周慕雲的領帶是妻子買的,香港也沒得賣。


    這段劇情直白唿應了電影前半段拍攝的蘇麗珍工作戲份。


    蘇麗珍是船舶公司老板的秘書,極其擅長處理老板與妻子和情人的關係,曾幫老板買過兩個同款不同色的包,也曾提醒過老板戴錯了情人送的領帶。


    這個晚上,他們向彼此坦誠了愛人的背叛。


    隨之而來的問題就是。


    “他們是怎樣開始的?”


    怎樣開始的?


    兩個有家室的人。


    兩個有幸福家庭的人。


    怎麽會想到背叛呢?


    兩個人漫步在港城街頭,影子交疊在牆上,被凹凸不平的牆體拉長縮短。


    影子一前一後走出鏡頭,人一前一後走進鏡頭。


    夜色中,周慕雲輕握蘇麗珍的手腕,大拇指曖昧地摩挲著,“今晚別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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