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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聽見他的話,動作果然停頓了一下。


    翟子清也知道對方不可能手下留情,但隻這一下就足夠了!


    劍光乍然大盛,他抓起半昏迷過去的元知就跑,身後結界隨劍光而起,暫時擋住對方的下一步舉動。


    但他自知修為略遜一籌,又帶著累贅,隻能拖延一小會,跑是跑不出太遠的。


    翟子清咬咬牙,闖入前麵的屋子!


    剛進來他就發現不對。


    以謝長安的修為,不可能這麽大動靜都沒聽見。


    下一刻,他心頭一沉——


    進錯屋子了!


    這不是謝長安的屋子,是與她同行的那個年輕人。


    對方病懨懨,連個修士都不像。


    而翟子清所能爭取到的也就這幾息之間。


    完了!


    他為自己的魯莽哀悼一聲,後悔不已。


    後悔沒在找到元知的時候就馬上通知師門長輩,後悔帶了元知這麽個麻煩精。


    那散修的修為不算頂尖,卻有些邪門,否則翟子清也不至於如此忌憚。


    沒等他後悔完,對方殺氣已至!


    散修甚至祭出從元知那裏搶去的攏光戒,四周霎時收光,一丈之內,燈火全無,連外麵月光也照不進來,修士的目力在此處更派不上用場。


    翟子清別無選擇,隻能殊死一搏!


    劍隨意動,遊龍破夜,這道劍氣不可謂不淩厲。


    半途而損,折戟沉沙,劍氣被攔腰截斷,翟子清隻覺胸口悶痛,人已往後倒去。


    那散修冷笑一聲:“這就是你說的師門幫手?”


    明顯已是看穿翟子清的把戲。


    他背上三把劍,一把穿了翟子清的手臂,一把纏在元知脖子上,還有一把則掠向還躺在床上睡覺的人。


    但第三把劍落空了,而且竟然一去不迴。


    散修招了一下手,沒把劍收迴來。


    他露出吃驚的神色。


    這三把劍既是他的隨身兵器,也是保命法寶,他先前能製住元知全憑它們,但現在竟有人能截住他的劍。


    方才進來時,他明明沒感覺到任何危險的,說明這屋子裏的人修為平平,翟子清在虛張聲勢。


    他捏了個收劍的法訣,劍依舊沒能收迴來,他也顧不上翟子清師兄弟了,其餘兩劍都戳向第三劍的方位,人也跟著上前。


    ……


    李承影見過禍從天降,沒見過這麽降的。


    他在屋子裏好端端睡著覺,就有兩人突然闖進來,定睛一看還是白天遇見的雲生結海樓弟子。


    闖進來就闖進來吧,他也不能怎樣,被驚醒的李承影慢吞吞坐起身抱著被子,還有些睡意惺忪。


    沒等他將外裳披上,真正的危險就降臨了。


    對方那三把劍之一直射麵門時,被一道符光擋住。


    李承影的身體注定他的反應不可能敏捷,換作謝長安,這把劍早就被留天劍斬斷。


    但慢也有慢的好處,有符法擋了一下,他用封禪筆淩空連寫兩字。


    先“封”後“收”,那把劍當即就被符籙牢牢定住。


    “你奪我法劍,倒也有兩下子。”


    對方倒沒生氣,挾著另外兩把劍出現,饒有興致打量李承影。


    他換了種法訣,彈出一道靈氣,終於震碎符籙,將自己第三把劍收迴來。


    攏光戒又將周身的光放出來,但也隻照出李承影,李承影卻看不清黑暗裏的人。


    “這就是你們說的幫手?他的符術確實不錯,可惜後繼無力,也不是我的對手。我可以不殺元知,一笑泯恩仇,給你們指條生路。”


    翟子清也想拖延點時間:“你說。”


    散修道:“將鬼雄劍交出來。”


    翟子清臉色微變,心說對方怎會知道自己有此物。


    “此非在下私物,是要交歸師門的,我怎能擅自做主?”


