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青雲


    羅星朝著老者看去,雖看不清他長相,卻也隱約看得出,是一個體型跟岑執事有幾分相似,同樣仙風道骨的老人,淡然苦笑著道:“岑執事和唐總管,小人是認識的,但不知這位上仙如何稱唿?小人無緣修仙,多認識一位神仙中人,也不枉此行……”


    老者默然不語,羅星隻得自嘲道:“卻是小人冒昧了,上仙乃是神仙中人,小人不過一介……”


    話沒說完,老者忽然開口道:“老夫乃是青雲門外門長老,雲鶴峰首座,羅星!”


    羅星愣了一下,還沒迴神,老者接著道:“羅昊辰,你可願拜入老夫門下?”


    這話一出口,羅星又一次怔住了!


    這老者,便是跟自己同名,害得自己隻能改名的長老?


    這叫什麽事!


    這個羅星長老不是要審問自己的嗎?不說把自己抓起來搜魂什麽的,起碼也該把自己趕下山才對吧?剛剛還一股子完全不待見自己的模樣,現在居然開口就要收……收徒?


    羅星下意識看了看漫天繁星——星空燦爛依舊,沒有絲毫異象,自己也清醒的很,應該,不會聽錯吧?


    別說是羅星,就連唐總管也驚詫不已,低聲問道:“師尊?”


    岑執事忽然笑了一聲,道:“師兄,你又快人一步!”


    羅星又納悶了——合著,岑執事也想收自己嗎……


    對了!


    羅星腦海裏靈光一閃——莫非,自己,並沒有失敗?而是……


    還不等他迴過味來,岑執事一句話就解開了他的疑惑:“幾百年都沒有出過一個以武入道的修士,結果還是被師兄發現了。”


    羅星心中大定!


    鬧了半天,自己並不是廢掉了內功修為,而是,打開了以武入道的通路!


    自己此刻體內空無一物,卻隻是失去了那種內力傍身的強大感覺,沒有絲毫的疲勞虛弱……按理來說,廢掉武功的人就像大病初愈一般,變得比常人還是虛弱幾分,而自己,並沒有任何異象……


    草率了……羅星在心裏吐槽,這麽著急就斷定自己失敗,都安排好了後路……卻忘了修行者還有一種特殊情況——不破不立。


    想到此處,他望向兩位老者,繼續問道:“上仙,此話怎講?”


    羅星長老沒說話,岑執事先他一步解釋道道:“羅昊辰,其實,你的私心並未有錯,古往今來,有數之不盡的武者試圖打破天資桎梏,探求武道巔峰,步入修仙之途,奈何,武者本就天資不佳,無法感應天地靈氣,隻能借助粗淺的唿吸吐納之術導引氣機,強行吸納天地之間各種駁雜不純的靈氣,借以打熬筋骨,加之武者爭鬥之心過重,修命不修性,修動不修靜,與修仙背道而馳,往往隻能練出一身雜氣,美其名曰內力、內勁、內功,仗著體質比常人強悍許多,便以為摸索到了修仙門檻,實則南轅北轍,相去甚遠,一身修為也難以長久,及至年老體衰,體內雜氣自然挽留不住,隻能抱憾終身……不過,也有例外之人……”


    羅星心中一動,知道說的是自己。


    岑執事接著說道:“天下武者數不勝數,有心探求修仙之途者,向來都是其中異類,大多也都以失敗告終,但天意不可測,偶有人機緣巧合之下,打通關竅,加之大毅力大決心,持之以恆,便能洗去一身雜氣,踏上修仙之途,而你,便是青雲門地界之內,五百年來,第一個打破以武入道桎梏之人!”


    其實還沒等他說完,羅星心裏早已樂開了花,但他還是忍住了。


    他盡量壓製住自己激動的心情,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說道:“如此說來,我,我真的,可以修仙了?”


