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璃被人掀到一條大長凳上,幾隻手亂七八糟的壓上來。


    樊璃掙紮著低喘一聲:“快打啊,胡菩提這會兒該帶著人找來這邊了,再磨蹭下去就打不死我了。”


    “胡菩提跟你家有仇,把你打死了他還得感謝我們!”


    那眼底發黑的青年突然抬手,把即將落下去的棍棒抓住。


    青年抬眼向執棍的族弟說道:“一家人說什麽死不死?打殘就行。”


    對方不解道:“大兄怕了他不成?”


    “蠢貨。”青年冷聲道,“刺殺皇後的人至今還沒落網,胡菩提得留著他當誘餌,你把他打死了,胡菩提帶青衣衛蹲你祖父墳頭上撒尿你信不信?”


    “啪”的一聲,一棍重重的落在樊璃背上。


    棍棒落下之際,他左腕上的銀手環驀然發出一聲輕響。


    站在旁邊的男童瞧著那銀飾上的花紋,伸手就要扒下來。


    樊璃忍著痛怒目麵向對方。


    “看什麽看?!庶子!”男童惡聲罵著便一腳踹過來,向親娘說道:“母親,這銀環我看上了,你叫他把東西給我。”


    女人掃了銀環一眼,手一伸就把銀手環取下來。


    忽然,一隻精瘦的指爪從側麵伸來死死捏住她麻筋。


    來人穿著一身蒼青色王袍,在女人的慘叫聲裏啞聲說道:“別碰他的東西。”


    落在樊璃身上的棍棒猝然被成王府的侍衛抓住。


    侍衛猛運掌力,手中的堅硬長棍在他掌心哢嚓一響,刹那間便自內向外的裂開幾條長痕。


    他麵無表情的抬眼,指著樊璃,向那眼底發黑的青年說道:


    “這人,咱王爺要了——”


    侍衛話落,他們體弱多病差點一命嗚唿的王爺突然生龍活虎的彎下腰,把奓著毛趴在長凳上的少年抱了起來,然後當著眾人的麵,光明正大的抱出樊家祖祠。


    侍衛默然片刻,隨即帶上一幫手下跟著出去。


    然後親眼目睹那少年一巴掌唿到成王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


    “我自己會走!”


    “……”


    侍衛看向自家暴躁易怒的王爺,就見他頂著這顯眼通紅的巴掌印,麵不改色的把少年抱進馬車。


    他甚至還哄了一聲:“手疼麽?”


    ……


    ……


    旁邊的同僚愣愣道:“這都不生氣,咱王爺不會是藥嗑多了吧?”


    侍衛癱著臉:“王爺的心思,別猜。”


    成王府的人馬唿嘯而來,席卷而去,轉眼間就從樊家撤走了。


    祠堂裏的人還沒緩過神,外麵突然又是一陣嘩響。


    百來號青衣衛跟著胡菩提直直進了祖祠。


    胡菩提掃視一圈,一臉假笑的看向那眼底發黑的青年:“小家主病成這樣,要注意身體啊。聽說你找到樊璃了,人呢?”


    青年冷漠道:“大長秋去成王府問吧。”


    胡菩提眉頭一蹙,帶著青衣衛揚長而去。


    祠堂裏的幾百號男女老少正準備走,外麵幾聲嘩響,一叢禁衛軍穿著鐵甲衣又跟著崔艾進來了。


    崔艾打眼一掃,臉色發白道:“小公子人呢?”


    青年額角一跳:“成王府——”


    崔艾走後,青年冷著臉問管家:“叫底下的人看好門,要來就來要走就走,這樊氏成什麽地方了!”


    話落,一把長刀和一把大馬刀同時抵在他脖子上。


    白繁寒聲道:“把他交出來——!”


    瑤光帶著重傷站得不太穩當,提了口氣虛弱道:“交、人……”


    青年:“……”


    樊氏眾人:“……”


    那小瞎子不是沒人要的累贅麽?


