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房門被人敲響。


    瑤光端著食案來西暖閣送午膳,卻見那門緊閉著怎麽也推不開,瑤光火大的站在門外。


    “大將軍也太狠心了,說句不該的,他還是你親自養過的呢,欺負一個小瞎子,你良心呢?”


    “小主子,能聽到我說話麽?”


    她喚了樊璃幾聲,結界擋著也聽不到裏麵的動靜,隻能焦急的圍著院子打轉。


    屋中樊璃已經醒了,被人扣在床上哪也去不了。


    良久對方終於停下,他渾身細汗,顫著手一把推開謝遇。


    “滾——!”


    這大騙子從夢裏追到夢外死纏爛打,說好叫一聲夫君就罷手,但叫了反而變本加厲,牲口!


    樊璃哆嗦著穿上褲子。


    謝遇要幫他,被他一爪子揮開。


    “別、別過來!”


    謝遇就眼睜睜看著對方手忙腳亂的把褲子穿反。


    等樊璃栓上褲腰,謝遇才把褲子扒下來重新穿好。


    樊璃自己拴好褲腰連忙縮去角落,確定謝遇不過來了,這才把屁股放下去揉揉腰。


    結界打開,瑤光拎著大馬刀衝進來,天權跟在後麵,一進屋聞到那股若有似無的麝香味,她臉上一僵,愣愣看著謝遇,又看看窩在角落裏的樊璃。


    “人都到齊了?”床上的小瞎子板著臉鑽出來,“到齊了就把謝遇轟出去!”


    瑤光連忙應了一聲揚起馬刀,猛不丁看到那雙銀紅眼瞳,她高舉的手臂像被螃蟹鉗子夾了一樣匆匆垂下。


    樊璃:“都不動呢?怕他?”


    “……”天權在一邊小聲道,“公子,您不怕?”


    “我怕過誰?!夠了,你們都出去,我自己來!”


    小瞎子嗅著梅香湊到謝遇身邊,謝遇站在銅架前擰擰帕子在樊璃臉上擦了一把,樊璃手腳並用幾爪子給謝遇撓上去。


    瑤光和天權就看著他沒吭聲。


    謝遇站著沒動等人撒夠氣了,這才打開妝盒,指尖沾著雪花膏細細的給小瞎子擦上臉。


    樊璃嗅著雪花膏的氣味低下腦袋,沒一會兒把手也遞過去讓對方擦了一遍。


    謝遇蓋上盒子,向樊璃說道:“我出去一趟,晚上迴來。”


    “……”樊璃抿著嘴沒說話,聽到腳步聲響起時幾步跟過去,抓著謝遇袖子:“出去做什麽?”


    “給帝龍撐腰。”


    樊璃:“那我呢?”


    謝遇迴頭看著他。


    一炷香後,謝遇把人抱著站在金鑾殿外。


    往常他來一次,那病龍就嘰嘰歪歪的提點他一次,生怕他踩壞了金龍池的風水。


    這迴金龍池裏卻沒有動靜。


    欽天監的道士帶著徒子徒孫已經在大殿裏找了半天了,黑著臉:“狗娘養的,早就說那妖女該殺了!這下好了,連帝龍都敢動!幹他娘十八代祖宗!”


    小道士拿著靜悄悄的羅盤四處探龍氣,指針忽然朝門外轉去,他一下子扭頭,就看到謝遇帶著樊璃進門。


    小道士一臉晦氣:“師父,大將軍來了。”


    那罵罵咧咧的中年道士拎著一根打狗棍,眼神不悅的斜向兩人。


    “大將軍上哪拐了個小閨女,送去的靈符半天沒人應,我尋思您怕是破障去了。”


    “你媳婦呢?京裏的陰物和小炸毛們一天到晚嚷嚷你要和童養媳成親,怎麽還不發請帖?”


    謝遇沒理會對方,帶著樊璃走到那九級禦階前,掌中陰氣猛拍下去。


    淩厲陰風以他為中心向四周瘋卷,把好幾個小道士掀得橫七豎八滾在地上哼唧起來。


    那中年道士抬袖擋風,這時,忽聽禦階下傳來一聲沉重悶響。


    道士放下手,看著那豁然洞開的金龍池界門,忍不住又罵道:“遭瘟的小泥鰍!把洞打在這裏,害道爺找了半天!”


