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溫眠發現她從承明殿到長春宮來往的路上,遇到的太監宮女們看向她的眼神不再是好奇、而是帶著一種避諱、嫌隙的態度。


    有時身後還會感覺到探究的目光和竊竊私語。


    此時迎麵走來三四個采了荷花歸來的秀女,在經過溫眠身邊時其中一個細長眉眼的女子用帕子掩住口鼻,對身邊的秀女說:“等迴去後姐妹們記得用艾草沐浴熏衣,免得沾染了晦氣。”


    這話惹得幾個女子嬌笑起來。


    溫眠已走出一段路,她明顯感覺到那股惡意是衝著她來的。


    先前也曾偶遇過這些秀女,但也隻是遠遠地看上幾眼,並未有任何接觸。


    這種無端的惡意來自何處?


    溫眠心事重重,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過一遍,不知不覺就走到長春宮前麵那亭子前,見到知雨正神情激憤地向賀姑姑訴說。


    “尚珍局那些小蹄子我真想撕了她們的嘴,竟平白的汙姑娘名聲,那些流言也不知是從哪裏傳起來的,一個兩個的跑過來問我……”


    溫眠心中一緊,問出聲:“是什麽流言?”


    知雨和賀姑姑齊齊轉過身。


    剛剛還口齒伶俐的知雨如同錯事般支支吾吾不肯說


    賀芸朝四處看了一下,神情隱晦:“姑娘,進屋說罷。”


    側殿內,待欣太嬪也過來了,知雨這才開口,“奴婢去尚珍局時聽到幾個小宮女在議論姑娘,說……說…說姑娘命格不好會克身邊的人,還說瑞王殿下的病就是跟姑娘親近才招致來的!”


    “簡直胡說八道!”欣太嬪臉色凝重,憤怒至極!


    溫眠麵色蒼白,這跟之前遇上的太監、宮女、秀女們的態度對上了。


    欣太嬪問:“到底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可有查到?”


    賀姑姑搖了搖頭,“找幾個問了,都說是聽人傳的,也不知道是誰先說起的。”


    欣太嬪沉吟片刻,她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隻怕是有人嫉妒阿眠頻繁出入承明殿,想用這招讓太後和陛下忌諱,輕則不讓阿眠再接近承明殿和瑞王殿下,重則把阿眠趕出皇宮。實在太陰損了。”


    若是阿眠擔上這種名聲被趕出皇宮,那在京城中不會有人家會娶命格不好的人進門,雲陽侯府也不會容她,隻會把她再嫁到更遠更偏打聽不到京城消息的地方。


    欣太嬪將溫眠拉到身邊,問道:“阿眠,你怎麽想的?”


    溫眠心裏隱隱不安,指甲用力地掐著掌心,微微的疼痛提醒她不能慌,若她背負這樣的名聲被趕出皇宮,姨母被她連累,她也無安身之地,她的女兒也會被打上命格不好之女的烙印。


    她就算要離開皇宮,也不能是這麽離開。


    溫眠不確定地問道:“姨母,太後娘娘和陛下會信嗎?他們會是什麽態度?”


    ——


    寧壽宮


    “命格不好?克到了禹兒?”


    梁太後剛聽到張嬤嬤跟她說關於溫氏的流言。


    張嬤嬤迴道:“娘娘,雖是說的玄乎,可細細想來,那溫夫人確實不怎麽走運。花燈節上跟姐妹們看燈,偏偏是她被拍花子拐走了。有幸被找迴來還喪夫守寡了。瑞王殿下身份貴重又年幼,以往雖然也偶爾感染風寒,可也沒見病的這麽久呀。”


    原本隻是隨便聽聽的梁太後也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她想用溫氏這枚棋子去接近蕭元熾,可這些日子她去了承明殿那麽多次,似乎也沒有什麽進展。這麽一個風情絕色美人在身邊晃,也不見有什麽動作。若是先帝,早就將人拉上榻寵幸上了。


    若是棋子沒有用,便是廢棋了。


    好不容易能讓棋子進承明殿,就這麽廢掉難免可惜了。


    可當下禹兒的身體無恙才是更重要。


    梁太後對張嬤嬤吩咐道:“你出宮去一趟清風觀,去找李道長讓他合一合於禹兒和溫氏的八字是否相衝相克。”


    張嬤嬤:“是,娘娘。”


    當晚,在宮門禁閉之前,張嬤嬤迴到了寧壽宮。


    她將一張紙條遞給坐在榻上的梁太後,低聲道:“娘娘,李道長說卦象上顯示兇兆。”


    梁太後眉頭深鎖,低頭看著那張紙條,命格相衝相克,隻有遠離方可化解。


    梁太後沉思片刻道:“你即刻去長春宮……”她頓了頓,“明日一早你去長春宮讓那溫氏收拾東西讓她迴雲陽侯府。”


    原是打算讓她現在就離開,可宮門已關,到底還是給些欣太嬪臉麵,這個時辰趕她走的話太不近人情了。


    可惜了,棋子還沒用上就廢了。


    ——


    承明殿側殿內,瑞王看著溫眠正在收拾食盒,他忍不住說:“溫夫人,你做了這四碟糕點,為什麽都隻讓我嚐一塊?”


    溫眠淺笑著迴道:“殿下的病還沒好怕積食,不宜多吃,淺嚐個味道便好了。”


    瑞王看著比平時多出幾碟的糕點,光讓看不讓吃,到時候剩下的豈不是便宜的別人。


    瑞王又問:“那明日你還會做這麽多嗎?”


