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廢棄養老院內,傅航顯的很深沉,臉上濃重的小醜妝讓他此刻的表情看起來格外怪異。


    他的視線在養老院內的那些設施上遊走,因為遣散工作剛剛完成不久,這裏還能看到生活的氣息。


    養老院其實是個挺悲涼的地方,雖然所有的養老院都在宣傳賓至如歸,有著家的溫馨。


    傅航以前沒來過養老院,他的記憶中,還保留著那些廣告宣傳的畫麵,又或者,是逢年過節新聞的中出現的那些溫馨且溫暖的關懷慰問場景。


    然而,當他真正走進養老院,那種被世界遺忘的蕭條卻是撲麵而來。


    那厚重的大門像是隔絕了外界的溫暖與生機。那幾棟半新不舊的建築,在灰暗的天空下顯得格外落寞,許是因為走的匆忙,牆壁上的油漆大片剝落,如同老人臉上滄桑的皺紋。


    傅航望著其中的一個院子,腦海中仿佛出現幾位老人坐在輪椅上,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卻驅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他們的子女或許因為忙碌的生活,或許因為其他的原因,很少前來探望。每一次電話裏的承諾,都像是遙遠的夢,在等待中漸漸破碎。


    房間裏,狹小而昏暗,一張小小的床,幾件簡單的生活用品。傅航依舊感覺到,老人們靜靜地躺在那裏,聽著時間滴答流逝的聲音,迴憶著曾經的歡笑與溫暖,可如今,隻剩下無盡的孤獨。他甚至還聽到老人的咳嗽聲傳來,在空蕩蕩的走廊裏迴蕩,像是對命運的無奈歎息。


    在這養老院裏,生命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每一個角落,都彌漫著被遺忘的悲涼,那些未被說出口的思念,那些無人傾聽的話語,都被深深埋葬在這寂靜之中。


    被世界遺忘……這就是失憶?


    所以,失憶到底是遺忘世界,還是被世界遺忘……


    此刻裏麵空無一人,有的隻有角落裏綁著的炸藥。


    傅航聽著通話器中忙碌的聲音,安靜的站在他準備出場的位置,視線卻是漸漸難以聚焦。


    這幾天他的情緒格外的敏感,一點點細微的觸動,往往都能讓他想到很多。


    他這才想起,他本是個多愁善感的人。


    側過頭,對著窗戶的玻璃認真的端詳著自己,那誇張的小醜妝讓他看的出神。


    小醜……自己好像一直都是。


    從小,單親家庭長大,受盡了各種閑言碎語,哪怕至今,他都不清楚自己的父親是誰。


    三年前,那是真舔啊……舔的癡情、舔的卑微、舔到義無反顧、舔的忘記自己。


    他自己不知道嗎?


    他知道……傅航不傻。


    沈青鸞隻是他情緒的一個宣泄口。


    他需要將他二十年所積壓的情緒,一股腦的傾泄出去,而沈青鸞隻是恰逢其會,而又具備了接納他宣泄的完美條件。


    如果沈青鸞當初就答應了他的追求,和他甜甜蜜蜜或轟轟烈烈的談一場戀愛,估計也很難善終。


    傅航的性格是有先天缺陷的,這一點他自己知道。


    隻是後來覺醒了係統,他有了新的宣泄口,他像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他感覺他有了人生的目標。


    但那三年,他又何嚐不是一個小醜?


    他以為自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遊戲人間,他不把自己當人,也不再把其他人當人。


    他臉上的麵具,變的更厚實了,他依然是個小醜。


    然而,那個女人出現了。


    秦幼楚,她就那麽突兀的站在街口,用那怯懦的眼神透過厚厚的鏡片和淩亂的劉海,就那樣無助的看向他。


    那時候的傅航很惶恐,因為從那純淨的眼眸中,他看到被他遺忘許久的人性。


    他開始試著卸下偽裝,至少在她麵前。


    他變的越發的糾結和彷徨,他一麵告訴自己,他有係統啊?他是掛逼啊!


    但另外一麵,他卻享受她所帶來的真實。


    而這份真實,卻讓傅航漸漸的看到了更多的真實。


    沈青鸞的執著、李未央的率真、應亞男的天真、諸葛筠的呆萌、拉娜的野性……


    她們不是客戶嗎?為什麽會給自己如此真實的感觸?


    他察覺到自己是個人的時候,他恍然大悟,客戶好像也是人。


    “傅航?準備好了嗎?”通話器中,傳來劉導的詢問,各部門準備就緒,隻等傅航走出鏡頭,按下那驚天一炸,鑄造電影史上的輝煌。


    傅航緩緩抬頭,望著天空夕陽的餘暉,有著大師級攝影技能的他清楚,這時候的光線很完美,爆炸的火光會在殘陽下格外的絢麗。


    “等等。”傅航卻是微微皺眉,太多的感觸讓他的情緒有些不穩定。


    遠處的劉導一愣,緊緊盯著麵前的監視器。


    沒有人催促,包括外圍那些飾演路人的群演,他們安靜的站在固定的位置,等待著導演的指令。


    傅航從口袋中掏出根煙,默默的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


    世界顯的很安靜,傅航許久沒有享受這種寧靜了,他忽然有些不舍。


    低頭看著指尖閃爍的紅芒,嫋嫋升起的煙霧仿佛在眼前凝聚成一個窈窕的輪廓,她處理在便利店門前的廣告牌下,手中晃悠著一支插著魚丸的竹簽。


    傅航看不清她的臉,煙霧搖曳,被微風一卷,消散無蹤,仿佛沒有出現過一樣。


    傅航恍然,卻發現香煙已經快要燃盡。


    “各單位注意。”劉導平靜的開口,視線一眨不眨的盯著監視器中的傅航。


    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操控攝像機的攝影師甚至感覺手心開始冒汗。


    然而,傅航卻是又掏出了一根煙,也沒用打火機,就那麽煙頭對煙頭,續了一根。


    劉導扯了下嘴角,將憋在胸口的那股氣吐出。


    但依舊沒人敢催促傅航,這時候,情緒需要傅航自己去調整。


    這場戲,隻能一條過。


    “係統,秦幼楚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麽?”傅航猛抽了口煙,在心底問道。


    一如既往,係統沒有任何反應。


    傅航卻是自嘲的笑了。


    這句話看似問的是係統,但其實問的是他自己。


    而他,同樣給不出答案。


    幼楚不是客戶,她是活生生的人,是他生命中的那道光。


    為了幼楚,放棄其他所有客戶,他可以毫不猶豫。


    可為了幼楚,放棄係統?他能做到嗎?


    沒了係統,他可能永遠是個小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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