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廳的另一側,羅南正向兩位沃克呂茲省的官員打聽關於‘政府態度’的問題。


    阿斯特麗德說過,想要推動盧爾馬蘭政府和粉紅酒扯上關係,需要讓布蘭科看到政府對粉紅酒的態度。


    這個所謂的‘政府’最好是旅遊局,不過協會裏沒有旅遊局的人。


    但羅南清楚記得,科倫坦在他家吃火鍋那天曾說過,他和許多部門的官員都很熟悉,可以介紹一些給羅南認識。


    並且春天艾略特帶昆西來說服伊內斯推動沃克呂茲省盡可能多的釀酒合作社製作粉紅酒時,這位官員也是在場人中對旅遊局的昆西表現最友好的那一個。


    “科倫坦,你是不是認識旅遊局的人?”羅南隨意的問。


    科倫坦聳肩:


    “當然,誰沒有幾個‘有錢的朋友’呢?”


    在一旁的朱莉特露出會心一笑:


    “旅遊局和各個部門的合作非常頻繁,我們也很樂於有這種合作機會。”


    羅南明白了他們說的意思。


    有旅遊局出現的地方就會有資金的出現。


    它一定是這種以旅遊聞名的大省內最受人歡迎的一幫家夥了。


    羅南舉起杯子,用更加隨意的語氣問:


    “他們也喜歡粉紅酒嗎?”


    這是沃克呂茲省粉紅酒愛好者協會的聚會,大家的話題離不開粉紅酒,羅南問出這個問題不會讓人感覺到奇怪。


    科倫坦想了好一會,皺著眉頭說:


    “我們沒有聊過粉紅酒的話題。”


    朱莉特也迴憶了一下,迴複羅南:


    “我和他們喝過幾次酒,但他們喝的是其他的。”


    羅南笑著指了指四周,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那一定是因為他們沒有來過我的餐廳,在這麽棒的粉紅酒氛圍裏,他們一定會發現粉紅酒真正的魅力!”


    朱莉特舉起杯子敬羅南:


    “你這裏的粉紅酒氣氛是我在普羅旺斯見過最棒的怪不得阿斯特麗德會喜歡,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帶朋友們常來的。”


    協會裏的會員全部是伊內斯精挑細選出的人,他們對粉紅酒的熱愛程度雖然沒有羅南和阿斯特麗德高,但和正常人比也可以用‘狂熱’來形容。


    誰不想在濃鬱的粉紅酒氣氛中喝酒呢?


    科倫坦拿不準羅南是真的開玩笑,還是在‘表達’著什麽,不過他舉起酒杯用開玩笑的語氣迴:


    “如果下次和旅遊局的那幫家夥們聚會,我一定會推薦他們來這裏,並親自問一問他們是不是喜歡粉紅酒。”


    科倫坦和朱莉特明著暗著討好阿斯特麗德兩三年了。


    但這位女士永遠是一副‘不聞不問’的模樣,每次見麵就是喝喝喝喝喝喝,不接任何人的‘招’,也和所有人都保持疏遠的關係。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突破口’。


    不管羅南和阿斯特麗德是什麽關係,總之和他們這些人的關係肯定不同!


    ‘舔’不到阿斯特麗德就‘舔’羅南,萬一管用呢?


    羅南開心的說:


    “我可太期待那個場麵了!”


    伊莎貝爾借著換盤子的機會,悄悄附在羅南耳邊,告訴他布蘭科晚上想和他聊聊。


    羅南順著伊莎貝爾的眼神看過去,發現布蘭科正眉頭緊鎖的盯著他看,似乎有一肚子話要說。


    他一下子便猜到了布蘭科找他的目的——應該是認出了桌子上的幾位官員,想要問一問情況。


    羅南想了那麽一兩秒,壞笑著敲了下桌子,之後讓伊莎貝爾給布蘭科迴話:


    “告訴布蘭科,我馬上過去。”


    說完,羅南對科倫坦和朱莉特說:


    “抱歉,我要稍微離開一下,來了一位‘領導’,需要我去好好陪一下。”


    “領導?”科倫坦輕笑著環顧四周。


    不是我吹啊羅南,餐廳裏最大的‘領導’肯定是我和朱莉特。


    你要拋下我們去陪誰?


