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被白色霧氣所吞噬,李石雲的內心一陣迷茫,之所以他不願意殺了林北,並不是因為林北是俘虜。


    南朝人不殺俘虜的律法,也還沒有哪位位高權重的大人們,願意在那紅柱高門裏奏議:“北莽人皆為死敵,當盡數殺之,望陛下應允。”


    “該如何,又能如何,殺了違背心中的道義,不殺救不了敏兒。”李石雲喃喃自語,那樣子多少有些失魂落魄。


    李月望著實在不忍心,便說道:“石雲哥,人是三郎殺的,你也不必太過自責。”


    李石雲朝著她望去,隻見她的黑色眼眸正散發著一種名為“關心”的東西,但是李石雲的眼睛裏的迷茫仍然未散去。


    “可是畢竟是我見死不救,明明答應了他隻要他幫了我們,我就保證他活著,可是如今卻是要殺了他。”後麵的話李石雲沒有說,也不用他說,李月很是清楚自己這個不是親哥哥,卻勝似親哥哥的性格,俠肝義膽就是他的本色。


    “石雲哥,那老道士不是說除了林北之外,還得需要一個人的性命嗎,待會就讓三郎去吧。”


    李石雲的煥然的眼神凝聚了起來,顯得有些不可思議,正如他所痛苦的便是男女之愛,而李月與王三郎有的便是男女之愛。


    “這怎麽可以,原本我就準備好了將自己的這條命給那個老道,隻是在此之前也不想害了無辜的人的性命,所以才會如此糾結,如果讓三郎再為了我們去死,那怎麽可以。”李石雲說道。


    李月臉上有著一抹掙紮,畢竟那是自己所愛的人,就這樣說讓他去送死,未免顯得太過絕情,但一想到兒時石雲哥對自己的種種的好,也就顧不得那麽多了,還是那句話:“就讓三郎去吧,他本來就對於宋敏姐的昏迷不醒自責不已。”


    李石雲望著那杵著龍頭拐杖的老道,有些出神,老道也發現了這個有血性的青年人,以微笑迴之,繼續一小口接著一小口的喝著小圓葫蘆裏的酒液,沒有再說什麽。


    “李石雲你忘恩負義,你不是說,隻要我幫你們找到這黑胖子醒而不睜的原因,就讓我好好活著的嗎?哼,南朝人,不過如此,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幫助那宋缺,這樣臨死也能拉上幾個南朝人做墊背,黃泉路上也不會一個人孤單寂寞。”交戰場內,傳來了林北氣急敗壞的聲音。


    “你是三歲小孩嗎?你一個北莽人,從古至今,多少次馬踏我南朝邊疆,害死了多少我南朝人,即使你沒有殺過南朝人,但是沒有你那些喪心病狂的先輩祖先們,用我南朝邊疆先輩們的屍體來換取戰功,你的出身會那麽好,連那陽四境界的宋缺,在可能的情況下,都不願意殺了你?所以你不但該殺,更該千刀萬剮。”


    李石雲尚未開始言語,王三郎就已經是一陣痛斥。


    道義是多麽虛無縹緲的一個詞語。


    自古以來,所有人都知道它,但是大多數隻是希望,希望有這麽一個充滿俠義的人能在這個浩瀚無比的大千世界裏挺身而出,並且最好是為了自己。


    而李石雲自小就想成為那樣的人。


    “真的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李石雲望著那位天之驕子的老道士。


    說起來,已經待了這麽一段時間,他連這個老道士的名字都不知曉,更不清楚這個老道士是來自於哪個道館。


    但很明顯,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出現在凡人眼裏那香火不及寺廟旺盛,香火不旺的原因也很簡單,這些道觀所在的位置大多是在一些陡峭的山峰之上,再加上那隻容一人同行的狹窄山道,足以讓大多數隻求修心,不望修身的人望而卻步。


    老道士起手拎酒壺的姿態停頓了一下,又喝了一口小酒,才灑脫不羈地說道:“辦法,辦法不是已經有了嗎?”


    說著,眼神犀利地望了遠處一邊鬥嘴,一邊爭鬥的兩人。


    李石雲明白,這說與沒說等於一個意思,還是得要了那個北莽人的命,老道士才願意出手救治宋敏。


    李月從一側望著那情緒很是低落的李石雲,心有不忍,卻還是不知道說些什麽。


    世人都說,情字傷人,殊不知,義,也是一柄殺人利劍,殺人於無心。


    不過想來,那槐樹是最不會被這兩字所傷的一種生物。


    恰逢李月低頭糾結,該如何勸解石雲哥時,從大槐樹上落下了一枚槐樹葉,飄落到了李石雲的身上,然後又靜靜地從李石雲的發梢滑落於雪地之中,這樣的槐樹葉此夜已經落得夠多的了,沒有人想去在意,但李石雲的眼睛卻緊緊地盯著那枚葉片。


    之所以如此的原因,也並非是因為那葉子長得有多麽漂亮,而是那片葉子,勾勒出了李石雲的一幅兒時的迴憶圖錄。


    “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這句鏗鏘有力的話語,來自一個長相儒雅的中年教書匠。


    李石雲現在還記得那名教書匠,名為安吾鄉,是自己兒時偶遇的一位教書先生。


    為什麽說是偶遇,隻因這位安吾鄉的先生是路過梅角村,將往北莽去,趁著還有時間,也不知什麽原因,在詢問了大槐樹底下幾位村裏的“老前輩”之後,就在大槐樹底下授起了書業。


    路經此地的李石雲,本來是要去那村後的群山去找自己的趕山人老師,學習趕山之術的,但是聽著聽著,就被中年男子那磁性的嗓音給吸引住了,亦或者是被這位先生的書語給迷住了,總之他停了下來。


    在這個過程裏,膽子大的他向著那讀書人問了兩個問題,至於為何膽子大,那也是托趕山人的福氣。


    上一代的趕山人,李石雲的恩師,就曾經說過“趕山人玩的就是膽量。”


    李石雲第一個問題就是:“先生怎麽稱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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