    溫眠低垂著眼眸看著剛剛年輕的崔小太醫送進來的藥,她將藥遞到瑞王麵前,“殿下乖乖把藥喝了,還會有的。”


    瑞王驚喜:“真的啊,那溫夫人明日我可以多吃幾塊嗎?”


    溫眠見這孩子滿臉期待,告別的話到了嘴邊還是沒有能說出來,小孩子忘性大,說不定很快也會忘了她。


    溫眠柔柔一笑,點了點頭。


    瑞王這次沒有推三阻四,爽快的把藥給喝了。


    他拉了拉溫眠的衣袖,“可以等我睡著了再離開嗎?”不知道為什麽今日有些舍不得溫夫人迴去。


    溫眠沉默了一會兒,“好,我等殿下睡著了再迴去。”也許她明日就會被趕出皇宮,不會再見到了。


    瑞王在床上翻來覆去,閉上眼睛又不時的睜開,好像是確定溫眠真的沒有走。


    正當他又閉上眼睛時,感覺一雙手輕輕起搭在被褥上拍了拍他,緊接著輕喃的歌聲在耳邊響起,就好像有清泉在徜徉,悅耳又令人親近。


    瑞王漸漸放鬆,藥效也上來,他覺得眼皮越來越沉,伴著那輕喃進入了夢鄉。


    溫眠哼唱慢慢地停了,輕輕起繼續拍著被褥,等瑞王殿下沉睡了,寢殿內沒有任何聲響。溫眠朝屏風處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沮喪,無奈。


    她靜靜地提起食盒,正要離開時,忽然屏風後麵響起了一道聲音:“溫夫人要這麽騙他?”


    溫眠身子輕顫,她轉過身看到從屏風後緩緩走出來的男人。


    “陛下聖安。”溫眠緊張地屈身行禮,不敢迴話。


    蕭元熾行至她麵前,那股若有若無的桃香又闖入了他的唿吸。


    燈火的暖光襯得她微微顫動的身姿有些楚楚可憐。


    “免禮。”蕭元熾聲音淡淡。


    蕭元熾在她身邊的榻上坐下,這是第一次離得如此近,那股桃香更濃了。她的側臉,肌膚瓷白如玉,如桃花般的唇緊抿著。


    他突然覺得有些餓了。


    蕭元熾拿起一塊她做的芙蓉糕,隻看了看,卻朝溫眠問過來:“溫夫人是早知道朕就在屏風後麵吧?”


    溫眠大駭,唿吸都屏住了。


    “所以,溫夫人想不告而別,卻讓朕知道了,是有話要對朕說?”


    被點破心思的溫眠盡管害怕的緊,想到女兒和姨母也想賭上一把,她跪了下來,“求陛下明鑒,民婦無力辯解流言,可殿下的生病絕與民婦命格無關。”以陛下對瑞王殿下的關心,肯定也知道了那流言。


    她知道自己這麽做很冒險,可如果太後娘娘愛子心切,寧願信其有也要將她趕出皇宮,那她背負這種名聲,家中定會視她為恥辱,將她遠遠打發,不知會落入怎樣艱難地處境。


    她寧願豁出去試一試。


    皇宮裏能夠阻攔太後娘娘決定的也隻有陛下了。


    蕭元熾在她跪下的一瞬間,感覺到那股桃香自腿而上彌漫過來,纖弱的身姿在微微發顫,他的牙齒有點癢,莫名的想到了夢裏的桃子,嬌豔、皮薄、一口咬下去汁水豐沛。


    他咬了一口手上的芙蓉糕,垂眼看向她:“起來吧。你可知道為何流言針對的是你?”


    溫眠聽到陛下不是喚外麵的內侍進來把她拖走,而是詢問她,便知道陛下在給她機會。


    溫眠抬起頭,因懸心吊膽雙眸如沁了水一般,“因為民婦跟瑞王殿下來往親近。”


    蕭元熾看著她的模樣,笑了一聲,“那你可知為何是你親近瑞王呢?”


    溫眠呆在原地,第一次遇上瑞王是意外,原本將他送迴去便結束了。可緊接著太後便讓她去給瑞王做吃的,再接著便是要她照顧生病的瑞王。


    都是太後讓她與瑞王來往親近,頻繁出入承明殿。


    溫眠腦子裏似有什麽飛快的閃過,她唿吸一滯,承明殿!


    承明殿的主人是陛下。


    難道太後屢次讓她去照顧瑞王,其實目的不是瑞王,而是想讓她接近陛下?


    外人見她來往承明殿,也是覺得她接近了陛下,才會有針對她的流言,意圖便是讓她無法借著瑞王而接近陛下?


    想到這種可能性,溫眠覺得太荒謬了。


    溫眠臉上的血色褪盡,襯的那唇色愈發瀲灩。


    蕭元熾慢條斯理的吃完了那快芙蓉糕,見她似乎受驚不小的模樣,竟是不知情麽?


    他抬眼,眼中映著那片豔色,“溫夫人如何想的?”


    溫眠不知道他是何意,是問她對於太後想讓她接近他的想法嗎?


    溫眠羞窘至極,她從來不知太後是這種心思,那看透太後心思的陛下,這些日子又是如何看待她的?


    溫眠隻當未聽懂,她低垂著頭,磕磕絆絆地道:“民民婦想…想求陛下做主,為民婦洗脫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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