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已經無力做出表情。


    他本自以為是在兩頭猛獸之間斡旋,為自己的族人爭取生路的英雄。


    結果,到頭來,不過是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


    他沙啞著開口道。


    “自保的手段,沒有。”


    “帶路的手段,有。”


    “李大人,我死後,您隨著這些螢火蟲前行,就能到達‘蛹室’……隻願大人看在我們這幾條命的份兒上,寬宥我的族人。”


    李淼卻是絲毫沒有可憐他的意思,冷哼一聲。


    “一碼歸一碼,你們這些大巫本就是給明教煉蠱兵的幫兇,你們的命,我本來就沒打算留。”


    “該死的一定會死,不該死的才可以活。”


    “與其跟我求情,你不如想想自己的族人裏麵,有沒有配活下來的人。”


    老者麵色一鬆。


    “有大人這句話……就夠了。”


    “十三歲以下的孩子,我們沒有讓他們接觸巫蠱……他們也不知道這些醃臢事,他們都可以活。”


    “謝謝大人,了。”


    話音未落,他的喉嚨中發出一聲艱澀的“咯咯”聲。


    撲倒在地。


    李淼靜靜地看著他在地上撲騰,漸漸不再動彈。


    半晌,老者的屍體也抬起了頭,露出一個陰冷的微笑。


    “李大人……耳朵沒了,是否可以聽我說一說了?”


    “我這東西,不僅對皇帝有用,或許對你也有用。”


    “哦?”


    屍體見李淼停下了腳步,咧開了嘴。


    “天人五衰,我那女兒三路合一,卻沒有天人五衰。”


    “這法子,我也可以交給大人。”


    李淼斜乜著屍體,淡淡說道。


    “說說看。”


    “李大人,應該在泰山上,見過那可以吸取和轉移境界的蠱蟲了吧?”


    屍體嗬嗬笑著。


    “我這手段,可以讓大人將境界暫存在其他人身上……等到需要的時候,再取迴來。這樣,不但沒了天人五衰,也不必像朝廷存的那些天人一般,整日沉睡,平日裏大可四處逍遙。”


    “而且,大人也可以取一隻存放著‘須彌’的蠱蟲,獻給皇帝。神完氣足,皇帝身體自然也會大好,李大人自可憑之扶搖直上。”


    “而我,隻是想要一片小小的苗疆,借之存身而已。不值得嗎?”


    屍體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語氣間充滿了誠懇,仿佛真的是帶著十足的誠意而來。


    無論是自身武功,還是官位,隻要答應了她,都可以青雲直上。


    換了任何一個人,怕是都會點頭答應……至少也會猶豫一下。


    李淼卻是一聲冷笑。


    “果然還是,陳腔濫調。”


    “說完了?等死吧。”


    說罷,就要抬手。


    “李大人!您想要什麽?無論是權勢,還是武功,或是美色,隻要有我幫助,都可以事半功倍!”


    “你又何苦一定要與我為難!?”


    屍體猛地大喊。


    李淼卻不想再聽她嗶嗶。


    官位?李淼要是想升官,十年前就該是鎮撫使了,何須等到今天?


    武功?他還用苗王來幫他規避天人五衰?


    美色?李淼差過這玩意兒?


    況且,受巫蠱的幫助,就要受巫蠱的控製。李淼又不是梅青禾那種愣頭青,豈會上了苗王的當。嘭!


    一聲悶響,老者頭顱炸開。


    李淼跨過屍體,跟著那片在前方引路的螢火蟲,繼續前行。


    ————————


    “你說什麽!?苗王的名字……叫什麽!?”


    李淼找到老者的那座建築外,永戒拽住一個大巫的領子,急急問道。


    “仡濮綺……”


    那大巫虛弱的迴答道。


    李淼雖然沒有下死手,但這些大巫跟他爭鬥一番,自然也受了不輕的傷。李淼帶著老者和三個大巫離開之後,其他剩下的大巫都留在原地借助蠱蟲療傷。


    永戒和安梓揚順著李淼的腳印,就找到了此處。


    他們二人自稱是錦衣衛,這些大巫自然也都不敢不配合。


    永戒詢問了來龍去脈,這些大巫也都一一交代。


    卻不想,在說到苗王的時候,安梓揚隨口問了一句:“苗王的閨名是什麽呀?”


    於是就出現了方才的場景。


    永戒陡然鬆手,任由大巫落到地上,捂著脖子喘息。


    他朝後退了幾步,氣息粗重,雙眼泛紅,雙手緊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流出鮮血。


    安梓揚在一旁看著,心中暗道。


    “苗王……是永戒大師的妻子?是玲兒的母親?”


    “那,殺了行遲大師的籍天蕊,跟玲兒是同母異父的姐妹?”


    “這下,可熱鬧了。”


    永戒此時已經渾身顫抖了起來。


    “怎麽會,怎麽會……”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已經失蹤的妻子,玲兒的母親,竟然是苗王!


    是殺死他師父的兇手的母親!


    是泰安城巫蠱之禍的罪魁禍首之一!


    夫妻之情,還有玲兒……難道都是陰謀?


    他該如何自處?


    正當永戒失神之時,安梓揚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轉頭問大巫:“你剛才說,仡濮綺是被苗王的蠱蟲寄生,然後才逐漸變得越來越像苗王,對嗎?”


    “那,這個‘越來越像’,是一個多長的過程?中間是否會有反複?她會有苗王的記憶嗎,還是隻有性格越來越像?”


    大巫思索片刻,迴答道。


    “現在的苗王我們不是很清楚,但第一個苗王是經過三年時間才完全改變了性格。記憶還是原來的,隻是對苗王重要的東西,對她也會同樣重要;苗王不該在乎的東西,她也不會再在乎。”


    “至於會不會有反複……這點我們也不清楚。”


    安梓揚點點頭,摸了摸下巴,轉身走到永戒身前。


    “大師,你先聽我說。”


    “事情未必像你想的那樣。”


    “最起碼,如果令夫人在遇見你之前就是苗王,那她應該沒有理由離開苗疆,莫名其妙的跑到湖廣之地,生下玲兒。”


    “或許,當年生下玲兒的,是仡濮綺。而生下籍天蕊的,是苗王。”


    “你該振作起來,無論如何,現在都是這些苗人的一麵之詞。事情到底如何,令夫人是如何想的,都要你親眼、親口確認後才算數。”


    “李大人應該已經去殺苗王了,咱們快些啟程吧,不能耽擱了!”


    永戒猛然抬頭。


    少頃,他攥緊了拳頭。


    “安少俠,多謝!”


    “是,無論如何,我都該親眼見到了她,親口問過了她,再做抉擇!”


    “咱們,這就出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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