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麻溜的滾進少年懷中,嘰喳叫喚著被那兩隻手擼得骨酥筋軟,一閉眼唿唿睡了半天。


    睡到一半,它突然被一陣劇烈的震動驚醒。


    遠方紛亂的腳步聲快如箭雨,一隻手抓著少年在林間狂奔,風刀唿嘯著掃過臉頰,喜鵲蒙圈的從樊璃懷中探出腦袋。


    旁邊的小貓一爪子勾著鳥頭將它摁迴來,嗚嗚低咆一聲。


    有人偷襲了別院,瑤光帶著人在後麵和人廝鬥。


    眼下,趕來漪川的府醫正抓著樊璃的手,急速在林間掠走。


    夜色裏,幹枯的樹葉被兩人踩出一聲聲碎響,樊璃光著腳在府醫身後飛跑,薄硬的葉片劃破腳底皮膚,絲絲鮮血咬著碎泥,疼癢間不停騷著隱隱繃裂的神經。


    行進間,腳底驟然磕到那葉下的尖石。


    樊璃低哼時速度猛不丁慢下去,府醫迴頭將他抱上,奔跑間快速說道:“你母親的部下正和魏國走狗拚殺,莫姝讓我帶你去謝禪的軍營暫避風頭。”


    樊璃血液像被冰淩子封凍了,寒氣割得人血管抽痛。


    “莫姝?”


    “莫姝,展飛,你娘的狗腿子。”府醫急速掠出深林,這時,身後有風聲緊跟而至。


    他抱著樊璃停在一棵巨樹後等那波人跑遠,這才快步奔向一條小路,將拴在路邊的馬拽出來,一把將樊璃丟上馬背。


    “坐穩——”府醫翻身上馬,掣住韁繩當即向前方拍馬馳去。


    懷中喜鵲兀然鑽出去,飛到半空,在夜色裏噠叫一聲。


    府醫神色一凜,指間銀針直直對準它。


    樊璃低喘一聲,說道:“它叫你跟著它。”


    那喜鵲噠叫著在前麵帶路,府醫跟著鵲鳥叫聲快馬衝出去,順利上了官道。


    馬蹄跑出去一裏地,猝然在大道上滯停。


    前方,青年拎著長刀單槍匹馬立在對麵,溫聲道:“把他給我。”


    “這你得先問過我。”小矮子提著鐵棍從後麵出來,說道。


    樊璃坐在馬背上,朝身後偏了偏頭。


    中秋那天他和雪意、樊悅去城隍廟看參軍戲,路過大殿時一個小孩撞到他腿上,當時對方也用這尖聲尖氣的語調跟他道歉。


    那小矮子沒再多言,一拍馬將他送遠。


    刮骨的夜風從耳邊擦過,身後的金鐵聲落入耳中,刺得骨髓一陣陣發麻發冷。


    “有誰幫他麽?”樊璃緊著聲問道。


    “莫姝。”府醫縱馬狂奔,“他們送你去軍營比放在侯府劃算,隻要謝禪手握兵權,你就能……”


    身前的少年說道:“就能在他身邊苟活麽?”


    府醫:“你倒是有點自知之明,除非你能傍到更大的靠山,不然往後就隻能在謝禪身邊了。”


    樊璃:“更大的靠山是誰?”


    “本座。”溫和的嗓音落在耳畔,那青年說話間步伐詭異的落在前方,臉上帶著一絲血迴頭看向府醫:“我不想殺太多人,你走吧,把他留下。”


    韁繩猛向後一拽,大馬在韁繩掣肘下人立而起。


    鐵蹄散亂,府醫臉色發沉的冷笑一聲,向樊璃說道:“坐穩——”


    他話音落下時翻身下地,一刀鞘拍上馬腿,坐下的馬倏地飛奔起來,帶著樊璃身子向後一仰,他匆匆攥著韁繩勉強穩住身體。


    馬蹄如油鍋沸騰,鐵蹄四濺的脆響聲中,單薄的少年伏在馬背上宛如風中落葉,隨時都會掉下去摔得血肉橫飛。


    小狸花驚恐的扒在他懷中,被壓得骨疼也不敢出聲。


    它藏在樊璃懷裏,看不到後麵是何情形,隻聽到三道鐵擊聲激烈交鋒。


    “啪——”府醫被那柄長刀掃出去時猛揚手,將一顆石子彈到馬屁股上,瘋馬在夜色下加速奔騰,喜鵲飛上天,衝遠處的青年噠叫一聲。


    “別跟著喜鵲走,換道,換道——!”