    對方:“你不肯自己拿出來,我殺了你,照樣能拿。”


    翟子清冷下臉:“那東西在我身上不假,但裝著它的乾坤袋上有我師門宗主親下的禁製,你就算殺了我,破不開禁製,也拿不了。”


    散修一笑:“我不信這世上有解不開的禁製,但你若願主動交出來,我與你師弟的恩怨可以一筆勾銷。”


    翟子清大怒:“元知年輕氣盛,得罪了你,我已代他賠過罪,攏光戒也被你奪走了,你還想怎樣?!我全力以赴,未嚐不能一戰!”


    散修哈哈笑道:“你是可以一戰,但你有個廢物師弟啊!你又不敢扔下他,人在江湖,生死有命,他既欺負得別人,那被人打死也應該毫無怨言,你怎麽倒像個獨守空閨的幽怨娘子一樣喋喋不休?”


    李承影舉手:“你們能不能出去打?我睡到一半你們就闖進來,還在這聊天,我都沒法睡了。”


    散修:“你與雲生結海樓是何關係?”


    李承影:“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散修笑道:“我看你精通符籙之術,身上必有些不錯的寶貝,既然今日有緣相逢,翟子清非要把你拖進來,我也隻好當一迴奪寶的惡人。”


    他說話的工夫,已然順手布下結界,隔絕外物。


    作為散修,白峭寒劍心境穩固,已有圓滿之兆,不可謂不高。


    他早年也曾是有宗門的,後來宗門破敗,他獨走遊蕩,這些年吃的苦頭遠非翟子清和元知這樣養尊處優的修士可比。


    散修能修到他這地步,已經是寥寥無幾的優秀,白峭寒有資格俯瞰翟子清他們。


    李承影覺得自己無辜且倒黴,不由歎了口氣。


    “你們都這麽不講道理嗎?我不是修士,也跟你們的恩怨毫無關係。”


    白峭寒好心告訴他:“就算你不是修士,隻要在外頭行走,也總會遇上我們這樣不講道理的人。”


    李承影:“要是我也有靠山呢?”


    白峭寒:“那就要看看你的靠山是誰了。”


    “我。”


    聲音由遠而近,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劍氣。


    無聲無光之劍,卻直接破了白峭寒的結界。


    來者轉瞬已至白峭寒身前,身形之快,竟隱隱有劍心境巔峰氣象。


    白峭寒麵色一變,三把劍旋即護住周身。


    “道友何方神聖?!”


    他見對方沒有馬上出手的打算,便也將準備反擊的動作硬生生收迴,還主動報上姓名。


    “在下白峭寒,散修一名,無意與尊駕及令友為敵。”


    李承影不失時機告狀:“他還說要搶我的寶貝!”


    白峭寒從善如流低頭認錯:“那是我厚顏無恥卑鄙下流,還請道友大人不記小人過!”


    李承影覺得對方的臉皮跟自己多少有些不分伯仲的。


    剛剛一對三,白峭寒還有餘裕說笑,如今隻多了一個謝長安,局麵立時就不一樣了。


    謝長安看了李承影一眼,見他沒有受傷,方才將目光移迴白峭寒身上。


    “我不管你與雲生結海樓的恩怨,但今日你差點傷了我的人,要給個交代。”


    白峭寒:“好說,今日之事的確是誤會,此物就當是白某的賠禮。”


    他說罷朝謝長安拋出一個匣子。


    後者接住。


    白峭寒笑道:“雖不能說化敵為友,但也算贖過了吧,不知能否得知道友尊姓大名?”


    “我姓謝。”


    她隻說了個姓,頓了頓,又補一句。


    “也是散修。”


    白峭寒目中異彩連連,大有驚喜之意:“原來謝道友竟與我一樣,原來天下間也有散修能修至如此境界!”


    謝長安聽出他的惺惺相惜,微微頷首。


    “若有心,自可達。”


    白峭寒大笑:“多謝道友為我解惑!”


