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剛想著老頭的那一聲“嗝”,是為何,卻見這個老道竟然再次又準備重擊石雲哥的腦袋。


    這一次老道明顯更加有經驗,更為利索,拐杖上的龍頭轉瞬間就要落到李石雲的腦袋上。


    想到接下來,李石雲的腦殼可能會像破碎的西瓜那般汁液四濺,李月撕心裂肺地喊叫了起來:“不要!”


    此時的晨光黯淡,連著李月的心也給渲染得一樣,緊閉了雙眼。


    一刻,又一刻,李月沒有聽到想象之中的慘叫,或者西瓜碎裂時的炸裂聲音。


    她猶豫不決地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青袍老道的拐杖的確落到了李石雲的頭上,但是停在了相隔幾寸的地方,沒有落下,龍頭晃動,龍嘴微張,像是活了過來一般,從龍嘴正中央正不斷地湧出灼目白光,白光如同瀑布一般傾瀉而下,流入了李石雲的腦袋裏。”


    青袍老道幹瘦枯槁的麵容上流露出了一絲熱烈的情感,情感很是複雜,這其中的複雜就像在那無邊無際的大海裏用葫蘆瓢舀一碗水喝,喝起來都覺得甘甜清爽,但是你要說這一舀水究竟來自哪條溪流,所以這老道此時此刻的情緒是複雜的,是根本弄不清的。


    至少李月就看不懂,不懂這個青袍道士究竟是想要幹些什麽。


    如果說他要害在場的所有人,那他憑借他的實力,還有那恐怖的修士身份,真要動手簡直是輕而易舉,若要說不是,他又以救人為要挾,讓王三郎與林北爭鬥了起來。


    “這個道士的目的肯定不止救敏兒姐那麽簡單。”李月獨自喃喃說道。


    與此同時,青袍老道也喃喃地說道:“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輕微的音量,沒有令幾步之外的李月聽到,在木愣的李石雲耳中,卻如同春日驚雷一般響起,震撼著他的心靈,一遍又一遍的衝擊著他之前的想法。


    “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李石雲的眼裏是一片迷霧,迷霧濃鬱,看不見盡頭,也看不清腳下的路,他隻覺得這霧氣太過妖異,這種妖異沒有讓他感覺到畏懼,而是厭惡,如果手裏有一柄匕首,那他估計自己會毫不猶豫地四處亂插,隻為了驅趕這霧氣。


    如今,匕首雖然沒有,但是他依舊努力地揮舞著拳頭,擊打著這片濃霧。


    在他快已經分不清究竟揮舞了多少拳,那霧氣分散又聚集了多少次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一句聲音,隻覺得這聲音很是遙遠,遠得讓自己永遠找不到聲源的具體位置。


    所以他對那句話聽得更加仔細了,“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李石雲沉默了,因何沉默,別人難以知曉,隻有他自己知道,因為他早已經就決定好了,正因為如此,這句話顯得非常突兀而且奇怪。


    不待李石雲繼續想下去,飄渺的聲音又徐徐在他的耳畔絲毫不客氣地響了起來。


    “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李石雲聳了聳肩,指著頭頂的蒼天,雖然這片蒼天是一陣濃霧,但是那麻木的身體的確也右手指著那晨曦微露的蒼天。


    他沒有直接迴答這個所謂的問題,而是從嘴裏緩緩地吟誦起了那句扭轉了他的命運的話:“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大千世界,佛音蒼茫,普度眾生,讓人聞之肅然,而此時此刻青袍老道的心裏就是這樣一種感覺。


    如豆般大小的淚水在老道那已經看得出溝壑的褶皺上緩緩地流淌而下,漸漸地濕了整個麵頰。


    直到李石雲的吟誦之聲落下帷幕,青袍老道的眼睛裏才不再產生那象征著世間真情的東西。


    老道抹了一把臉,口中發出了驚訝感歎的語句:“這小子真不愧是小師弟看中的少年郎。”


    原來此人竟然是安吾鄉的師弟!


    老道杵著龍頭拐杖,迴首望向了身後的群山,一瞬間像是記起了很多的人,亦或者是很多的事,整個人看起來也年輕了不少。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待到青袍老道從迴憶中醒來,隻是長長歎了一口氣,額頭前的皺紋更加深了幾分。


    那人依舊不在,那事終歸是過去了。


    他舉起了右手之中的龍頭拐杖,指著那青林聳立的山峰,罵了一句粗話:“你踏娘的,還真是慧眼識珠,真就找了一個好苗子,但是師兄非得與你再較一較勁。”


    九月將要入冬的餘秋,天氣都是漸漸地冷暖了起來,晨光透過遠山落到了青袍老道壺中青的臉上,將老頭的神色完全給照了出來。


    李月自然也是看得清楚了,疑惑道:“這老道是怎麽了,怎麽這表情像極了王三郎小時候,打不過石雲哥,最後被揍得鼻青臉腫,卻一臉不服氣的模樣。”


    “逝。”青袍老道手持龍頭杖,上起下落,由於冰雪覆蓋的光潔平麵出現了蛛網般的條紋。


    迅疾的寒風又裹挾著紛紛揚揚地鵝毛雪將那條條裂痕直接給抹平了。


    青袍老道的一聲令下,李石雲的眼前不再是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濃霧,而是一個笑得有些猥瑣的青袍老道,晨光照耀之下的飛雪,一個轉身,李月就緊緊的抱住了自己,帶著哭腔的說道:“石雲哥,你沒事吧,這個死老頭,對你做了什麽,你快醒醒之類的話。”


    李月之所以沒有瞧見自己的石雲哥早已經睜開了眼睛,可能是因為她足足比李石雲矮了兩個頭的緣故。


    李石雲瞧出了李月的忐忑,再細思她的話,瞥了一眼那再次拎起酒壺倒灌起自己的青袍老道,心裏不禁有些歎息,但是卻沒有多問。


    對於一個抱著必死之心的人來說,還有什麽事能夠勾起他的好奇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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