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馬上去籌錢,求您再寬限幾天好嗎?”溫錦如同被訓話的小學生一般站在外婆主治醫生麵前,言語中充滿懇求和卑微。


    自從哥哥被關進看守所後,好運似乎再沒有光顧過這個岌岌可危的家庭。


    “醫院又不是福利院,沒錢的話就別占著床位。”主治醫生不耐煩地推了推眼鏡,手指向門口下達逐客令,“晚上6點前續上費,聽明白沒?”


    “小王,房子還是沒人問津?”失魂落魄地走出醫辦室後,溫錦無力地靠在牆上和中介聯係,“那就再降5萬,總之我要盡快將房子轉手。”


    通話結束後,她抬頭盯著牆上的鍾表發呆,賣房子的錢一時半會很難拿到,外婆的治療費用卻無法再拖,而哥哥的訴訟費用也要盡快籌到才行。


    看著已經被透支的信用卡,她咬牙撥出去一個電話,“在家嗎?我想和您見一麵。”


    倒了兩趟公交車,又徒步走了近一公裏後,她在一座別墅前停下腳步,隻見精致的雕花鐵藝大門半敞開著,溫成毅黑著臉如門神般站在門口,壓根沒有讓女兒進屋的打算。


    “雲帆犯的錯太大,我救不了他。”他率先出聲封堵住溫錦的出路,表情冷酷嚴肅,好像溫雲帆壓根不是自己的親兒子一般。


    “哥哥的事我再另外想辦法。”溫錦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外婆生了重病,您能不能借我點錢?我可以打欠條,保證連本帶息一起還迴來。”


    “錢錢錢,滿心滿眼隻知道錢,真是喪門星。”在接到溫錦電話時,溫成毅已經大致猜出了她此行的目的,“念了這麽多年書,連份工作都找不到?我可沒有贍養你和老太婆一輩子的義務。”


    “外婆一直把您當親兒子看。”溫錦拉住欲轉身離去的父親,“她病得很嚴重,急需拿錢救命。”


    “生老病死都是常態,上了年紀的人哪好意思總活著?”從溫成毅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如同南極洲的寒風般刺骨,“把老太太從醫院接出來,好吃好喝養幾個月,等人沒了埋迴老家,你也算是盡了孝道。”


    “您就忍心眼睜睜看著外婆受病痛折磨?”


    “生病就是個無底洞,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溫成毅掙脫開溫錦的手,“再說了,我憑什麽幫她?“


    “憑她是您的嶽母,憑您上大學的錢是她和媽媽一分一分掙出來的。”溫錦死死盯著他的臉,將那些被塵封的往事樁樁件件陳列在他麵前。陌生人尚且存在憐憫之心,而這個曾受盡外婆恩惠的男人,竟然對她的生死漠不關心。


    在來的路上她曾反複告誡自己千萬不要激怒父親,不管過程多麽曲折,隻要最後他能鬆口給點錢,隨他怎麽說難聽的話都行。


    “住口!”溫成毅厲聲嗬斥,驟然間被揭穿道貌岸然的皮囊,他的麵子完全掛不住。


    “別忘了,您曾經將發妻和嶽母賺的辛苦錢全部拿走,偷偷和富家千金約會,這是您欠她的。”溫錦終究年輕,過分低估了人性的無恥,怒氣沸騰著從天靈蓋向外噴湧,“在我出生時,媽媽還擔心您的學費問題,連醫院的營養餐都舍不得吃,隻為攢些錢供您讀博士,結果呢......”


    溫成毅生怕她再繼續糾纏下去的話會引來鄰居的側目,屆時自己苦心維持的形象將徹底崩塌,他從門後抄出一根棒球棍,對著溫錦揮舞起來,“一分錢都別想拿走,否則今天就讓你領教領教老子的厲害。”


    因為太陽光有些刺眼,溫錦微微眯起眼睛,這樣的場景似乎有些熟悉。沒錯,因為生計艱難,好幾次哥哥帶著她上門向父親討要學費時,迎接他們的就是如今天這般的怒罵聲和威嚇聲。


    不過,當時年幼的她總是被哥哥牢牢護在身後,從沒有正麵接觸過如此猙獰的嘴臉。想到身陷囹圄的哥哥,溫錦幹涸許久的淚腺突然湧上一股濕意。


    “祁總,好像是溫小姐。”當父女對峙時,在別墅前的車道上駛過來一輛豪華黑色轎車,坐在副駕的左助理看見溫錦的背影後扭頭對祁漠寒道,“她似乎遇到了麻煩。”


    “不相幹的人而已,少管閑事。”男人修長的手指拂過下頜,那裏曾經被某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揍過一拳,“她可不是什麽小白兔。”


    “要說溫小姐的命真挺多舛,繼母強勢,親哥又犯事……”粗線條的左助理搞不清老板的所思所想,擅自吧啦吧啦開啟了吐槽模式,沒注意到祁漠寒的臉色逐漸由晴轉陰,最後烏雲密布。


    “你最近很閑?”一句看似輕飄飄的話實則夾雜著雷霆萬鈞,成功砸得左助理閉了嘴。


    “人家不是看您對溫小姐態度不一樣嘛。”他暗暗嘟囔了一句。放眼望去,整個海市敢揍自家老板的女人僅此一位,並且還沒有遭受任何懲罰。


    轎車緩緩經過溫錦身後,祁漠寒淡定地閉上眼睛,對麵前的一切毫不關心,右手卻緊緊握住扶手,手背上道道青筋凸顯。


    溫錦眼見父親咬牙切齒地向自己逼過來,一股血流瞬間湧進頭顱,意識變得無比清明,哥哥不在,她要依靠自己才行。


    她不退反進,迎著威壓走近溫成毅,用手指點著自己的腦袋,“有本事朝這打。”


    “我還非打死你這討債鬼不可。”她的舉動如同在溫成毅熊熊燃燒的怒火中潑了一桶汽油,他立刻像發瘋的公牛般咆哮起來。


    其實以溫錦的實力可以躲開這一棒,但她閉上眼睛,咬緊牙關準備硬生生承受暴風雨。曾經殘存的那點期盼早在父親對大哥的見死不救中消耗殆盡,既然如此,索性借由這頓打徹底斷掉稀薄無比的父女情吧。


    但疼痛可以忍,揍卻不能白挨,她暗暗打開手機錄像,一旦棍子落到身上,就立刻逼著溫成毅支付醫藥錢,屆時這筆錢可以充當外婆的住院費和大哥的訴訟費。


    哪知就在棒子堪堪落到溫錦頭上時,橫空裏伸出一條胳膊,擋住了溫成毅的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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