    小道士扯扯師父袖子,小聲道:“師父,這裏還有外人呢,形象……”


    “孽徒少長他人誌氣——”


    道士罵著帶人奔進金龍池,手拿羅盤在四處探尋殘留的龍氣,隻要能找到一絲龍氣,就能順藤摸瓜確定帝龍的位置。


    那羅盤接連指向謝遇這邊,道士一巴掌拍下去,羅盤紊亂,指針在八個卦位上來迴瘋轉。


    幾個小道士湊過來,驚訝道:“怎麽轉得這樣奇怪,這龍不會被分屍了吧?師父,要不把師祖請來?”


    “少廢話,你師祖忙著破桃花煞哪有空管這裏!”


    小道士們覺得師父靠不住,便看向謝遇,牙疼的說道:


    “大將軍,帝敕在你手上,你能感應到帝龍吧?”


    “它那個身子跟泥巴似的一戳就壞,在外麵待久了會出大事的,得趕緊把它帶迴來養著。”


    樊璃麵向他們:“龍不應該很強麽?”


    “強什麽啊,被你男人打得連帝敕都丟了!”小道士衝樊璃說道,“這裏很危險的,你一個凡人最好跟緊大將軍——”


    樊璃:“亂走會被傷到麽?”


    “是怕你亂走把金龍池傷了!沒聽到我們師父說話都壓著聲麽,就是怕嗓門大把金龍池震壞了——大將軍在那做什麽呢?”


    謝遇把掌心摁在金龍池中央,磅礴陰氣環繞整個金龍池,突然,金龍池大門突然關攏。


    一幫道士嚇得原地起跳。


    “怎麽迴事,門怎麽關了?!”


    “他娘的,不會有詐吧?!我的銀子還沒花完呢,大將軍,快放我出去……”


    “噤聲——”謝遇抬眸看向前方,空氣輕輕一蕩,整個金龍池的時空扭曲著,在陰氣拉拽下一幀幀溯迴到早晨、定格。


    大半個金龍池在陰氣作用下變成投影,畫麵中,帝龍縮成小蚯蚓趴在池中央,眉頭緊皺好似在忍痛。


    噠的一聲,一道腳步聲從池外傳來,帝龍瞬間恢複原形,一臉警戒的盯著門口方向。


    沒多久,有人踏著雲靴、身穿一襲紫色鬥篷踏入金龍池。


    那病龍盤踞在金龍池裏,尖利指爪曲張著扣在地麵,瞋目低吼:“巫惑——!”


    來人輕笑一聲:“難為帝龍還記得我。”


    帝龍做出攻擊的姿勢:“十殿讓你來的?”


    “是我自己想來看看老熟人,多年不見,您病得厲害啊。”


    對方換了一具女子的軀殼,摘下鬥篷後,露出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陰鷙癲狂,瞳孔下麵像藏了準備咬人的毒蛇。


    “看看你都虛弱成什麽樣子了,公子璃沒替你承災麽?”巫惑身形詭譎的來到帝龍身前,在對方發起攻擊時一腳踩住龍爪。


    低慘的龍吟聲中,巫惑彎下腰盯著帝龍眼睛笑道:“啊,瞧我,他的命格被我改了,怎麽替你承災呢?可憐,這世間的人早把他忘了,沒有信徒的新生神明,要怎樣走完這最後一步啊?光是想想就叫人心疼。”


    說著,也不知道是偶然還是怎麽的,這邪祟突然麵向樊璃的位置。


    “那萬裏龍脈能壓斷神州的脊梁,公子璃的身板多瘦啊,七十二根雲雷鐵柱會把他碾碎的,到時候他死了,我說不定也要笑死,慘啊。”


    帝龍低喘著抬尾掃向對方:“弑神是死罪,我死那天,龍脈上的七十二根鐵針就是你的罪證!”


    “我好怕啊。”畫麵中的人避開龍尾,下一刻站在帝龍頭上,一手掰著龍角一手向下攤開:“今天本意是要來殺你的,把帝敕給我,我就不殺你了。”


    帝龍累得不成樣子,望著對方:“換身體反噬你了?”


    若不是被身體反噬躲去哪苟延殘喘,巫惑應該會知道謝遇把帝敕搶走的事。


    但對方也不知道是裝傻充愣還是不了解當下的情況,一下子收了笑,冷冷從空中拽出一把通體漆黑的巨型鐵鐮,刀鋒對準帝龍脖子。


    “再說一遍,給我,帝敕——”


    畫麵外,謝遇忽然撕破投影,穿過一層虛空朝對方走去。


    那站在龍頭上不可一世的人驚然抬頭。


    “哇,時空倒流——”對方瘋癲的笑起來,攥著鬼頭鐵鐮向謝遇說道:


    “陛下,我就知道您會來,啊——你現在已經不是閻王了,隻是個短命鬼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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