    怎麽一個個都緊張得跟鬥雞似的?


    這時。


    “樊璃呢——!”


    王氏提著劍帶著丫鬟仆役烏泱泱的殺進來,紅著眼怒向青年:“樊林!你一個當堂兄的,一見麵就把他扯進祠堂動刑是幾個意思?!


    他爹和楚氏雖然死了,我還活著呢!沒有我的允許,誰允許你們把他抓進來?


    你們算什麽東西?我是他嫡母連我都沒打過他,誰準你們動他?!”


    她眼睛一動,突然看向那條長凳,再看向那裂開的棍棒。


    王氏臉色瞬間由紅轉黑,咬牙指向那一排排靈位:“給、我、砸!”


    她手底下的丫鬟仆役已經去王家砸過一迴了,當即十分熟練的一擁撲上去,把靈位、祭品、桌椅……


    總之這樊氏祖祠裏的東西,能砸的都被他們砸光了。


    瑤光:“……”


    白繁:“……”


    所以這位以前悶在那主院吃齋念佛,是因為樊休經常哄著她吧?


    王氏提著劍,穿著樊休的衣袍,踩著一地碎木屑一臉怒容的向樊家人說道:


    “樊休一輩子不求什麽,就求他那三個孩子能進潁川的族譜,背靠樊氏當個世家子,尋常人便不敢拿孩子們怎樣,所以他這些年拚命的討好你們!他蠢,我也蠢!”


    砰的一聲。


    王氏一劍劈破祠堂木門,冷冷望著一族老少:“可我家孩子們不稀罕這破身份!要把他們劃出族譜請隨意,別惹到老娘頭上便是!”


    她尾音剛落下去。


    “請問諸位,我們家樊璃在哪呢?”謝玄安帶著老黃,站在祠堂外溫聲笑說著。


    他忽然迴頭,看向淚流滿麵的雪意、三三。


    “樊璃——”雪意捂著心口壓住眼淚,寒眸瞪向眾人,磨著尖牙一字一句:“把樊璃,交出來!”


    “天殺的!”三三抹著猛淚,齜開獠牙甕聲怒道:“他要是少一根汗毛,我去藏王菩薩跟前咒死你們全家!”


    樊氏一大家子:“…………”


    *


    那邊,得到王爺的授意後,成王府的滿府侍從便悄聲去西暖閣打點樊璃的住所。


    他是瞎子,所以易碎尖銳的東西一概要挪出去,連那曲腳大床的邊緣都被矬子磨出圓角。


    眾人有條不紊的打整床鋪,裝點飾品,再給擦洗幹淨的地麵鋪上毛毯,熏上暖香,燒起地龍。


    王府大管家親自盯著完工,這才來到王爺的坐忘軒匯報。


    坐忘軒此時熱鬧非凡,青衣衛、禁衛軍、王氏、瑤光、白繁、喜鵲、三三以及謝玄安等人,滿滿當當圍坐了一屋。


    王爺本人沒現身,他身邊的嬤嬤板著臉舌戰群儒,一張嘴頂十個人。


    她說到後麵見這些人不走,側身而站,冷聲道:“王爺體弱,諸位改日再來吧。”


    一聲低沉嗓音從裏間傳來:“老黃留下。”


    少年清冽的聲音緊跟著說道:“雪意、三三、瑤光姐姐、白繁姐姐也留下。”


    “樊璃——”


    “王爺表兄不是向來都叫我樊家小兒麽?”


    裏間大床上,男人俯身時一縷冷梅香朝樊璃軋去。


    樊璃一把推開對方:“湊過來幹嘛,吃奶?”


    那幽深瞳孔盯著他驟然收一縮。


    微涼指尖沾著藥膏落在樊璃心口,一摁,一碾。


    外間各種話音激烈交鋒,裏間,精瘦指間的細長藥瓶橫放在樊璃嘴中。


    對方唇吻落在他身上之前低聲道:


    “咬緊,別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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