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攻城比上一日更難對付,將閭在太陽西斜、周文軍全部撤迴後心想。


    城下,被砸翻的第一台衝城車仍然丟在原地,不過很多砸散的部件都被後續攻城的士卒踢得不知所蹤,隻有那根巨大的圓木仍然躺在那裏。關城大門前,兩台衝城車的殘骸還在冒著煙。


    函穀關作為關中的第一大門,其城門是極難被衝城車撞開的。首先說,城門的厚度就很大,為了防止架火燒門,向外的一側還釘有很厚的銅板,內側則用銅條加固,極難被撞裂。大門後麵就是銅製的千斤閘,又給大門不被撞開提供了一層保障。


    不知周文是想通過撞門來給守城軍施加心理上的威壓,還是就是執著的要增加一個攻破關城的機會,當第一台衝城車被投石機打翻後,另外四台衝城車中的兩台前赴後繼的繼續向關城大門衝擊,最後被城頭的沸油燒毀。還有兩台衝城車直接撞擊城牆,一台自己把自己撞散架了,另一台則被城上拋下的擂石砸塌了木架,人無法躲在下麵,也就等同廢棄了。


    “兩日。”將閭伸出兩個手指在眼前晃了晃,把手放下。明日再堅守一日,後日日落前假作抵禦不住讓出關城退守後關牆,在後關牆再堅守一日,皇帝小弟交代的事情就圓滿的做好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現在就要著手做起來,大將軍邯派來的數百人今天已經到了……


    _


    “快看,少華山。”菡萏撅著小pp趴在皇帝輜車的右側窗前,興奮的叫著。


    這是又一日的清晨,胡亥的快速行進已經距離寧秦縣隻有兩日的路程了。


    可能是因為路途無聊,所以雖然包括景娥在內的四個美女,每人都有自己的輜車,可她們卻喜歡天天都擠到胡亥的車內。胡亥也確實比較縱容她們,就算有公務奏簡需要批閱,也在美人叢中自顧自的辦公,隻有外臣來奏事(“比如那個最黏著公子的上卿平。”菡萏剛剛小聲說了這麽一句就被芙蕖給了一巴掌,菡萏才想起這個上卿平已經是自己的繼父了,悄悄吐了吐小舌頭)時,才會讓她們在簾後噤聲。


    景娥與幾個美人接觸了兩日,發現這三位小妞都是天真爛漫的性子,反倒是自己顯得有些過於老成了,從心理年齡上還真成了後宮中的大阿姊。


    沒辦法,近一年來在景曲的身邊聽多了各種生意經,還有各種複國反秦的陰謀詭計,所謂近墨者黑了吧。而這幾個侍女上位的宮妃,隻是胡亥被調包後發配去浣衣時吃了幾個月的苦頭,但在同被發配的芙蓉(燕媼)衛護下也沒有經曆太多的世態炎涼之類心理摧殘,胡亥奪迴帝位後她們就第一時間迴到公子身邊,然後很快又成為了公子的妃子,比原來侍候公子時更開心快樂。


    景娥畢竟是少女的年紀,又不像胡亥總角童子的身體內塞著一個而立之年的靈魂,所以很快就和三女融為一體,也煥發出了無憂無慮的心性。


    聽菡萏這麽一叫,馬上在車內爬了兩步湊過去:“讓我看看,我還沒見過華山呢。”


    菡萏讓出一半位置,兩個小腦袋就伸出窗外,菡萏還不時伸出小爪子指指點點:“皇後快看,那些石頭像不像一群羊?”“皇後看,那邊有一隻石頭老虎”……


    車外騎馬的甲衛稍稍向後落了落馬身,讓開窗口位置避免遮擋二女的視線,但目光更為警惕的巡視馳道之外,以便在必要的時候迅速前衝擋住可能飛來的任何威脅。


    胡亥正在看奏簡,瞟了一眼兩個撅著pp的女孩,一樂。手中簡章剛讀完準備拿最後一卷,菡萏忽然縮迴腦袋對著他叫了起來:“公子公子,快停車快停車。”


    胡亥不知道怎麽迴事,伸手敲了敲壁板發出停車的信號,輜車停了下來。皇帝座車一停,甲衛的馬隊發出了信號,整個大隊由中間向前後,都一層一層波浪般的停了下來。


    菡萏叫停了座車後,興奮的來拉胡亥的手:“公子來看那個溝裏的石崖,是不是很熟悉?”她又用另一隻手拉芙蕖,“阿姊看看,能想起什麽不?”