    朱莉特也還沒有和羅南聊夠,隨著科倫坦一起尋找,很快便發現了目標。


    她笑著給了羅南一個‘放心’的眼神:


    “居然是熟人我跟你一起去打個招唿。”


    科倫坦隨著他們一起站起來:


    “巧了,也是我的熟人,我也去打個招唿。


    布蘭科沒想到羅南會帶著科倫坦和朱莉特一起過來。


    他話裏的意思很明顯了,是想和他私下聊聊。


    你怎麽帶著外人來了?


    不過布蘭科很快發現——真正的‘外人’似乎是他。


    簡單寒暄過後,在工作中經常刁難人的科倫坦拍著羅南的肩膀對布蘭科說:


    “你真幸運啊,羅南選擇在盧爾馬蘭定居,還在這裏開了一家這麽棒的餐廳,我要是你睡覺都會笑醒你可一定要好好‘幫助’羅南把餐廳開好啊。”


    差點把盧爾馬蘭罰了的朱莉特搖晃著紅酒杯說:


    “我的好弟弟羅南第一年到普羅旺斯,肯定有許多不了解的地方,布蘭科,以後還辛苦你多多關照,這杯我敬你。”


    羅南靠不停微笑掩蓋此時的心理活動。


    科倫坦知道讓布蘭科‘幫助’他把餐廳開好,為什麽他自己不知道這個道理呢?


    開業一個月了,這是他第一次來‘幫幫忙’。


    還有他認識朱莉特半年了,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是她的‘好弟弟’。


    好姐姐朱莉特在之前半年為什麽幾乎和他沒有什麽交集呢?


    布蘭科受寵若驚的站起來:


    “不用二位說我也會好好照顧羅南的。”


    他想舉杯迴敬,發現酒還沒有上,杯子是空的。


    羅南輕輕拍了下布蘭科的的後背,將他的杯子裏倒上粉紅酒,笑著給兩位沃克呂茲省的官員解釋:


    “布蘭科也喜歡喝粉紅酒。”


    布蘭科陪著笑把酒喝了,實則心裏的疑惑更多了。


    羅南為什麽要用‘也’?


    科倫坦和朱莉特是來給羅南‘撐腰’的,聊了兩句便帶著羅南離開。


    “我們剛才聊到哪裏了?”科倫坦問羅南。


    羅南一字一句的迴答:


    “聊到你說有機會要帶旅遊局的人來我的餐廳吃一頓,讓他們看看我這裏的粉紅酒氣氛。”


    “啊,對對對!”科倫坦大笑著說,“還是你們年輕人記性好啊!”


    他們背後,布蘭科瞳孔大地震。


    羅南和沃克呂茲省政府的關係那麽好嗎?


    布蘭科沒有等羅南接待完‘沃克呂茲省粉紅酒協會’的眾人,和妻子吃完就離開了。


    不過羅南清楚,他們之間的‘談話’已經完成。


    送走各位協會成員後,他站在夜幕中,表情複雜的看向盧爾馬蘭的中心方向。


    阿斯特麗德女士在最新一次的見麵中不是什麽都沒有‘教’他。


    她親自給羅南演示了一次——有些事情不用直接說,也不用親自做,隻需稍微製造出一點點令人遐想的空間即可。


    但這條原則隻能由‘高位者’使用。


    也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事能不能在布蘭科身上起到作用。


    萬聖節後,馮珍和羅天海、羅南坐到一起又盤了一次賬。


    在萬聖節客流量小高峰的帶動下,餐廳第一個月利潤達到了9萬多法郎。


    不過這應該是今年的最好成績,即使11月依然能策劃出一到兩個節日活動,營業額也很難超過10月的數字,因為普羅旺斯的冬天即將開始,室外區域很快便要關閉。


    接待區域減少是其中一個原因,氣溫低下來後普羅旺斯人也不那麽活躍了,這是他們在家裏造人的月份。


    不過巴黎一家人對餐廳還是充滿了信心。


    即使室外區域關閉,餐廳每天也不會缺顧客,絕對可以經營的下去。


    留下餐廳的經營成本和過日子的資金後,馮珍幫羅南存下了7萬法郎,這便是買房子的第一筆資金了。


    為了弄清此時買房子的市價和未來要存多少錢,羅南抽空去了一次盧爾馬蘭政府大樓。


    這次沒有小員工敢接待羅南了,他們直接把羅南請到了希爾維麵前。


    但這位盧爾馬蘭最重要的政府官員也無法迴答羅南的任何問題:


    “前兩天布蘭科開會的時候說,你的一切問題必須由他親自處理,不過這幾天他去阿維尼翁出差了,你過幾天再來?”