    他又看向翟子清和元知師兄弟,眼中殺機一閃而過,麵上還是笑著。


    “看在謝道友的麵上,今日暫且放你師弟一馬,下次再遇上,有本事你們就再找個靠山,若是找不到……”


    他哼笑一聲,也不再說下去,寬袍大袖朝謝長安拱了拱手,行止頗是風流瀟灑,轉身便隱了身形,穿牆而去。


    白峭寒忌憚謝長安,謝長安自然也不想輕易動手。


    兩人的心思都是一樣的。


    若是硬碰硬,她雖然勝算頗大,但他們此行要去找折邇,如非必要,她不會在路上平白消耗靈力。


    更何況這件事從頭到尾與他們沒有關係,全是翟子清師兄弟惹的禍。


    白峭寒一走,爭端消弭。


    餘下的場麵就變得越發尷尬。


    翟子清的臉皮畢竟還未厚到跟城牆媲美,解釋的話在喉嚨滾了幾圈,不知道如何說才更得體合適。


    謝長安沒有理他,低頭打開白峭寒留下來的匣子。


    裏麵有兩件東西。


    一枚白玉戒指。


    一塊不太規則,寬度一寸不到的瑪瑙,能感受到淡淡靈氣,作用暫時不明。


    這時元知終於悠悠醒轉。


    他還不知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睜眼就看見匣子裏那枚戒指,不由叫起來。


    “我的攏光戒!”


    攏光戒是一件與封禪筆同階的上品法寶。


    它本身不具備攻擊效果,能收攏周身光源,包括以靈力激發的刀光劍影,無法持久,隻是便於法寶主人利用這一瞬間猝不及防的空隙擊敗對手或逃走。


    對大能修士而言,攏光戒很雞肋,但對還未達天人一境的中下層修士來說,這法寶還真挺有用的,起碼打不過的時候也能爭取時間逃走保命。


    這東西是白峭寒從元知那裏奪來的,他走就走了,還要留給謝長安,給她添點小麻煩。


    謝長安似笑非笑:“這是你的?”


    元知:“當然是我的,難不成是你的?”


    他還根本不知道自己昏迷過去時發生了何事。


    倒是翟子清麵露尷尬,按住他的肩膀低喝:“住口!”


    元知:“那明明就是我的攏光戒啊,不是被白峭寒搶走了嗎,怎麽又在她手裏?!”


    “那是白峭寒送給謝道友的禮物,現在自然就是謝道友的了!方才若沒有謝道友,我們也不可能解圍,你別再生事了!”


    翟子清心裏對這師弟的不分時機也很是厭煩,此刻忍不住帶出幾分,又對謝長安拱手正色。


    “方才命懸一線,多得謝道友援手,還差點連累貴友,翟某實在過意不去,可我現在身上也沒什麽貴重禮物,不知謝道友能否留下地址,待翟某稟明師門之後,再親自攜禮上門致謝?”


    元知還要說話,直接被他禁言術封了口。


    謝長安點點頭:“道謝就不必了,你別再半夜闖進來擾我們清靜就行,請吧。”


    翟子清老臉一紅,不好再說什麽,隻得再度拱了拱手道歉,拎起師弟趕緊走了。


    謝長安將攏光戒拋給李承影。


    這東西對她用處不大,但李承影用的話卻不錯。


    李承影打了個嗬欠,順手將戒指套到手上。


    “救命之恩定情信物都齊活了,就差以身相許。若姐姐不棄,今兒就讓我侍寢吧。”


    謝長安:“好呀。”


    李承影:?


    侍寢的意思就是,李承影將床暖好了,謝長安上去睡,李承影滾去打地鋪。


    當然,他知道謝長安之所以不走,是為了防止再出現剛才的事情。


    畢竟,如果昨夜她沒及時趕來的話,局麵就無法善了了。


    一夜無話。


    翟子清師兄弟離開之後,就再也沒在他們麵前出現過,想是天還沒亮就走了。


    元知雖然被寵壞了不知輕重,翟子清本身卻還是頗有眼色的。


    他知道自己兩人要是還不走,就該更惹人厭煩了。


    元知還絮絮叨叨惦記著他那個攏光戒,被翟子清狗血淋頭好一頓罵,他還不知輕重要辯解,翟子清直接二話不說打暈了往宗門帶。


    他就不信這師弟糊塗,師門長輩也跟著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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