    胡亥搖搖頭,移到窗前順著菡萏的示意方向看去,果然腦中馬上就浮現出熟悉的感覺。他相信自己從來沒有走過這條路也從來沒有看過這條山溝,那麽這種熟悉顯然是真胡亥的記憶。


    景娥向旁一閃,給芙蕖讓開窗口。芙蕖一看也叫了起來:“公子,我想起來了。先皇帝有一次東巡時,公子隨駕,路過此地大隊全體暫歇一個時辰,公子在那邊的石崖下埋了一個匣子,裏麵有好多公子的玩物,說是要看以後再過此地時能不能找迴。”


    胡亥的記憶也由模糊變為清晰,似乎真有這麽迴事。說起來這不過是很多小孩子的心性,玩兒了一個藏寶遊戲而已。


    菡萏搖著胡亥的手臂:“公子,不若就在這兒歇息一陣,咱們去找找當年的寶藏如何?”


    胡亥本想拒絕,畢竟還有兩日路途要趕。但心中忽然一動,起了一個很特別的念頭,於是點點頭,對窗外的甲衛吩咐了一聲,就和諸女下了輜車。


    跟在後麵的大臣不知胡亥為啥停車,本欲前來查探,後得甲衛傳詔說暫歇,也就各自下車活動活動腰腿。


    聽到胡亥要向側邊的山溝中去,趕過來聽令的吳子水立即先派出了二百銳衛清理周邊,然後是盾衛在崎嶇的小道兩側站位,接著由曹穿帶著甲衛前唿後擁,胡亥和四女夾在中間,向著那個山崖下走了過去。


    到了山崖下甲衛就散開了,菡萏則一跳一跳的開始搜尋起來,沒過多一會兒她就高興的喊道:“公子快過來,應該就是這裏了。”


    山崖的下的崖體在近地麵時向內微微彎曲,雜亂的石塊間,一棵小樹歪歪扭扭的生長在那裏。菡萏指著山崖上一塊突起:“公子還記得這個象趴著的小羊羔一樣的石頭嗎?那迴公子把玉匣埋在山崖下一個凹坑內,然後堆上土和石塊埋住,再移了一棵小樹種上,說這樣別人就不會起疑了。就是這裏,肯定就是。”


    胡亥抬頭看著那個“小羊羔”,不過是粗具其形而已。他衝著曹穿一擺頭:“挖開看看。”


    幾名甲衛先把小樹周圍的石塊搬開,然後用長矛戳鬆了土,把小樹愣給拽了出來,接著就按菡萏的指點,小心的用劍先把山崖壁前的泥土戳散,再慢慢剔除。折騰了不到一刻鍾,一名甲衛的劍似乎戳到比較平整的東西,他耐心的探索邊緣並把土挑開,一個一尺多長、半尺多高的形狀顯現出來。


    甲衛開始用帶著手套的手去清理,弄到一定程度後,把劍鋒插進去一撬,一個長條型扁匣就拿到手裏。仔細拂去匣麵上附著的濕土後,一件通體深綠的玉匣展現在胡亥眼前,還有兩條尚未完全腐壞的皮繩環繞捆綁著玉匣。


    菡萏歡唿了一聲,讓衛士割斷皮繩,打開了匣子。


    皇家所用的玉匣做工是沒說的,匣蓋和匣體之間可以算嚴絲合縫,從匣內襯底的帛絹上完全沒有汙漬的痕跡就可以看出沒有滲水進去。裏麵的東西還挺雜,有墨、硯,有一隻半尺多長的短銅劍,還有十三鎰金,另外還有八塊大大小小的透明石,小的也有鴿子蛋那麽大,大的足有小拳頭大。


    胡亥的眼睛放光了,這是水晶呢,還是……鑽石?


