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光棍深深歎了口氣,他決定,災荒年不過去,他絕不生孩子。省的以後,為了口吃的,被自己養大的娃搞死,或者,他搞死自己的娃。


    想想就覺得心寒,一家人為了活下去,互相殘殺。


    飯好後,夏福喜熱情的招唿著:“當家的,快來,吃飯了!”


    老婆子聞了聞一鍋魚湯飄上來的味道,沒調料,一股子土腥味,她好像一點也沒感覺到。她陶醉的閉眼,再次深吸一口氣,“真香啊!”


    肉,她都忘了啥味道的了。


    夏福喜有些心酸,她奶,日子肯定很難熬吧。


    老光棍覺得沒眼看,轉頭,打了一碗,蹲洞門口吃。


    夏福喜給老太婆打了滿滿一大碗。不顧燙,她喝得直呲溜。


    “奶,村裏的人呢?”


    飯後,夏福喜找她嘮嗑,老光棍也豎起耳朵。他上山的時候,大家夥都還在村裏呢!


    一年多第一次吃飽飯的夏老婆子心情極好,也有了嘮嗑的心思。


    “他們都去逃荒了,村長帶著全村,除了一些老頭子老太不願意走,全都走了,說是去南方。”


    “既然一起走的,為啥你們還會走散?”夏福喜不解,一個村的在一起,不是該互相照料嗎?


    “唉,咱家沒走,咱們咋走的動呢?你爹那人又是個軟蛋子。山上有草根,村裏還有些水,想在看看。結果,井水眼看著也要沒了,不走不行了。我們才動了逃荒的念頭,沒成想……”


    說著,老婆子抹起了眼淚。她可憐的兒子,孫子,還有老頭子!


    “這麽說,村裏現在就剩下些老人咯?”老光棍問道。


    “是,他們說老了也走不動道了,留村裏替大家夥看房子,能活一天是一天。”


    “他們可有吃的?”


    “都給家裏人了,不過每天吃點樹皮,草根罷了。水還是有的,每天都在打水,存水,能撐一陣子吧。”


    老光棍若有所思。


    樂極生悲,說的就是她。


    晚上吃的有多爽,後半夜就有多慘。


    老太婆長久饑餓,不進葷腥。猛的吃了個飽,又幹了兩條魚,腸胃受不住。


    後半夜,不是拉就是吐。


    老光棍聞著洞裏的味,氣的不行,很想把人丟出去,她是故意膈應他的吧?忍不了,他起身,抱了個鋪蓋,跑去了外麵睡,反正天熱。


    夏福喜幾乎是一宿沒睡,一直在照顧她奶,心神俱疲。拖著兩個熊貓眼,幽怨的看著她奶。


    都跟她說了,少吃點,少吃點。餓太久,一下子吃太多會拉肚子。非不聽,就兩條魚,她全吃了,一口都沒給她和當家的留。吃就吃吧,餓狠了,她也能理解。結果……


    唉!


    當家的該氣壞了吧!


    夏老婆子躺在洞裏,肚子一陣一陣的絞痛,疼的她直哼哼,冷汗不停的往外冒。心裏更是悔的不行,她也是個沒福氣的,好不容易吃一頓飽飯,就把自己糟踐成這樣。


    以後,她再也不敢貪嘴了。


    “奶,我去煮鍋開水,你歇會。”


    老婆子點頭。


    拉了半宿的她,現在就跟條死鹹魚似的躺著,除了眼珠子,其他都一動不動。


    老光棍進來,嫌棄的瞥了一眼地上的人,“我去幹活。”


    眼不見為淨。


    “不吃飯啦?”夏福喜急忙問道。都是體力活,不吃飯咋成?


    “先幹一會,一會我再迴來吃。”


    夏福喜:……


    她知道他不高興,她也沒轍啊,總不能不管,看她死吧?


    夏老婆子,這一躺下,好幾天都沒起來。一開始,還能勉強起身出去走一會,幾天後,直接躺洞裏,別說走動,起個身都難。


    洞裏更是被她埋汰的不行。


    眼看著,這人,不行了。


    老婆子留下兩行淚,還說老頭子命苦,她更苦,死之前,還遭了這麽多天的罪。她覺得,自己這次,真的躲不過去了。


    可是,她舍不得死啊!


    吃了那麽多苦,眼看著接下去就是好日子,卻不了享福,她不甘心。


    老光棍則是把夏福喜拉了出去,“福喜,你奶不能死咱洞裏。”


    就是現在,他都覺得她汙染了他的住所。


    夏福喜為難的說:“那怎麽辦呢?奶現在動都不能動,咱怎麽挪窩,我也抱不動啊!再說,挪哪去呢?”


    “我扛,前麵,你爺墳地旁邊,我搭了個小棚子,把她送那吧。咱們的山洞,也得好好拾掇拾掇。”


    老東西真的太惡心,他這兩天都在荒地上搭棚子,給她弄出去。


    “奶能同意嗎?”夏福喜擔心的說,她奶可不是啥省油的燈。


    “你理她幹啥,她就是不同意,還能反抗的了。”動都不能動,還不是他們想怎樣就怎樣?!


    “她死這裏,咱以後還睡不睡了。現在我想想,都覺得膈應。”


    “行吧。”想想也是,她現在是老劉家的人,哪有娘家人死在夫家的道理,不吉利。眼前的男人,才是她的一切,老夏家,在他們要賣了她的時候,就已經一刀兩斷了。


    她就該跟他一心,為他著想,聽他的。


    現在,她能照顧她這些天,還給老倆口辦後事,已經仁至義盡了。


    “就按你說的做。你去搬人,我抱褥子那些,咱們現在就送過去。”


    她奶,隨時可能咽氣。今早上,水都喂不進去了。要走就盡快!


    “成。”


    老光棍啥也沒說,抱著人就走。老太婆自然知道他們是不想她死在山洞裏,想給她挪窩。縱有千般不願,卻無法抵抗,就是一句“我不要走”,她都說不出來。除了流淚,就是流淚。


    她這輩子,造了孽,現在,報應來了!


    她對不起二兒子嗎,二媳婦,也對不起夏寧。


    甚至寵大的大孫子,二孫子,大兒子,她心裏都有愧。


    所以,現在老天早早收了她和老頭子,要他們下去還債嗎?還他們欠下的兒女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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