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扛著洋鎬,朱泉扛著鐵鍬,我倆就這樣過去了。


    到了近前,正有人趕著驢車往土崗子上走呢,到了這裏交了一塊錢就讓進去了。


    黃土是北平人生活的必需品,不隻是燒煤需要,平時打土坯也需要啊!誰家還沒有土炕啊,搭土炕就需要黃土和稻草,把黃土和稻草纏在一起,然後打土坯,稻草能抵抗拉力,黏土能抵抗壓力,這土炕搭建起來,小孩子在上麵跳都不會塌。


    這不讓拉黃土了,以後怎麽打土坯啊!


    到了近前,我盯著帶頭的這小子看了下,這貨穿著軍大衣,戴著棉軍帽,帽子耳朵不好好放下來,也不好好盤上去,非要像個豬八戒一樣支棱著。


    我說:“你誰呀?”


    他看看我,一臉驕橫地問我:“你丫誰呀?”


    我說:“我朝陽王守仁。你丫誰呀?怎麽跑這裏買墳來了?”


    “我管你是誰,想拉黃土,就得交錢。”


    我說:“誰把姬家墳賣給你們的?”


    “自然是官府。”


    “官府誰呀?說清楚。”


    “嘿!你丫到底誰呀?是誰褲腰帶沒係好把你給露出來了?”


    我說:“你丫怎麽滿嘴噴糞啊,你嘴能不能幹淨點?”


    “我就不幹淨怎麽了?”


    我說:“信不信我削死你!”


    “你來啊,你丫今天不削死我,你就是表子養的。”


    我現在右手扛著鎬呢,左手空著呢,直接左手就給了這小子一拳。沒用勁,打他鼻子上了,直接就把這小子打得鼻子噴血了。


    他一下就急了,大聲說:“打他!”


    這群小子都有刀子,一聽要打架,紛紛把刀子拔出來了,全是半尺長的折疊刀。不過這群貨的刀子都不怎麽專業,沒有鎖止。就是說,這種刀子掰開之後,合上的時候,隻要推動刀背就好了。


    這種刀子是用來切西瓜,消水果的,用來打架是絕對不行的,因為這東西要是捅到硬的東西,刀刃就會自己折疊迴來,把自己的手指給切斷了。


    我們也不想和他們拚命,朱泉用鍬鏟,我用鎬搥。這些莽夫哪裏是我們的對手,幾個迴合就都倒下了。


    他們一共五個人,有的被朱泉拍暈了,有的被我的鎬頭搥斷了肋骨,總之,他們現在都失去了作戰能力。


    帶頭的那小子指著我大喊一聲:“你丫給我等著,我記住你了。”


    我說:“我等著你!有種去百順胡同找我,爺爺叫王守仁,到了胡同一打聽都知道你爺爺我。”


    這五個小子互相攙扶著跑了,大家這下都開心了,一擁而上去挖黃土。隻有交了錢的不開心,這不是白交錢了嘛!


    我們拉了一車黃土迴來,就開始打煤坯子。


    本來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了,這不就是一點小事嘛!


    但是我們覺得是小事,別人覺得是大事。我們耽誤了別人發財。


    要是一車一塊錢,這一冬天也能收個萬八千的吧,萬八千的也算是一筆大錢了。


    一車黃土,足夠我們一冬天用了。


    到了下午三點的時候,我就聽到外麵有人叫號兒!指名道姓讓我滾出去。


    我一想就是上午姬家墳挨打的那群貨,我和朱泉放下手裏的活兒出去,好麽,竟然來了三十多人,一個個看著都那麽豪橫。


    帶頭的是個光頭,個子倒是不高,臉上有道疤,他咬牙切齒地說:“你就是王守仁?”


    我說:“是啊,你哪位?”


    “上午就是你打了我的兄弟,還搶了我們的黃土?”


    我說:“什麽叫你們的黃土,北平人世世代代都在姬家墳挖黃土,怎麽成你家的了?”


