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隨榮管家來到雲崢房間時,雲崢正站在一張長案前執筆畫著什麽。


    他一身白色錦衣,頭束玉冠,長身玉立,眉目清朗俊逸,正是如今上京城的閨秀最為追捧的風度樣貌。


    也正是……她最初遇見他時的模樣。


    宋晚如今還記得他遇見雲崢的那一天,那是她人生中最狼狽的一天。


    那天,她在一處破廟中遇到了一群歹人,各個身手不凡,欲對她行不軌之事。


    她是靠著陸明那老頭教的金針之術,才出其不意,得以逃出破廟。


    那群人卻不知為何,似乎是誌在必得一般,在破廟外的那片密林中追了她許久。


    她趁著夜色與他們在那林中糾纏躲藏了半夜……


    最後,她受了傷,還第一次親手殺了人,在推拉中渾身是血的滾下了山。


    她想,這一次自己怕是難逃魔爪了。


    雲崢就是那個時候出現在她眼前的。


    他一身白衣,纖塵不染,身後跟著一隊巡城的羽林衛。


    在那即便天色並未完全亮起來的時候,也顯的格外耀眼。


    她當然不是會因著什麽救命之恩就以身相許的迂腐之人。


    之所以對他另眼相看,是因為不知為何,他的一言一行,總是讓她覺得格外熟悉和……親切。


    而她之所以對著她死纏爛打,她承認,他這張好看的臉,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世子,江姑娘來了。”榮管家的聲音響起,打亂了宋晚的思緒。


    正提筆作畫的雲崢抬眼看了兩人一眼,也將手中的筆擱下,緩步走到堂中坐下,看向宋晚,眼帶笑意。


    “聽聞江姑娘醫術高超,我不過一些皮外傷,父親卻非要請江姑娘前來,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宋晚盡力讓自己露出一個平和的笑容。


    “世子言重了。”


    “這天下父母之心都是一樣的,懷王也是擔憂世子。”


    雲崢聞言展眉一笑。


    “如此,便勞煩江姑娘了。”


    “不過我傷在腰腹,還請江姑娘先在此稍候片刻,容我先去換一身方便些的衣裳。”


    他自然知道父親今日借著他的傷,請這女子來的原因。


    而他之所以當真讓江晚喬過來替他治什麽傷,必然是方才父親已經同她談過,卻沒有達成一致,需要他拖延一些時間,用些手段拿下江家。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隻是一個不相幹之人。


    他配合著便是。


    而且……


    宋易若辦不成漠北軍的事,便要就此離開上京去給先帝守陵。


    這於他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


    否則若他當真跟君九宸站在一邊,日後便注定會與懷王府不可避免的對上。


    而他……已然傷害了她。


    不想與她最重要的家人為敵。


    宋易與宋家人就此離開,至少,還能保住一條命。


    這可以說是最好的結果。


    聽宋晚應了聲是後,雲崢便轉身去了內間。


    宋晚見他離開,也抬步走上前,將手中的藥箱放置在屋中正中央的那張桌子上,在屋中坐下來,安靜的等著。


    雲崢去換衣裳的時間,似乎有些長。


    宋晚的視線在屋中掃過時,便見這屋中的布置還同從前一模一樣……


    有許多地方仍殘留著她的絲絲痕跡。


    而當瞥見不遠處雲崢方才所畫的那幅墨跡未幹的畫時,宋晚的瞳孔微縮,起身走上前去。


    便見那畫上,畫著一個身著大紅色嫁衣的女子。


    那女子笑容肆意而明媚,眸若星辰。


    一筆一畫,栩栩如生,似乎每一處的細節都在作畫之人的心中。


    那是……


    她。


    宋晚袖中的手不自覺的用力。


    既然那般毫不猶豫親手射殺了她。


    如今這般,又是做給誰看?


    而就在這時,雲崢終於換好衣裳自內室走了出來。


    見宋晚站在書桌前不動,他出聲詢問道。


    “江姑娘在看什麽?”


    聽到雲崢的聲音,宋晚即刻收斂了眼中的情緒,勾唇淺笑。


    “世子這畫畫得極好,形神具備,民女一時看入了神。”


    “隻是這畫上之人看著倒是有幾分眼熟……”


    宋晚說著似乎想到了什麽。


    “莫非……是故去的世子妃?”


    雲崢聽人提起宋晚,麵上卻並未露出什麽異樣的神色,隻是走過去,抬手將桌上墨跡已然幹了些的畫卷緩緩的卷起,


    “正是。”言簡意賅的迴答,到底還是不如方才的健談。


    宋晚卻似十分好奇般繼續開口道。


    “世子將世子妃畫的如此栩栩如生,當真是對世子妃“用情極深。”


    “隻是不知世子當日大義滅親,親手射殺世子妃,心中可曾有過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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