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剛過,客廳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算不上太恭敬。


    楚瑤換藥的動作忽地頓住,下意識偏頭去看倚在床頭那人的臉。


    眉頭並不明顯地擰緊了些,眸間閃過一瞬警惕,繼而又很快沉進幽邃晦澀中,顯得霧靄靄的。


    在她過分強烈的視線注視下,江錚不緊不慢地抬眸直直迎上,此刻的眼底隻剩下一片散漫的倦意,朝她懶漫一笑:“提醒楚醫生一件事,你和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楚瑤有些懵,一時沒聽懂他這話是什麽意思,訥訥道:“什麽意思?”


    江錚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意思就是說你現在什麽都得聽我的,否則橫豎都得死。”


    門板震動加劇,側麵凸顯出敲門的人耐心逐漸告罄。


    楚瑤簡直是落荒而逃般跑去開門,等到了門口,沉沉吐出一口濁氣,這才做好心理建設伸手撫上門把手。


    門從裏麵被拉開,門外站著一個個頭不高、身材微胖的男人。


    楚瑤記性不錯,很快就認出麵前這人她在徐鵬剛的書房裏見過一麵,徐鵬剛稱唿他為強子。


    黃誌強沒想到來開門的會是一個女人,而且……會是這幅景象——穿著一套嫩粉色睡衣,衣服上滿是淩亂的褶皺,低著頭羞於見人的樣子,臉頰上的紅暈一路蔓延到脖頸。


    視線流轉到麵前女人的脖頸深處,黃誌強眯了眯眼,白皙皮膚上那過於惹眼的紅痕順著鎖骨曖昧地蜿蜒進衣領裏。


    黃誌強是過來人,不會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麽,他清了清嗓子還是問道:“阿錚呢,我來找他,他平時這個點不都已經起來晨練了嗎?今兒個怎麽沒見著人,我還想讓他帶著我一起練呢。”


    楚瑤麵上紅雲更盛,腦袋越垂越低,小聲迴答道:“他才剛睡下沒多久”,楚瑤咬了咬唇,齒間艱難擠出了幾個字——“昨天晚上累著了。”


    這是剛剛江錚再三叮囑她,必須要說的台詞,用他的話來講,那就是如果沒了這句話,效果會大打折扣。


    黃誌強嘴巴張了張,還想說些什麽,猶豫再三終歸還是憋了迴去,隻丟下一句:“晚上老大的壽宴提醒一下你男人,記得出席,別睡過頭了。”


    之後便沒再逗留。


    楚瑤將客廳的門合上之後,轉身緩步走到房間門口,卻再也沒有更進一步,隻是長久地駐足在房門外。


    似乎打開麵前這扇門,於她而言,需要巨大的勇氣。


    幾分鍾前,那些畫麵實在是太過衝擊。


    他叫她換好睡衣後,給她交代完待會兒過去開門要說些什麽,視線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兩圈後,驀地出聲:“不夠逼真,缺了點東西。”


    一把將她拽到跟前,附耳低語了幾句。


    楚瑤聽到後,麵色頃刻間漲得通紅,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了什麽。


    手指不知不覺中撫上了自己的鎖骨……門內傳來男人帶笑的戲謔聲:“杵在門口幹嘛?藥還沒換完呢。”


    紛亂思緒倏然聚攏,楚瑤穩了穩躁動的心神,推門而入。


    一下撞見坐在床邊那男人投來的灼人視線,僅片刻對視後,眼神不受控製地閃躲開來,像是突然被電擊後條件反射般彈開來。


    人在緊張的時候習慣性找點話聊,楚瑤走近後一邊拿起鑷子,一邊主動匯報道:“那個人好像叫強子,他讓我轉告你晚上記得出席徐……你們老大的壽宴。”


    “嗯”,江錚漫不經心地應道,沒有太大反應。


    通過方才一係列的行為,以及昨晚他不讓自己開燈的前由,楚瑤大致能猜到他應該是想對莊園裏的其他人隱瞞自己身受重傷的事實。


    但究其背後的動機,楚瑤沒想明白。


    為了集體利益身先士卒還因此受傷,不應該是一個拿出來邀功的大好機會嗎?


    楚瑤想了想,試探著開口:“你晚上打算怎麽過去?”


    江錚聞言,眉梢別有興味地吊起,像是聽到了什麽世紀笑話一樣,重複了一遍:“怎麽過去?”


    他拖長尾音,尾調慵懶地上揚,打趣意味十足。


    “坐車去唄,壽宴又不在莊園裏辦,那麽遠的路,難不成走路去啊?”


    被他噎的,楚瑤簡直語塞。


    她進房間後,除了最開始那一下猝不及防的對視,楚瑤全程刻意地避開與他視線交匯的可能性,好比此刻她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傷口看。


    就算看不見他的臉,她也能想象到這人剛剛說話時臉上那無比欠揍的表情。


    “我是說你身上的傷未來幾天都需要平躺靜養,不宜走動。”楚瑤忍著性子耐心解釋道。


    過了好一會兒,江錚都沒有再作聲。


    久久等不到他的下文,楚瑤趁著側身去床頭櫃拿紗布的間隙,偷偷瞄了一眼那人。


    腦袋靠在床頭,闔著眼皮,左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太陽穴,隻是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情緒。


    見他沒有聊下去的意思,楚瑤也識相地保持著沉默。


    江錚在迴憶昨晚的細節,其實當黃誌強早上敲響他房門的那一刻起,就基本坐實了他先前心中的那個猜測。


    黃誌強無非是找了個幌子來看看他有沒有受傷?


    昨天晚上兩方人馬交戰的時候一開始都隻使用了冷兵器,左不過就是刀和匕首這些,再輔以拳腳。


    兩邊都不是什麽幹淨的路子,誰都忌諱動靜鬧的太大,要是招來了條子那就得不償失了。


    混亂之中,不知道是哪一方先開了槍,槍聲一出,場麵一度變得愈發不受控製。


    腹部中彈的一瞬間,江錚警覺地順著開槍的方向望去。


    夜裏很黑,交錯的人頭也都在移動,但他還是依稀看見了那人四分之一的側臉,像是黃誌強手下的一個馬仔。


    “自己人”開的槍,嗬,他的目的就差寫在臉上了。


    陳彪顯然是個不足為懼的家夥,現在又急著出手解決掉他江錚了,看來是對徐鵬剛手上那張底牌勢在必得了。


    不過……這件事背後有沒有徐鵬剛的意思在裏麵,江錚還不確定。


    至於晚上的壽宴,勢必會是場鴻門宴,他不去也得去。


    及時掌握局勢的走向向來至關重要,他也需要借助這場鴻門宴來弄清楚“除沛公”一舉到底是“亞父”的私欲,還是“西楚霸王”的授意?


    就在楚瑤以為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不會開口說話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了耳邊響起一道沉啞的男聲:“你是聰明人,很多事情不要問的太清楚,就算有疑問也得把它藏在心裏,藏好了。”


    話語間,每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你唯一要記住隻有一件事,在這裏隻有我能護著你,所以隻有我活著,你才能活下去。


    以後我說什麽你照做就好了。”


    楚瑤聽到這裏,沒吭聲,靜了幾秒後,隻是輕輕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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