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瑤池依舊,隻是人不在。


    “唉...”韶華忍不住輕歎一聲。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何況這是自己的親弟弟,血脈相連,更是相處得極好,感情深厚,如今被迫離別,誰能不感傷?


    西皇夫妻更是渾身顫抖,什麽無敵氣概,什麽大帝氣場,通通拋到了九霄雲外。


    此時兩人的身份,隻是孩子的父母。


    並且,在他們看來,這無異於生離死別,一別就是永遠,無始將陷入沉睡中,而他們也將在此世走完既定的道路。


    即使無始在後世蘇醒,也再無相見之日了。


    那是一種難以想象的悲痛,與所謂的白發人送黑發人沒有什麽區別,叫人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對不起,我不能再守護你了,這個時代不屬於你,你不能和我在一起,不然終生都會在我的道的壓製下。”


    “無始,你一定要茁壯成長,我和你父親,還有你姐姐說過的話要好好記住,未來的道路需要你一個人去走了。”


    西皇用手摩挲著無始的臉頰,美目垂淚,而後眸光逐漸堅定起來,不再猶豫,以蓋世法力化開神源,準備將無始封印起來。


    無始同樣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撲了過去,衝入母親的懷抱中,哭了個昏天黑地,與平日裏的乖巧完全不一樣。


    畢竟他隻是一個孩子。


    “我的孩子,以後可就不能這樣哭鼻子了,要像個男子漢一樣頂天立地,母親相信你一定可以超越前人,打破一切桎梏,去證道,去成仙!”


    西皇眼中出現波瀾,聲音很溫柔,最後抱起無始,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不,我不要證道,我不想成仙,母親求求你,不要讓我一個人離開...”無始悲愴,淚水模糊了雙眼,在今日他哭盡了此生所有的眼淚。


    可惜,西皇心意已決,身為當世大帝,一言一行都是法則,又怎會朝令夕改。


    “父親!”


    “姐姐!”


    無始最後轉過頭,看向另一邊,大聲唿喊道。


    武寧渾身一顫,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禁不住這樣的場麵,他甚至有些不敢去看自己的兒子。


    原來他還想說一句:我們的孩子,若不能成仙,也能重立天庭,當主天地沉浮。


    這話是不是很大膽?


    說出來大家一定都會很興奮!


    不過在自己女兒的死亡凝視下,他還是放棄了這個大膽的想法。


    韶華也好不到哪裏去,遲疑了一瞬,還是忍不住上前抱了抱無始,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們還會再見麵的,姐姐還等著你來保護呢。”


    這話是對無始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活下去,為了他日再相聚!


    這種離別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她雖然一直把成仙掛在嘴邊,但那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是因為大家都想著要成仙,她也要成?


    可若是隻想著“成仙”,她完全有捷徑可走,蹭蹭無始的光就行了,到時候進個奇異世界還不簡單,還能自封到後世,搭乘葉天帝的便車...


    死過一次,更知道生命的可貴;貴有自知,卻也少了幾分向死而生的勇氣。


    韶華似乎明白了什麽,第一次直觀的對成仙生起了強烈的執念,不再那麽虛無縹緲。


    無始的眼中漸漸有了些光彩,小腦袋還有一些暈乎乎的,隻能抱住韶華,悄悄將一塊小石頭塞進姐姐手上,然後滿懷希冀的說道:“那...不許騙我哦。”


    “嗯,我什麽時候騙過你。”韶華伸手刮了刮他翹挺的小瓊鼻,自己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嘿嘿~”無始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韶華笑了笑,最後螓首微垂,唇角在小家夥另一邊臉頰上輕觸了一下。


    她很清楚,自己不會愛上任何一個男子,此生惟願相伴大道,無始便是最親近的異性了,也隻有親情。


    或者說,無始也承載了她的一些向往吧。


    生子當如無始!


    韶華將一個青色的小鈴鐺塞進他懷裏,實際上這是一座鍾,是拿當初那柄斷裂的羽化青金長槊重新鑄造而成,威能不凡。


    無始很早就把玩過這件“羽化鍾”,很是喜歡,念念不忘,現在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韶華一把摁進了神源液裏,陷入到沉睡之中。


    “小家夥還想亂我道心,睡覺去吧。”她拍了拍手,輕鬆搞定,速度之快,令西皇都沒有反應過來。


    夫妻倆不約而同地看向她,眼神有些幽怨,其實,再多說幾句話問題也不大...


    無始暫時被放入了瑤池最深處,本來昆侖成仙地是最適合安置他的地方,奪盡了造化,孕仙之地孕育真的仙種,倒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接下來的日子,瑤池平靜了很多,隻是她們的小聖女沒有再出現過。


    韶華正式收下了南錦屏和黎星若為弟子,兩人共同成為了新的瑤池聖女。


    後世之人,隻知道這兩人,尊她們為初代聖女,卻不知在此之前瑤池聖地還曾短暫有過一位小聖女。


    西皇夫妻開始深居簡入,極少出現在世人麵前,就連韶華也不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麽。


    她不是沒給父母提過逆活九世紅塵成仙的思路,但這話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如登天。


    世上大多數證道者,也不過借助不死神藥活出第二世,再想多活一世,難道是他們不想不願沒有嚐試嗎?


    其實就是做不到,不然怎麽會有那麽多人不惜自斬一刀身化禁區。


    當然,這也少不了某隻不死老鳥在暗中下手搞偷襲的緣故,壞了一些人的希望。


    像是什麽觀不死藥,真看個四五千年,誰能說自己就能領悟生死逆轉的無上真義?


    還有後天化混沌體,也能再活一世,但還是那句話,太難了,幾乎不可能做到,至少也不是一世之功可以成就的。


    地府欲以萬種真血歸一造就混沌體,結果不知謀劃了多久都沒能成功。


    狠人大帝倒是“珠玉在前”,凝練萬般本源歸一,以魔胎化神胎,二世成就混沌體。


    但其手段太過有傷天和,想要尋齊這麽多本源也不比地府找真血的難度低,最後的蛻變也是一個大問題。


    未來的葉天帝就更逆天了,將道與法推衍到絕巔,爐養百經,熔煉萬道化成混沌體。


    世間種種長生法,其實早已有人摸索嚐試了很多,隻是絕大多數都無法走通。


    才情驚豔如狠人大帝,也在蛻變時出了意外。


    世人並不愚昧,就算不知道紅塵可成仙,多活幾世的思路一直都有,說到底,人才是最重要的因素,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至於冥皇的九道輪迴印齊聚,還有不死天皇的沐浴皇血續命,都是更不靠譜的長生法。


    況且,在這個時代,生命禁區帶給世間的壓力太大了,一個個古代至尊都快自封不住,隨時準備發動黑暗動亂。


    到時候至尊出世,根本就沒有太多的時間留給你。


    韶華當然也有一股急切感,她知曉未來不久,地府就會對自己一家出手。


    可是她嚐試了許多辦法,似乎自己的路已經走到了盡頭,總是差那一絲,如同天塹橫亙在前方,隻能無奈多做準備先去應對地府之劫。


    又是三十年過去,南錦屏和黎星若兩姐妹都已經渡劫成聖,韶華也將聖地事務逐漸交托出去,隱於幕後。


    歲月無情,還沒能帶走韶華,卻在收割著老一輩的生命,她所認識的人都開始老去,走到了暮年。


    世上有幾人能活七千多年?


    就連大聖也已經老老垂矣,不少已經離去。


    瑤池聖地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方墓園,有人落葬,也有人被封印神源中留作底蘊,很多故人再也迴不來了。


    大世凋零,皆顯老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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