    岑執事道:“自你上山以來,老夫其實自一直在暗中觀察,也知道你是個心性坦蕩隨和之人,對待身周之人沒有多少分別之心,亦不曾仗著身份與實力表現出絲毫倨傲與浮躁,對演武練功之事雖有些許急躁之意,卻沒有犯下任何可能招致走火入魔的錯誤,才安心放任你繼續吸收山門大陣之內的靈氣,也想看看你能練出什麽結果……”


    羅星聽他前半句話在誇自己,心中多少有點沾沾自喜:“看來我的人品還可以,至少沒有招人討厭。”不過聽著後半截也知道,原來自己一舉一動早就在人家關注之中。


    羅星覺得這樣很合理,畢竟是修仙者,招進來一個在凡人當中本事很大,卻甘願為奴為仆的武者,多少要留個心眼——修仙者心態豁達不拘小節,但也不是缺心眼。


    心裏正開小差,又聽岑執事道:“沒想到你居然練成了,不過,師兄既然先我一步……”


    羅星知道,接下來倆老頭就爭著收徒了……


    兩人之前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把羅星嚇得不輕,把下山以後的行程都安排好了,其實兩人人大概都料到了羅星即將突破,隻是不敢確定,所以親自過來看看,反而隻有唐總管蒙在鼓裏……


    羅星心中百感交集,卻也來不及感慨“人生的大起大落太快,實在是太刺激了!”反而是開始盤算該怎麽辦。


    跟自己同名同姓的羅星長老,老實說,羅星看著有點不爽,畢竟一上來就沒什麽好臉色好語氣……


    不過這羅長老畢竟是岑執事的師兄,而且看樣子,岑執事也沒打算和他爭,師兄弟之間一團和氣,倒不像影視作品一樣——兩個為老不尊的長輩,為了爭奪一個天賦出眾的弟子,各種撒潑耍賴……


    當然,岑執事可能也隻是客套一下,畢竟羅星是他帶上山來的,羅長老若是顧及雙方交情,多少也該客氣一下,相互推辭一番什麽的。


    羅星這邊正想著,如果兩人把選擇全扔給自己,應該如何決策才能不得罪兩邊,卻不料,羅長老直接說道:“既然師弟不與我爭,為兄便收了此子,好生教導,羅昊辰,你我本是家門同姓,想來也是緣分注定,你可願入我門下,修心悟道,逍遙長生?”


    羅星是沒想到這羅長老如此直接,愣了片刻。


    這麽直接?都不給選擇的餘地?都不照顧一下師弟的心情?會不會,有點霸道了?


    羅星心裏吐槽,卻聽唐總管道:“羅昊辰,你來我青雲門,不就是為了修仙問道麽,怎麽,不願意?”


    這個唐總管也是——如果自己答應了,就是自己的師兄,自然要幫師傅說話。


    搞半天,還是沒得選。


    不過麽,三人都算是青雲門雲鶴峰分支的,類似於總公司下麵的分公司,想來也是情同一家的,沒有太多勾心鬥角的必要,就算羅長老收了羅星,岑執事也是師叔輩的,應該不會那麽見外,自己想太多,未免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於是,羅星也不再遲疑,語帶欣喜說道:“小人,小人願意!”


    唐總管笑著說:“既然願意,就不要自稱小人了。”


    羅星自然改口:“弟子願意!”


    說著,便要下拜行禮——這一迴,可是真心實意。


    能踏上修仙之途,不管是不是自己穿越帶來的運氣或者主角光環什麽的,自己摸索總歸不如有人指引教導,既然人家肯收徒,自己也該有個禮數。


    不料,這一拜也被羅長老用無形之力托住了。


    羅星差點以為羅長老這是要反悔,卻聽他道:“不必計較這等繁文縟節,你既然願意,叫一聲師尊便可。”


    就這麽一句,羅星對這位羅長老的觀感頓時提升了很多。


    他誠心誠意的恭聲道:“弟子見過師尊!”


    羅長老語氣也親切了不少,道:“甚善!”


    羅星接,對岑執事和唐總管也行禮:“見過師叔、師兄!”


    兩人點頭示意,羅長老又道:“今日收徒,雲鶴峰又添新人,我們且迴去,慢慢計較!”