    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但羅南離開政府大樓時心情挺不錯的,臉上時刻掛著笑容。


    阿斯特麗德教他的‘新東西’.似乎又起效了!


    困擾巴黎一家人的野豬風波過去有一陣子了。


    羅南早已卸下防備,把兩把槍放到安全的位置,早晚正常遛狗,和佐伊的夜遊也恢複了。


    馮珍也不再每天神經兮兮的盯著窗外看,似乎忘記了那個一度天天掛在嘴上的‘可憐小家夥’。


    一家之中,隻有羅天海還在惦記著那片曾經的危險區域。


    他每天早上都會去留意一下密林方向的動靜:


    “今天的車更多了,居然有8輛。”


    野豬有沒有沒人知道.但那片密林成了呂貝隆的火熱打獵‘景點’,每天都會有人往那裏麵鑽。


    “比昨天多了兩輛?”馮珍一邊喝咖啡,一邊走到窗邊看熱鬧。


    這老兩口越來越像普羅旺斯人的性格了。


    羅南咽下最後一口早餐:


    “正常,沒有危險的地方更適合野餐和打牌了,萬一去別的地方真碰到野豬了怎麽辦?”


    他洗了下手,蹲下給小黑和馬賽戴白手帕,要出去遛狗了。


    馮珍拿著咖啡杯來到門口:


    “要不別帶了,我聽你的意思.似乎沒有什麽用?”


    羅南打開門,兩隻狗飛速衝出去:


    “不能掉以輕心,也許危險就在我們的左右呢。”


    有些獵人會進入密林裏野餐。


    有些人幹脆下了車就開始鋪野餐墊。


    隨著來這片密林打獵的人越來越多,密林和葡萄園之間的野餐墊也越來越多。


    每當羅南帶著兩隻狗出現在葡萄園,就像是給這幫野餐的家夥準備的佐餐‘節目’一樣。


    他們會一邊喝紅酒、吃奶酪,一邊講述起‘我曾見過比那隻狗更潦草的狗’、‘我親眼見過兩隻公狗打架、其中一隻咬掉了另一隻的耳朵’、‘我也有過一隻杜賓犬,不過忠誠的他為了保護我永遠的留在了呂貝隆的山穀裏’等跌宕起伏的故事。


    無論羅南躲到哪裏,都能感到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看,並能感受到那些大腦飛速運轉編故事的電波聲。


    於是他最近會帶著兩隻狗去密林邊緣玩,不再停留在空曠、一覽無餘的葡萄園裏。


    毫不誇張的說,現在密林比外麵安全多了,隻需要提防那些不靠譜的獵人就可以。


    不過普羅旺斯的獵人喜歡成群活動,也沒有組織紀律性,還會很‘善意’的大聲提醒方圓幾百米內的動物——我們來了哦,你們快跑哦。


    羅南可以很輕易的在幾百米外發現他們的存在,隻需躲他們遠遠的就行了。


    然而讓人沒想到的是,今天他出來遛狗時居然發現了一個落單的人。


    羅南發現他的時候,那人正用奇怪的姿勢站在一顆橡樹下。


    他穿了一雙釣魚用的過膝橡膠防水鞋,一隻手拿著一根木杆,另一隻手裏拿著一個紅色的塑料袋,腦袋上扣了一個養蜂人戴的帽子,把頭和上半身的大半部分全部蓋住。


    要感謝那隻紅色的塑料袋,讓馬賽在很遠的地方就發現了這個人的存在,以至於給羅南大量觀察他的時間。


    如果羅南到了比較近的位置才看到這個奇怪家夥,第一反應一定會覺得在密林裏出現了什麽‘成了精’的怪物——因為那人的行為實在太奇怪了,完全不像是一個人該有的動作。


    他太慶幸自己沒改掉給小黑和馬賽戴白手帕的習慣了,如果真撞上‘怪’東西,也許可以看在雙方都有靈性的麵子上把他放了。


    為什麽說他奇怪呢?


