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每天都盼望著那短暫的研究取樣時間,那是他唯一可以接觸星川清月的機會。


    星川清月從未告訴過人魚他並不是助理,也不與他過多交流,很大一個原因就是語言不通。倒是人魚總是找他,因此星川清月在遊輪的那段時間獲得了一個大型隨從。


    眼前的人類剛開始來到遊輪時隻是短暫待一會兒,到後來就以觀察人魚一天二十四小時的身體指標變化為由住了進來。當星川清月搬來一床被子的時候,人魚還不知道那是做什麽的。星川清月把被子鋪在房間的角落,看著蓬鬆柔軟的長方形軟墊,人魚總是情不自禁地想去戳一戳,或者上去躺一躺。


    但總被星川清月製止,因為人魚濕漉漉的身子會把被子弄濕,導致他沒辦法睡好覺。


    星川清月平時總是溫柔的,但在有人打擾他睡覺時除外。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起床氣總是伴隨著星川清月,半長的自然卷發每天早晨都亂蓬蓬的,在他梳理好頭發之前就會顯示出平常不易見的壞脾氣。


    而人魚總會突破他的底線。剛開始的人魚沒有那麽大膽,總是在地板口露出金色的腦袋望向被褥上的星川清月。眼也不眨地盯著角落,毫不掩飾看向剛剛醒來還在懵懂狀態的人類。此時的星川清月一副還沒開機的樣子,任由人魚狹長的眼睛在他身上巡視。


    等星川清月逐漸清醒的時候,人魚便會潛入水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重新上來。看星川清月從被窩裏爬出來,他不疊被子,而是把被子平鋪起來。然後梳理自己那一頭卷發。此時的星川清月情緒還是比較穩定的。


    人魚的視線始終是不帶一絲掩飾的灼熱。但他的動作卻是從剛開始的小心翼翼變得越來越放得開。星川清月剛搬進這個空曠的房間時,他不會主動靠近,尚且還保存著一點距離。後來過的稍久一點,他總會在半夜趁著星川清月熟睡時偷偷爬上地板,然後在地上晾幹自己,再鑽入溫暖的被窩。


    第二天早晨醒來,星川清月直接給了人魚一拳。雖說人魚的臉著實美麗,但一大早上醒來就看見旁邊睡著一個人還是有點恐怖的。


    第一次發現這種情況是在他給人魚吃了自己做的壽司的第二天,星川清月嘟囔著一連串人魚聽不懂的話,把他“請”下了那張小小的床鋪。


    人魚從未見過那麽生氣的星川清月,之前他變成魚頭去嚇他的時候都沒有那麽大的反應,反而還興奮地記錄下來。


    見識到星川清月的起床氣後,人魚依舊不改,甚至從偷偷潛入改成光明正大地在前一天晚上就進入星川清月的被窩。人魚力氣大得迫使星川清月妥協,怎麽也趕不走。


    “為了生物界,忍了!”這是星川清月每天晚上入睡前必喊的口號,他總是一臉和善地看著被窩裏乖乖躺下的人魚,然後在背地裏咬牙切齒。


    人魚的體溫很低,即便是在夏天星川清月也有些熬不住。身為一個科研工作者,他的身體素質沒有太好,但人魚喜歡貼近他,冰涼的魚尾時常令他半夜驚醒。後來他加了一條電熱毯,本想這樣一來就能把人魚熱跑,但人魚也不抗拒,他冷熱都適應得來。


    但是人魚終究還是水裏的生靈,在一次次的鱗片幹燥開裂後他不得不重新迴到水下,眼巴巴地望著掩飾不住愜意的星川清月。


    單薄的身體總是在這個小房間裏忙忙碌碌,這間除了地板就沒有其他東西的房間也漸漸被各種儀器填滿,像個迷宮一樣。唯一不變的就是角落裏星川清月的小床鋪,隻是人魚會偶爾光顧。


    星川清月和任何人都不熟悉,他來隻是為了完成工作和研究人魚。即便他總是帶著笑,人看起來也很溫柔,但這笑容給人的感覺總是能拒人千裏之外,隻是一種隻流於表麵的社交禮儀。但經過長時間的接觸,人魚發現星川清月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麽難以相處。


    星川清月有自己的小習慣和小脾氣,也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隻不過他表現得非常平淡,不經過長時間的接觸是不會發現的。人魚覺得這很可愛,他特別愛看星川清月早起時的亂蓬蓬卷發,也愛看有了研究成果後興奮地抱著他的大教授。隻有這種時候星川清月才會有明顯的情緒反應。對他不再隻是工作上的冷漠接觸。


    星川清月這個人矛盾得很,他一邊對人魚的態度仿佛隻有“科研用”的冷漠,一邊又會自己做東西給人魚吃。若即若離的人類在這裏多少天,就牽動這條人魚的心多少天。


    有一天星川清月從外麵拿進來一個大包裹,那是他的資料。人魚湊過去,看著星川清月在一大片紙張裏翻找什麽。


    人魚眼睛一瞟,看見了一張紙上印著一個人的小小頭像,長得好像星川清月。他不知道那個東西叫什麽,他看一眼照片又看一眼星川清月,就這樣反複循環了好幾迴,終於確定這就是換了一個發型的星川清月。


    星川清月終於在一堆資料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拿起那張報告單就走到儀器前開始工作。剩下的亂攤子就交給人魚處理。


    他們約定好的,人魚幫忙處理雜務,星川清月就允許他睡在被子上,人魚很樂意這種交易。


    人魚看向那張星川清月的照片,悄悄用手指劃了下來,仔細端詳,那時的星川清月略顯青澀,也沒有那麽重的黑眼圈,比現在更短的頭發油光水滑,一看就是精心打理過的。不像現在星川清月總為一頭卷毛煩心。


    那時的星川清月有著和現在一樣和善的笑容。人魚越看越喜歡,直接將裁下來的照片收為己有,反正地上的這些都是要處理掉的,他留起來也沒有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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