    樊璃聽到展飛尖利渺遠的唿喊,急急拽住韁繩朝旁邊一帶。


    快馬唿著粗氣朝旁邊的山道跑去,山道一尺外,一條水速驚人的冬河吼聲如雷。


    鐵蹄沿著九丈高的河岸瘋跑時,身後再次傳來金鐵的激撞聲。


    樊璃狂跳的心髒幾欲繃碎,他摁著小狸花,蒼白道:“別怕。”


    馬蹄聲在河邊驚響,這馬失控了,幾時會踩空下陷將他帶進那冬水中淹死,他不知道。


    他隻能緊緊抓住馬鬃,小貓緊抓著他,貓爪穿過裏衣狠狠刺破胸膛,他和小貓都沒察覺那黏濕的血液正在他心口攀流。


    “別怕——”樊璃又向小貓說著自己都不信的話,抓著鬃毛的手卷曲用力,指甲幾時刺破了掌心流了一手血,他不知道。


    他好像沒了痛覺,緊促的追擊下,隻有心跳聲在耳邊狂轟濫炸。


    宏大的河聲近在咫尺,驀然,他感覺那馬蹄踩空了!


    隻這一瞬,身體便朝側麵跌沉下去!


    腦弦在夜色中徹底斷裂,瀕死的危機感最大限度的麻痹著全身感官,時間在風聲裏拉長,短短一瞬,好像這天地間的所有聲息全部在耳邊摁停。


    皮膚重新感知到冬風的凜冽時,馬和人都朝山崖掉了下去!


    “啪——”


    一隻手從側麵伸來抱著他腰身,扯住韁繩發出一聲悶響,隨即一提腕將馬拽上河岸。


    冷梅香匆匆撲到鼻尖,他坐在馬背上大口大口的喘息,渾身血管扯著麻木的肌肉一陣陣撕裂發疼。


    他緊緊攥著衣領,心髒撞著胸腔骨骼。


    咚的一聲。


    冷下去的血液竄動起來,終於在這窒息麻痛的心口升溫。


    激烈的打鬥聲裏,有人翻身坐在他身後,垂眸,幽沉目光刻刀般如有實質的落在他側臉。


    對方靜靜看著他,伸手,輕捏著他心口上的貓將那貓爪挪開,替他撫去一身抓痕掐傷。


    韁繩一動,快馬霎時間掠出漪川,將那幾方勢力遠遠甩在身後。


    鐵蹄踏著月色,大馬戰戰兢兢的打著響鼻慢了下來,在大道上小碎步走著。


    樊璃平複下去後抱著貓朝前傾身,默然與對方拉開距離。


    謝遇垂眸看著少年,指尖拂過那蒼白臉頰,向下,扣住那薄薄心口,手指發力猛將人擁進懷中。


    冰冷雙唇落在少年臉頰,不等人反應出聲便攫住那抿緊的唇瓣,用力抵開。


    這瘋狂的索吻將所有泛濫成災、壓抑克製的情緒混雜著全部呈給樊璃,想吻一個人的意圖向來和理智無關,於是壓下去的欲望又在少年的眉目間死灰複燃。


    灼烈放蕩的心思在這個吻中無處遁形,謝遇捧著對方臉頰深吻下去。


    冰冷唇舌強勢的侵占口腔,樊璃抗拒躲閃著朝後仰頭,匆匆抬手粗暴的推開對方。


    又很快被對方扣緊身體含住嘴唇,口腔再次被那冰冷異物徹底占據,對方勾著他舌根急迫的攪弄神經。


    密匝匝的吻狂熱如海浪倒灌,讓人躲閃不能,無處掙紮。


    良久,樊璃猛側開臉,揚手。


    “啪——”


    一巴掌毫不留情的落在謝遇臉上。


    樊璃收迴手,別開臉重重的擦掉唇邊濡濕。


    “別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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