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厲軒。


    這個名字,已經在江湖上消失了三十年了。李淼到大朔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若不是因為籍天睿,李淼認真看過明教的檔案,連帶著之前的也翻了翻,今日都未必能說出這個名字來。


    這個江湖,人和名聲消失的速度是很快的。


    死後一年,就漸漸不會有人談起。死後十年,名號就會被忘記。


    江湖的名聲是靠口耳相傳,很少有人會寫在紙上、歸檔留存。陽厲軒死了三十年,李淼能知道這個名字,已經是身在錦衣衛的便利了。


    說迴陽厲軒,這個人,是個非常標準的“魔教教主”。


    平生沒做過一件好事,不是在滅門,就是在去滅門的路上。


    就是如廁的時候,也是在想今天該滅誰門的事情。


    蒙古人有種對待俘虜的辦法,是比車輪高的殺掉。這招他也會,隻不過是先把車輪推倒,平放在地上,然後再比高度。


    錦衣衛滅門是蚯蚓豎著劈。但若是落到他手裏,那就要被“改刀”了。


    若非如此,三十年前也不會惹得少林、武當、峨眉、昆侖、崆峒五大派圍攻明教總壇,將其斬殺。也不會有後來籍天睿力扛五大派,接任明教教主的事情了。


    之前苗王墓一行,李淼已經多少對籍天睿的身份有了些猜測。


    這陽越澤,作為當年籍天睿出山的當事人後代,說不得就知道籍天睿的來曆。


    李淼這話一說,陽越澤就沉默了下來。


    看他不說話,李淼卻是樂了出來。


    “你要做硬骨頭,就撐到死。”


    “你這說也說了,苦也受了,武功也廢了。現在再死撐,豈不是虧得慌?”


    這一番話說的著實在理,陽越澤都不由得苦笑了出來。


    “閣下是誰,這般武功,為何在江湖上一點名號都沒有?”


    “若是知道有閣下在,我絕不會來少林。”


    他很清楚,自己已經成了半個廢人,複仇已經無望。而且現在生死都操於李淼手中。


    隻能希望李淼真的與籍天睿有仇了。


    想到此處,陽越澤也不再沉默,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與李淼說了。


    這一說,就是半個時辰。


    李淼聽完了他的話,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一邊撚著手指,一邊細細思索。


    “你祖父,當年死的確實有些蹊蹺。”


    陽越澤冷哼一聲。


    “五大派那麽多人手過來,我祖父怎麽可能沒收到消息,若是準備不及,逃了便是。若非籍天睿暗中下了毒,讓我祖父不得不留下運功排毒,又以虛弱之軀力扛五大派高手,怎麽會死的如此輕易。”


    “我祖父死後,籍天睿就開始清理他的親信。若非我祖父中毒之後隱約察覺不妥,提前將我父母送走,也不會有我在了。”


    李淼又說道。


    “但,籍天睿給你祖父下了毒,殺你祖父的卻是五大派高手。”


    “行遲大師,也是其中之一。”


    “但我怎麽看你好像,對他並沒有什麽惡意?”


    陽越澤定了定,說道。


    “一入江湖,生死為疆。”


    “我祖父不是善人,他也做好了死在他人手上的準備。”


    “我陽家人,為善為惡,後果都自己來扛。不會像那些偽君子一般,做了事情還要找恁多借口粉飾。”


    “五大派當日雖然是車輪戰,但卻是光明正大、一一交手,我祖父死的暢快。”


    “若是行遲哪天落在我手裏,我一定會殺他。但,他的仇可報可不報。”


    說到此處,陽越澤咬牙切齒。


    “唯獨籍天睿,籍天睿這雜種!”


    “用下毒這種小人行徑,暗害我祖父,謀奪明教,讓我祖父死的不明不白!死前最後一戰,卻連七成功力都使不出來!平白成了江湖上的笑柄!”


    “死不瞑目!”“此仇,我陽家人必報!”


    陽越澤惡狠狠的說到此處,本想再繼續罵籍天睿幾句。


    突然,他停住了,眼睛掃過自己已經殘廢的下半身。


    他忽然間漲紅了眼睛,脖子上青筋暴起。


    “閣下,該說的我都說了,現在我隻求速死!”


    李淼挑了挑眉,奇怪的看向他。


    “你苦也受了,話也說了。怎麽忽然間又想死了?”


    “你還有用,我可以留你一命。”


    陽越澤卻是一時氣急,厲聲說道。


    “閣下,我真的不想再活!”


    “算是我央求閣下,今日我招惹了你,你也出了氣,我們之間應當兩清了。”


    “現在我隻求你動動手,殺了我!我懷裏還有平日記下的、關於籍天睿的手記,你可以拿去,除此之外,我真的對你無用了!”


    隻是,他越這麽說,李淼反而越不想動手。


    跟明教有關的事情,往往都會牽扯到巫蠱。


    死,反而往往是另有盤算。


    陽越澤見李淼遲遲不動手,愈發急促。


    “閣下,莫非以為我是善人?”


    “我雖然不怎麽行走江湖,近些年卻實實在在殺了不少好人,閣下也應該有所耳聞!北直隸的孫家,齊魯的王家,湖廣的祁家、周家,都是我做下的血案,老幼婦孺,我都沒有留手,死的都極為慘烈。”


    “閣下不必擔心錯殺好人,你是替天行道,我絕無怨言!”


    他說的這些事情,都是近些年江湖上有名的無頭公案,李淼也都聽說過,想來他所言不虛。


    隻是,李淼仍舊淡淡的說道。


    “你不說清楚你突然尋死的理由,我不會動手的。”


    “你們明教手段太多,我是客人,萬一你屍體上冒出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來,我怎麽跟少林交代?”


    李淼此話一出,陽越澤一時沉默。


    忽然間,他簌簌落下淚來。


    “我,我下身已經沒有感覺……”


    “我要失禁了。”


    陽越澤看向李淼,雙眼通紅。


    “我陽家人可以作惡,可以死,但不能受辱。”


    “我不能汙了我陽家的名號。”


    “閣下,殺了我吧。”


    “隻當我求閣下的!”


    李淼掃了一眼他的下身,果然,已經隱隱洇出了水跡。


    “行吧。”


    他一抬手,一記鋒銳真氣射出,洞穿了陽越澤的心髒。


    “用你明教的玄天指殺你,你也可以瞑目了。”


    陽越澤捂住自己的胸口,動了動嘴唇。


    “多……謝……”


    “籍……天睿……”


    李淼看著他,說道。


    “我會送他下去的,你等著就是了。”


    陽越澤點了點頭,轟然倒下,失去了聲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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