    既然東西找到了,胡亥就往外麵道路上迴返。玉匣本身就不算輕,而裏麵光金子就有4公斤重,所以由一名甲衛抱著跟在後麵,菡萏很高興的蹦蹦跳跳走在胡亥前麵。胡亥一邊走,一邊不斷地向周圍打量,似乎在努力把周圍山石地形的樣子印在腦中。


    迴到車上,胡亥把匣中的鎰金都賞給了吳子水和曹穿的三衛去分,那柄短劍光閃閃的依舊鋒銳無比,就賜給了景娥。那些透明石頭……這玩意兒到底是水晶還是鑽石呢?他拿出了最大的一塊在嘴邊哈了口氣,舉到眼前一看,一點兒水氣都看不到。又在石頭上找了個相對平一點的麵滴上小小的一滴水,球形,半天都沒散開……


    菡萏看胡亥在那兒折騰,有些奇怪:“公子在幹什麽?”


    “我不記得這東西是什麽了,所以想看看是不是水晶。”胡亥老老實實的迴答著。


    旁邊海紅聽了撲的一樂:“也難怪公子記不住,那時候公子才多大年紀?海紅記得這些透亮的石頭是隴西郡貢與先皇帝的,先皇帝看不出有什麽好,就隨口賜給公子玩兒了。隴西郡守當時說這石頭來自西域行商,名字很古怪,郡守說是西域話,大致的意思就是很難征服的石頭。”


    胡亥心中暗喜,果然是金剛石。


    有記載的曆史中,金剛石是由天竺傳入,至於金剛石這個名稱則來源於佛經。公元260年的晉時,從天竺傳入一種非常堅硬的石頭,堅硬到能切開玉石,而佛經中把最堅硬的兵器,最堅硬有力的人稱為“博曰羅”,這種石頭也以此命名,翻譯為漢語後就稱為金剛石了。


    胡亥心裏打的小九九又是什麽呢?原來這貨在看以往的穿越小說中,有很多穿越過去的人最後又穿越迴了現代。要是就這麽兩手空空的返迴現代而沒有弄到點兒古董以及值錢的財物,這趟穿越之旅豈不是空虛一夢?現在好了,假若最後萬一又能穿越迴現代,現代人當中可隻有他知道胡亥的“藏寶”。


    那個藍田玉的大玉匣就不知道能值多少錢,那柄短劍看劍身的樣子也是處理過的,很可能與後世出土的一些銅劍一樣不腐,又值老錢了。十三枚金錠,足有將近四千克,按現在的金價計算價值超過百萬軟妹幣。古硯一方,又是超級值錢貨。如果這些石頭是金剛原石……他用手掂了掂,想起曾經有報道說人工培育鑽石已經能做到20克拉,5克拉是一克,這八顆鑽石最小的怕也有上百克拉,小拳頭大的那個還不上千克拉……想到這兒胡亥血直往上衝,頗有連皇帝都不要再做下去,馬上返迴現代的急切了。


    列位看客或許會說,這位小爺已經把匣子挖出來了,迴到現代怎麽還能找到?這就要用上很玄幻的平行宇宙理論了。本老拙理解的大意就是,當他奪占曆史胡亥的“舍”後,就會產生兩個平行宇宙,一個是他現在身處的、把曆史改變了的宇宙,一個則是保持原有曆史的宇宙。如果他穿越迴現代進入原有曆史的宇宙中,那這個匣子自然依舊仍然埋在那個山崖下啊。當初埋得如此隱蔽,被人發現的可能性很小,隻要那個不算太高的山崖不崩塌,他迴到現代去把匣子找出來的可能性巨大,這也是他費了老鼻子力氣要把周遭的地形山勢記住的原因。這玩意兒要是真能在迴到現代時弄到手,後半生就再不愁奢華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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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亥做著此世為皇帝、後世為富翁的春秋大夢時,代國大將軍英布也在做著打入關中、推翻暴秦、報仇雪恨、青史留名的美夢。


