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嬤嬤把薑媚看得很嚴,就連洗澡上廁所都要跟著。


    白亦更是警覺,每次歇腳選的都是遠離人群、平坦開闊的地方,薑媚一點兒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裴景川交代過白亦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瀚京,白亦不想因為任何事耽誤時間,但深冬趕路,免不了會遇上風雪天。


    大雪襲來時,他們正在路上,離雲州還有十多裏路。


    雪大風急,車夫看不清路,馬也因這天氣不斷嘶鳴,明明應該傍晚到雲州的,硬是深夜才到,若非裴景川事先打了招唿,他們連城都進不了。


    好不容易進了城,守城官兵又告訴白亦,官驛被雪壓塌了。


    白亦冷了臉,凜冽的氣勢迸射而出:“朝廷不是每年都撥了錢修葺官驛嗎,怎麽會塌?”


    那些錢哪能真的全部用來修葺啊,況且從工部下發到地方,錢還能剩多少?


    這些話不能明說,官兵小心迴答:“這雪實在是太大了,倒也不是全壓塌了,隻是有一間房的檁條被壓斷了,大人怕有危險,想請貴人到家裏歇腳。”


    這是難得和裴家搭上關係的機會,一路走來,這些地方官都在想方設法討好,這官驛說不好可能是人為弄塌的,若真去了州府大人家裏歇腳,指不定還要生出什麽是非,可這麽晚了,城中客棧早就關了,倒是可以把夥計強行叫醒,但未免太不給這位州府大人的麵子。


    白亦正思索著解決之法,薑媚細軟的聲音忽地傳來:“白護衛。”


    白亦立刻走到馬車旁:“我們已經順利進城,馬上就找地方休息,姑娘不必擔憂。”


    “我聽說魏嬤嬤的女兒女婿就在雲州,為何不去那裏歇腳,這樣也不必叨擾州府大人。”


    白亦眸底一亮。


    裴景川是借黃大人的口讓各地官員看顧薑媚的,並不想鬧得太興師動眾,魏嬤嬤是裴家的老人,住她家裏就不算得罪州府大人了。


    白亦很快做出決定,帶著車隊朝魏嬤嬤家裏走去。


    魏嬤嬤的女兒女婿早就睡下,聽說有貴人來,立刻起來迎接,吩咐下人準備熱水炭火和飯菜。


    年關將近,魏嬤嬤雖思念家人,卻始終記得自己的責任,她簡單與女兒女婿交代了一番,便又迴到薑媚身邊守著。


    薑媚吃了東西,剛剛沐浴完,魏嬤嬤上前接了帕子幫她絞發。


    “姑娘別以為這樣就能買通老身,老身雖然年紀大了,卻沒有糊塗,老身受的是裴家的恩,隻會對裴家的主子盡忠。”


    魏嬤嬤的女婿中舉後迴雲州得了個主簿的差事,他做事中規中矩,這些年一直也沒得到什麽升遷的機會,薑媚在他們家落了腳,魏嬤嬤的女婿必然會被州府大人高看一眼。


    薑媚開口說要住這兒和魏嬤嬤開口是不一樣的。


    魏嬤嬤的語氣不大好,更覺得薑媚有野心,這還沒進裴家呢,就敢借裴家的勢來收買人心了。


    薑媚並不生氣,柔聲道:“嬤嬤誤會了,我沒想要收買您,隻是覺得都到雲州了,也該讓您見見家裏人,若是三郎在這裏,肯定也會這樣做的。”


    魏嬤嬤抿了抿唇,沒再應聲。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到第二日都還沒停,整個雲州都像是陷進了雲團裏。


    這樣的天氣趕不了路,白亦縱然著急也隻能停下來等。


    薑媚難得又睡了個懶覺,她醒來時隱隱聽到有撥浪鼓的聲音,穿好衣服出門,便看到橘葉和魏嬤嬤站在不遠處的廊下逗小孫兒。


    魏嬤嬤這樣嚴厲的人,看到小孫孫也笑得合不攏嘴。


    薑媚剛出來,魏嬤嬤就看到了她。


    雪花紛紛揚揚,屋頂地麵都是白的,薑媚穿著一身緋色襖裙安安靜靜站在簷下,沒了那股子要吸人精血的狐媚勁兒,變得安靜又恬淡。


    隔著一段距離,魏嬤嬤看不清薑媚臉上的表情,卻直覺她是羨慕的。


    公子說她子嗣艱難,即便真有了身孕,以她的身份也不可能教養裴家的孩子,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子孫繞膝。


    魏嬤嬤斂了笑,讓下人把孩子抱走,走到薑媚身邊說:“雪太大了,今天趕不了路,外麵冷,姑娘還是進屋歇著吧。”


    距離近些,魏嬤嬤看到了薑媚眼底的失落。


    不過很快,薑媚便垂下眼眸,轉身迴屋。


    即便穿著襖裙,薑媚的背影也還是單薄的,不知怎地,魏嬤嬤有些心軟,忍不住說:“姑娘若是覺得屋裏太悶,也可以到園子裏逛逛。”


    公子也沒說要限製她的行動,隻是在園子裏走動走動也出不了什麽事。


    薑媚是背對著魏嬤嬤的,在魏嬤嬤看不到的地方,她彎了彎眸。


    魏嬤嬤比她想象中的心軟呀。


    與此同時,數百裏之外的晉州客棧。


    裴景川放下筷子,站起身來。


    晉州在這場暴風雪的邊緣地帶,這裏沒有下雪,隻是寒風凜冽,街上行人寥寥無幾。


    見裴景川還要繼續趕路,隨行的暗衛忍不住勸:“主子為了避開暴風雪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還是睡一覺再走吧,若是老夫人知道也會心疼的。”


    連著趕了好幾日的路,裴景川的臉被寒風吹得皸裂,少了矜貴,多了滄桑。


    他充耳不聞,徑直踏入寒風中,暗衛也隻能跟上。


    接下來一路仍是晝夜兼程,裴景川終於在七日後抵達瀚京。


    他一身風塵仆仆,門房險些沒認出他來,直到他開了口才連滾帶爬的跑去報喜。


    裴景川誰也沒理,大步流星的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院中彌漫著藥味兒,老夫人的確是病了,不過病得沒信裏說的那麽重。


    “是誰假傳的消息,祁州和瀚京相隔千裏,你這麽著急趕迴來得遭多大的罪啊?”


    老夫人心疼死了,急忙吩咐人準備熱水和凍傷藥來。


    裴景川卸了大氅,又站在火盆前驅散一身寒氣才來到老夫人麵前:“祖母生病,孫兒自然要趕迴來的。”


    裴景川臉上的凍瘡加重,唇也被吹得幹裂出血,老夫人心痛得眼眶都紅了。


    裴景川陪她說了會兒話,忽地開口:“孫兒這次在祁州遇到了一個心儀的女子,孫兒本想帶她一道迴來叫祖母瞧瞧,但孫兒急著迴來見祖母,隻能讓白亦護著她慢慢來京。”


    “你這次在祁州待這麽久就是為了她吧?”


    “嗯。”


    裴景川毫不掩飾,坦坦蕩蕩地承認,老夫人立刻明白他這一路急行就是故意惹她心疼,要她愛屋及烏,多憐惜那女子幾分。


    他這是真動了情。


    老夫人歎了口氣,盯著裴景川問:“你這般喜歡她,可是要退了葉家的婚?”


    裴景川毫不猶豫地迴答:“婚事照議,她隻是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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