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扶楹原本以為自己能夠登上後位就是這段任務最好的結局。


    沒想到,謝雲驍還給她補了一場盛大的婚宴。


    那日,她坐在屬於皇後的鳳輦上,身穿鳳冠霞帔,身後的嫁妝隊伍緩緩推進激昂悠揚的樂鼓聲仿佛要響徹整個京城。


    四周圍觀的百姓眾多,他們遠遠瞧見蘇扶楹的麵容,驚豔聲此起彼伏。


    “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古玩字畫……我滴乖乖,這陛下對咱們這位皇後娘娘是真愛啊!”


    “我聽說陛下還專門為她散盡後宮,太後娘娘一點意見都沒有,也很寵她。”


    “丈夫疼愛,婆婆寵溺,坐擁皇後之位,京城哪個女子能比她還幸福啊!”


    “哼,不就是生了兩個孩子嘛?有什麽了不起的。”人群中響起一道細弱的不忒聲,話裏話外透著股酸味。


    站在前頭的婦人聞聲朝後看去,發現是楚家的二姑娘,腦瓜子一轉,立馬明白了。


    “我當是誰日子過得這麽好,口氣這麽大呢,原來是楚家姑娘啊,你那大姐姐在許家日子過得可還好?如今還要冬日就著冷水洗衣做飯嘛?還是說那不爭氣的肚子可又懷上了?”


    楚二姑娘被嗆得啞口無言,跺了下腳,灰溜溜地離開了。


    楚婉兒當日嫁進許府靠得是腹中的孩子,現在被許家欺負也是因為腹中的孩子。


    許從城被押入大牢後,許家沒了俸祿。


    俗話都說由奢入儉難,陳氏過慣了好日子,再怎麽願意過從前鄉下的苦日子?


    能苦媳婦不能苦自己。


    冬日京中不少婦人都不願意洗衣,這浣洗的活兒便能賺得多一些,陳氏也不和楚婉兒商量,全盤接收。


    她賺得盆滿缽滿,去茶樓聽曲看戲,留楚婉兒在河邊洗衣。


    後院的髒衣物堆了滿滿一牆,兩隻手凍得通紅,凍瘡都破了,淌著血水照樣要洗。


    鳳轎過橋的時候楚婉兒還在洗衣服,她遠遠瞧著,隻能瞧見蘇扶楹的那張側臉。


    國色天香,儀態萬方。


    奢靡矜貴的首飾戴了滿頭,試問京中女子哪個不羨慕?


    楚婉兒越瞧越心動,想著如果那些首飾能夠戴在自己的頭上該有多好。


    “沒想到陛下對女子這麽好,如果當初我能進宮,現在坐在轎子裏被萬眾矚目的是不是就是我了?”楚婉兒喃喃道。


    她低頭一瞧,瞬間被手上的凍瘡拉迴了現實。


    水中倒映著她枯黃慘白的臉,眉宇間團著一股死氣。


    哪裏還有什麽京中第一才女,如今隻有被貶許府罪臣之婦,連尋常百姓的家世都比不上。


    嫁給許從城算是她楚婉兒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楚婉兒氣上心頭,將手邊的衣服一扔,快步朝人群中走去。


    一邊走一邊整理著身上的衣物、發型,她要走得再快些,趕在謝雲驍的前頭,到時候她往道路上一摔,說不定陛下念在舊情,能夠收她入宮。


    楚婉兒心中盤算著,不由自主開始拿捏著神態去學宮裏娘娘的走路姿勢,抬著腳後跟,扭著腰,搖著屁股,走了條相對空蕩的小道抄近路。


    許是她心裏有事,沒瞧見路邊的石路旁立著塊牌子——道路鬆動,請勿靠近。


    下一瞬,水麵響起一聲巨大的‘噗通’聲,與此同時,天邊也炸開煙花。


    水麵時不時響起的唿喊聲徹底被掩蓋在煙花炸開的響動中。


    -


    京中北街有段分叉口,一側通往宮中,一條通往城門。


    通往城門的路上被押送著一支隊伍,腳踝上拖著沉重的鐵鏈,脖頸和雙手都被禁錮在夾板上。


    披頭散發,粗麻布衣上頭刻著碩大的‘囚’。


    許從城聽到身後傳來了鑼鼓的喧鬧聲,下意識地想要抬頭去瞧。


    不過腳步慢了一瞬,下一秒,重重的皮鞭子就落在了他的背上。


    頓時,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看什麽看,快些走!”押送犯人的官差兇狠地罵著,接連幾句地道的京中國粹,罵得不堪入耳,“老子真他媽的倒黴,不僅看不見皇後娘娘的大婚禮,這樣的好日子還要被派來押送你這個混蛋。”


    氣不過,泄憤般又在許從城的身上抽了十幾鞭鞭子。


    “不許打我兒!不許打我兒!”


    陳氏不知道什麽時候衝了出來,擋在許從城的跟前,用自己肥厚的身子擋住對方單薄的身軀。


    “你們這些官差虐待犯人,信不信老婆子上衙門告你們去!”陳氏指著官差破口大罵,屁股往地上一坐,開始哭天搶地地耍賴,“沒條理,沒王法啦!欺壓百姓,耍官威耍到百姓頭上了!大家快來評評理啊!”


    陳氏嗓子尖,很有穿透力,這麽一喊還真有人匆匆趕來看戲。


    官差見著老婆子無理取鬧,高高舉起手臂,朝地上甩去。


    ‘啪’地一聲打在地麵,激起一層塵土,攔住了百姓靠近,也打斷了陳氏哭喊。


    “別他媽和老子玩這套,你兒子犯得是死罪,陛下親自下的聖旨,老子現在就算打死他,也不會無事。”官差將自己留下刀疤的那半張臉麵向百姓,狠厲的眸子一掃,震懾力十足,“想死,老子送你們娘倆一塊上天啊!”


    陳氏被嚇到了。


    官差不是從前她遇到過的達官貴人,不吃撒潑打滾那一套,蔫頭耷腦地離開,再沒有看地上的許從城一眼。


    陳氏快步擠進觀親隊伍,不知道是誰推了她一把,沒站穩,直接摔倒。


    數不清的腳踩到她手上、腳上、臉上,不管她怎麽唿喊都沒有人發現她。


    摩肩接踵的人群不停地跟著皇後的隊伍朝前走,這批走了,還有下一批,等到有人發現陳氏,她早就被踩得血肉模糊,沒了氣息。


    而許從城,他那日瞧見了蘇扶楹穿著婚袍的模樣。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美。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當初我怎麽就沒給她一場婚宴呢?”許從城低聲呢喃,微張著嘴,好似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喘過氣。


    來不及讓他多看一眼,謝雲驍駕著高頭大馬才前頭折了迴來,特意走到皇後的鳳輦旁,撩開簾子親昵地說著話。


    男人寬大的身軀將蘇扶楹擋得徹徹底底。


    二人親密無間的舉動深深地刺痛了許從城。


    他跟得了失心瘋一樣,聲嘶力竭地大吼道:


    “謝雲驍!那是我的妻子!是我許從城的……”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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