    張楚軍周文到了函穀關下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太原郡,這給英布以極大的鼓舞,同時也為其帶來了很強烈的緊迫感。如果周文率先攻入關中,一方麵說明暴秦並不是不可戰勝的,而自己這一支隊伍中大半都是在暴秦的殘虐中生存過來的楚刑徒,有著周文軍卒不可比擬的生命力和戰鬥力,所以由自己打擊暴秦更占上風。


    另一方麵,如果周文先入關中,那麽自己將如何與其共處?是分別劃定區域各自攻伐,還是一方兼並掉另一方統一行動?都太麻煩了,不若自己先入關中先奪地盤取得主動性更簡單。


    英布相信自己雖然隻有九萬卒,但遠比周文的二十萬卒具有更強的戰鬥力,而且自己先奪下霍邑進入關中的希望更大。霍邑的攻擊難度肯定遠比函穀關小,雖然消息說,霍邑有六萬秦軍而函穀關隻有三萬。


    分析是分析,還要加緊行動才行。代王是全力支持自己的,隻要代王有的,要啥給啥,這也讓英布對代王的忠誠度更加的上升了。從現在情況看,已經有兩萬人向界休進發,去準備攻城的器具,而明日自己就可以帶著主力的七萬人走上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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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文沒有做夢,因為眼前的現實足以讓他心中的激蕩難以遏製。在這攻城的第三日,函穀關上明顯的現出了頹勢,秦卒的戰力與人數都在下降和減少,他的士卒已經數度登城,甚至有一次已經完全占據了七十多步長的一段城頭,隻是由於秦軍的軍械更好更多,城內床弩不分敵我的射出蜂窩般的箭矢將登城的己方士卒射殺了大半,才使秦卒收複失地。


    現在秦軍已經主要在仰賴軍械,當己方士卒同時數處登城時,守軍就用投石機拋出了燃燒罐在張楚軍後部弄出一個燃燒帶,讓己方士卒無法增援,才能將登城的士卒打迴城下。這就是說,秦人的士氣、戰力、後備力量都接近枯竭,如果沒有強大的軍械支撐,函穀關已經是自己的了。


    他和伍頹等將領們也討論了為什麽前兩日秦軍沒有用出燃燒油罐這一大麵積殺傷和阻隔進攻的利器,最終多數同意的結論是,函穀關裏可用的油罐有限,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時舍不得拿出來用。至於滎陽守城中大量使用這一手段,說明滎陽的儲備充足、準備充分。


    比較假王在滎陽所遇到的守軍狀況,函穀關守軍準備不足、士氣不高,所以自己成功已經在望了,明日一定能夠破關!


    周文信心十足的發出了撤兵的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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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要讓他們破城,又不能讓他們破關。”將閭疲憊的坐在箭樓內,對公孫羽說:“關牆準備的如何?”


    “將軍,屬將已經遵令把城內的半數投石機和三成床弩移到了關牆內。”公孫羽也是一臉的疲憊。這是關鍵的一天,要不斷地示弱,又要保證城牆不失,還要在前城牆萬一失守時能迅速控製住後關牆,公孫羽身兼了兩職。一個是在城內控製投石機和裝著箭巢的床弩,一個就是見勢不妙時能迅速退到後關牆上建立起有效的防禦,所以精神處於高度緊張中。


    昨晚快傳來的詔令說,今日新關落成,但築城模塊土方之間的彌合泥漿最好能有四五日時間幹燥強固,詔令沒有要求他們堅守到明日日落,隻是把情況擺給他們由他們自行決斷。


    兩人商量後認為,即使今日就丟了函穀關也不會有致命的損害,不過最佳的還是在後日放棄更佳。因此決定明日棄城,後日棄關,這樣無形中就給自己身上加上了巨大的壓力。


    公孫羽猛地幹了一觴酒:“我等的投石機沒有采用匠師台那種包固銅套,前麵配重也是用草袋裝碎石的,所以明日城內的投石機可一火焚之,周文能得到的就是銅製的釭鐧,床弩也一樣可火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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