    他舉著一張紙大聲說:“看清了,這是批文兒,姬家墳是我們的。”


    我伸手打算看看,他卻收了迴來,看著我說:“你還有啥好說的?打了我的人,你得有個交代吧!”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很快就把整條街堵了個水泄不通。


    說心裏話,上一個敢圍著我家叫號兒的人,到現在還後悔呢。大家怎麽能不看這笑話呢?我這榮寶齋裏可是臥虎藏龍,不是誰都能惹的。這刀疤臉也是太不開眼了。


    我說:“你先讓我看看批文兒,要是姬家墳真的是你們的,我賠錢。”


    刀疤臉一聽,有些糾結。


    我說:“批文兒不敢讓我看嗎?”


    刀疤臉這時候把手再次舉了起來,我一個字一個字的看,總算是看完了。這確實是一個關於姬家墳兒的批文兒,不過是同意村裏推平姬家墳搞生產,用姬家墳那塊地修建鑄件廠。


    是這麽一個批文兒。


    我說:“這批文兒哪裏說姬家墳是你的了?批文兒說的是,同意你們村把姬家墳平了,蓋鑄件廠。另外也沒提黃土崗子也批給你們了,這姬家墳怎麽就成你家的了?”


    “姬家墳本來就是我們黃坨村的。”


    我說:“姬家墳從古至今都是姬家的,姬姓人走了之後,姬家墳就沒有人搭理了,就算是姬家人不迴來了,也隻能是政府代管。怎麽就成了你們黃坨村的?”


    “批文兒在這裏你還不認!”


    我說:“你這批文兒我不能認。黃土崗子上的土,我非挖不可。你想來混的,我接著,你要是想打架,我們不要在這裏,約個地方,我們不去就是你孫子!”


    不知道是誰報警了,警察這時候來了,開始在外圍維持秩序。


    刀疤臉一看這情況,不屑地哼了一聲說:“明天上午,我們就在姬家墳,那邊清靜。”


    我說:“我肯定去。”


    刀疤臉帶人走了。


    警察過來之後,找我了解了一下情況,我就把姬家墳的事情說了一遍。


    警察其實也為難,你說姬家墳不是黃坨村的吧,這姬家墳還真的就在黃坨村的範圍內。要說是吧,黃坨村沒有一戶姓姬的,偏偏這裏是姬家墳。但凡黃坨村有一家姓姬的,這墳的歸屬也就好界定了。


    現在好了,姬家墳成了無主之地,官府打算把這塊地利用上,批給黃坨村的人也無可厚非,把墳平了蓋鑄件廠也沒毛病。


    出毛病就出在,你黃坨村不能出來幾個刺兒頭,收大家的黃土廢啊!


    大家祖祖輩輩從這裏拉黃土都千八百年了,你突然要收費,這說不過去啊!


    警察最後也隻能讓我們好好協商解決,不要激化矛盾。


    警察也就離開了。


    這件事誰對誰錯,其實大家心裏有杆秤,明顯就是我們有理。


    但是偏偏在官府那邊又講不出道理去。畢竟這姬家墳不是黃坨村的,也不是我們的。


    是無主的東西,又這麽有用,自然有人爭。這無非就是一個歸屬權的問題。


    嚴格來說,姬家墳是包括黃土崗子的。甚至有傳言,在黃土崗子下麵,埋著一座西周時期的大墓。


    周圍也有很多摸金校尉用洛陽鏟打出來的探孔,都沒找到有大墓。


    而且這黃土崗子並不是墓堆的樣子,而是一長條。所以說底下有大墓,也隻是傳言,當不得真。


    我們老百姓才不管這些,祖祖輩輩都在黃土崗子挖黃土,突然不讓挖了,這肯定不行。


    就算是官府把這塊地批給了黃坨村蓋鑄件廠,我們也不認。他們也不能剝奪我們挖黃土的權利。


    朱泉罵罵咧咧地說:“和他們拚了,咱不能受這個氣。”


    我咬著牙說:“慣他們一身毛病,得修理修理了。小樹不修不直溜,小孩不打艮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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