    說著,當先朝著修仙弟子們居住的山坡走去。


    來了這麽久,羅星無數次眺望高聳如雲的雲鶴峰以及峰下山坡的弟子起居處,也曾無數次想象過自己有資格走進去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心情,現在想來確實有些準備不行。


    雲鶴峰和弟子起居處,就像是雜役館邊緣的背景貼圖,在遊戲裏是永遠走不過去的,除非開了新版本,更新了地圖。


    而雲鶴峰和弟子起居處一直就在那裏,隻是現在,羅星在以為自己即將離開這裏時,突然間獲得了進去的資格,多少有點猝不及防……


    岑執事和唐總管跟在羅長老身後,羅星也趕緊跟上他們的腳步。


    這會兒,他才覺得,自己身上雖然沒有了內力,沒有了那種走路虎虎生風的感覺,卻也沒有絲毫的疲勞酸痛,就像……就像自己隻是個普通人,用最普通的步伐行走,既不累,也不輕鬆,身體感受到的重力,較低和石板地麵的摩擦力,一切,都剛剛好……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練出內力之後好幾年,他都覺得自己身輕如燕,腳下生風,而且習慣了這種迥異於地球的“強大”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腳踏實地、自自然然行走的滋味了……


    這大概,就是身體打破了修仙桎梏的感覺吧。


    語言感受著身體的神奇變化,一邊走過無比熟悉的雜役館房舍,來到弟子起居處的山坡下,羅星忽然有那麽一絲絲的恍惚……


    羅長老、岑執事和唐總管,就這麽平平淡淡的跨了過去——那裏一直以來都有一道無形的間隔,沒有哪個仆役有膽量穿過去,但對於修仙者而言,這道阻隔是不存在的。


    此刻對羅星來說,阻隔已經消失了,但他還是遲疑了一秒鍾。


    然後,跨過兩塊幾乎沒有任何區別的石板中間的縫隙——


    這,是羅星踏上修仙之路的第一步。


    從這一刻起,就走進了修仙者的世界。


    這個過程,用了不到一秒鍾的時間。


    在此之前,羅星在地球上度過了二十四年的平凡生活,穿越到這個修仙世界之後,也過了五年多的時間,從邊野張總小洪村的編外村民,到采石工,短工,記賬工,縣府兵丁,獨行鏢師,遊覽觀摩了農耕時代帝製王朝的人間百態滾滾紅塵,終於,踏上了超脫凡人之軀的修仙之路!


    這是他的一大步,卻也不過是整個修仙界微不足道的一小步……


    至於將來,羅星還沒有考慮過。


    當然,修仙之途,求的就是問道長生,超脫樊籠,也不用太過於計較,走到哪裏算哪裏,順其自然,才符合修行之人該有的心態。


    邁出第一步之後,羅鑫的心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或者說其實也沒什麽太大的變化,他還是原來的自己,隻是心境產生了一絲波動,就像曾經經曆過的那幾場“能夠決定或者改變人生”的考試——事實證明,那幾場考試或許也沒這麽重要,起碼不是決定性的,但自己也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努力……


    隻是跨過那一步之後,還有很多的事情,仍需要努力,需要堅持,需要等待,甚至需要妥協和暫避,曾經的努力和付出,已成事實,無論如何評價,都不會改變過去,反而隻會影響未來。


    第一步之後是第二步,第三步……羅星不會也不能停下,隻是心中的念頭,很快就閃了過去——其實每一步對未來的意義都是一樣的,但第一步總有些特殊的意義……


    迴過神來,羅星已經跟著三人走了十幾步,然後開始走就上坡路了。


    這裏邊的房舍樣式,其實跟外麵雜役館差不多,都是些白牆青瓦的“古代民居”,就是房屋之間的距離稍微遠一些,上坡的路彎彎曲曲,坡度不是很大,兩邊就像樹枝分叉一樣,岔出小路通往不同的房舍院落,那些便是弟子們的起居修行之所,幾百米之外是坡路的盡頭,也是雲鶴峰底,直上直下的懸崖峭壁,崖壁之上“鑲嵌”的亭台樓閣,還有巔峰之上的亭台,在昏暗清冷的天光之中,多少有些冷清,卻沒有陰森森的感覺。


    羅星仰頭看了幾秒鍾,腳步慢了兩拍,唐總管迴頭看了他一眼,他趕緊跟上。


    走了一陣,已經到了坡路的中段,羅星還想著自己的住處會被安排在哪一段,卻感覺三人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直向上,直到雲鶴峰懸崖下,才停住腳步。


    正當羅星納悶之際,懸崖上最低處的樓閣忽然亮起燈光。


    燈光幽幽,都照不亮周邊,卻也是夜色裏最明亮的所在,光芒甚至蓋過了漫天星光。


    羅長老說了一聲:“立軒,帶師弟上來。”


    說著,便和岑執事一道,飄然升騰,仿佛腳底有托舉一般,朝著閣樓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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