    因為觀察完橡樹下的青苔和泥土後,那人會直立起來,用穿著橡膠鞋的腳遠遠的向前探去,並左右滑動,那一根木杆的作用是支撐他的身體可以像一隻圓規一樣活動。


    羅南不知道那人在用腳探什麽,總之就這樣劃一個圓往前邁一步,劃一個圈往前邁一步.像圓規一樣緩慢的行進著。


    這人似乎在提防著什麽,全部注意都在腳下,完全沒有發現已經有1人2狗在他身後津津有味的看了一兩分鍾。


    馬賽一個沒忍住,走到他的身邊,嗅了嗅他的褲子,沒想到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又讓羅南看到了一場精彩絕倫的雜技表演。


    那怪人發現腳下有東西出現,像被雷劈了一樣跳向半空,但他可能忘記自己是一個‘圓規’了,腳離地的同時還有一隻‘手’與大地接觸,於是在一秒鍾內向地麵連刺四下,像是個會用劍氣升空的劍客。


    隨著一聲慘烈的‘天呀’,他重重落地,終於發現了羅南這1人2狗。


    “抱歉,你沒有受傷吧?”羅南忍住為他的精彩動作鼓掌叫好的衝動,擔心的問。


    那人用拿著紅色塑料袋的手用力拍了幾下胸口:


    “嚇死我了,我以為有什麽東西在咬我。”


    羅南半蹲下來,吃力的模仿了一下他用腳畫圓的動作:


    “你在提防什麽嗎?”


    那人馬上踮起一隻腳,‘金雞獨立’的同時用驚悚的眼神盯著地麵看:


    “蛇啊,當然是蛇,被它們咬到我會沒命的。”


    羅南善意的說:


    “這附近應該沒有蛇,至少靠近邊緣這一片沒有,再往深處走我就不知道了。”


    這片密林在非打獵季時羅南就經常來,兩隻狗都是很優秀的獵犬,如果遇到過他一定知道。


    那人被羅南的話弄尷尬了,不停的搓下巴。


    可能是為了找迴麵子,把臉上的蜂帽撩起來,和羅南攀談起來:


    “‘小心駛得萬年船’,尤其像是我們這種優秀的鬆露獵人.連老天都會嫉妒我們的。”


    “鬆露獵人?”羅南收起笑容,嚴肅的看向這名同行。


    那人幹笑了兩聲,得意的挑了一下眉毛:


    “沒錯,我是一名職業鬆露獵人!”


    “真是太巧了,我也是。”羅南笑著說。


    那人恍然大悟的看向羅南的兩隻狗:


    “你也在找鬆露?”


    羅南搖頭:


    “哦,不不不,我在遛狗。”


    那人警惕的拉遠了距離:


    “夥計,這片地方是我先來的。”


    見到他如此明顯的‘劃地盤’行為,羅南哭笑不得的說:


    “夥計,這附近沒有鬆露,別緊張好嗎?”


    這片林子他最近每天都會來,從沒聞到過鬆露的氣味。


    怎料那人突然拉開了他的紅色塑料袋給羅南展示:


    “那是因為你沒有找到技巧,你看這些全部是我早上的收獲,8塊大鬆露!”


    那人隻給羅南展示了1秒左右。


    不過羅南還是看清了裏麵的大部分,深藍的、褐紅的、鮮豔的、桔黃的各種蘑菇可謂五彩斑斕,唯獨就是沒有他熟悉的黑鬆露。


    這位‘同行’把袋子合起來後,又放到羅南的鼻尖晃動了兩下:


    “聞到了嗎?鬆露的氣味!”


    謝謝他的慷慨行為,羅南通過氣味終於確認了——裏麵的確沒有鬆露。


    “快離開這裏吧,別忘記這一片都是我的。”那人揮舞著木杆警告,之後又伸出一隻腿向前畫圓了。


    羅南離開密林迴家的時候,一定會路過野餐的人。


    隻是匆匆一瞥,那些人都不肯放過他們1人2狗。


    “我在戈爾德有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他有兩隻厲害的鬆露獵犬,靠著它們的鼻子,我朋友一個冬天可以收入30多萬法郎,夥計那是30多萬法郎啊.比巴黎的那些白領賺的還多!”


    其他人跟著發出或羨慕或驚訝的感歎語,之後繼續下一個故事的講述了。


    羅南無奈的搖頭。


    普羅旺斯真是遍地‘故事大王’啊,看到什麽都能編出故事。


    不過你們的視野還是太窄了。


    一個冬天30萬法郎.很多嗎?


    迴到家,羅南沒有跟父母一起去餐廳。


    “你們先去吧,我找找衣服。”


    “找什麽衣服?”馮珍問上樓的羅南。


    羅南的聲音從二樓傳下來:


    “冬天進山的衣服,佐伊給我買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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