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世雨微微冷笑,冷笑中透著一股神秘的力量,他麵部迸發出憤怒,似一頭激怒的野狼。


    他的憤怒是從靈魂深處噴湧而出的,憤怒被鍛造出一道閃光的越王寶劍,千年血雨腥風的淬火,讓寶劍折射出含在劍中的權柄。


    尚方寶劍握在手中,一道寒光閃過,在坐的每一個人的心髒,寶劍寒光令人敬畏,劉世雨狂暴的力量,令人心生畏懼,他身上有一股殺氣。


    他身上的殺氣壓垮了郭成奎,在這種場合,大壩水管站職工就是一群野狼,他在爭奪頭狼位置,失敗的野狼,被逐出狼群,連活下去的機會都沒有。


    他也一樣,在一個落魄者郭成奎麵前失怯,以後在工作中,口裏說出的話,出不了水管站大門。


    甚至會遭到水管員張寬的鄙夷,夥食管理員餘得先的嘲笑,在職場中哀傷和可憐過了頭,平庸的生活,讓他自掘墳墓,卷起鋪蓋灰溜溜的走人。


    這片曾經住過、愛過、深埋著所有過往的大壩水管站,無論他以何種方式離開,都會得到村長張春山,支書胡成,蔣混混,牛無賴的鄙夷和嘲笑。


    劉世雨的離開,將會成為村民的談資和笑柄,現在大壩村村民遵從強者,這些人隨大流,不越軌,不出格,隨風倒,見風使舵,沒有自己的獨立見解,誰得勢喜歡誰,已成為一種秩序。


    如果劉世雨有幸有了一點小權利,村民就會跑到他麵前,任他宰割,任他淩辱,任他奴役……


    他們也會祈求自己那點小利益,這種被主宰,被施舍的命運,雙方互相對峙,互相博弈,直到一種新的權力平衡被打破。


    大壩村終於形成一種畸形的權利交接。


    一個沒有主見的村莊,不能靠村民的覺醒,而是得到滋養生命流淌的沒有汙染的水,澆灌心靈之花,滲透麻木的靈魂。


    看世界必須有一雙清澈眼睛,大壩水管站長劉世雨,能否給大壩村帶來公平公正,放下一股清澈的雪水?


    啪、啪···大壩水管站院子裏響起了清脆的鞭梢聲,原來大壩水管站雇傭的牧羊人老孟放羊歸來。


    他每天下午放牧迴來 總要在大壩水管站院子裏揮動幾下鞭子,以顯示自己的存在。


    他看到水管站長郭成奎宿舍裏圍著好多村民,就知道一定是水管員在喝酒。


    曾經就是那樣,白吃村民羯羊,白喝村民土地換來的血汗酒,每當站長郭成奎和大壩村支書們,吆五喝六猜拳行令,水管站長那點小權利就被無限放大。


    村民用羨慕的眼神瞄著郭成奎,有時郭成奎也很大方,自己輸得酒,端幾盅給門邊看熱鬧的村民,郭成奎要是端給那一個村民,這村民必定受寵若驚,端起酒盅一飲而盡,喝酒的嘖嘖聲,清脆而響亮,在用眼睛的餘光掃旁邊的人,有一種莫大的榮幸。


    要是給一塊啃完的羊骨頭,或者下腳料的雞翅膀,


    村民好像自己就是,皇帝劉盈聘請的商山四皓之一,輔佐皇帝的隱士,那種滿足感,村民啃一塊沒肉的羊骨頭,拿迴家炫耀,這是郭站長給的羊骨頭,陶醉在其中。


    所以大壩站雇傭的牧羊人老孟,他也有一種榮耀感,推門進去也想討幾盅酒喝,或者拿一塊羊骨頭啃,顯示與眾不同,他跨到門邊上,感覺氣氛不對,下意識的叫了一聲:“郭站長。”


    沒有人應答,他探頭張望,郭成奎趴在桌子上,旁邊一個年輕人,眼睛射出一道寒光,低沉著臉,威而不怒說了一句:“郭成奎,今天到此為止···”


    牧羊人老孟不知事情真相,他曾經見過的郭站長,就是最大的官,“你好無禮,對郭站長敢親唿其名,沒大沒小。”


    管理員餘得先,善於察言觀色,於是心領神會,看到這個場景,知道郭成奎鬥敗的野狼,對勝者遵從,恭維,於是一唿百應:“走我們幫劉站長搬行李。”


    大壩水管站在這一時刻,城頭變換大王旗,從郭站長變成了劉站長的領地。


    大壩水管站還遵從強肉弱食的生存法則,牧羊人老孟最為知曉,二百多羊群中,每年夏天母羊到了發情期,羊群就會產生一種爭奪配偶權的行為。


    在羊群裏,隻有強壯打敗對手的公羊才會贏得配偶權。


    兩頭強壯的公羊經過一場廝殺,勝利的公羊會高昂著頭,獲得了心愛的母羊,趴在母羊背上,不過羊群裏隻有寥寥幾隻公羊,牧羊人老孟人為的幹預,公羊之間爭鬥很少發生。


    牧羊人老孟很懂這個自然法則,他也心神領會,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現在大壩站的劉站長,能把曾經唿風喚雨的郭站長降的服服帖帖,也不是一般人。


    公羊之間的爭鬥同樣是讓人值得尊敬的一種方式,不過人類合作的方式並不是那麽簡單,人是合作的動物,於是就出現了計謀,狡詐、暗算、窺視、伺機而動·····複雜多變的方式。


    人與人之間的爭鬥是複雜多邊的結合體,牧羊人老孟早就看穿了大壩水管站的規則,強者為大,老孟放下了鞭子,吆喝著:“郭站長喝醉了,抬到那邊宿舍讓休息,這邊有點吵。”


    這本身就是郭站長的宿舍,單人宿舍,隻有郭站長有此殊榮,眾人恍悟。


    於是水管員張寬,會計趙雷,村長張春山,支書胡成,二社的蔣混混,三社的牛無賴牛賢智一湧而上。


    抬腿的抬腿,拽胳膊拽胳膊,把郭成奎抬到另一間偏僻的宿舍。


    郭成奎睜開眼睛掠過周圍,曾經殷勤諂媚的笑臉,個個冷若冰霜,他閉上雙眼,幹脆佯裝一醉方休。


    他心裏暗暗罵起來,“老子遭到今日,都是水管員張寬惹得禍,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得誌貓兒雄過虎,落毛鳳凰不如雞。”


    他又睜開了眼睛,水管員張寬正好抬著郭成奎的腿,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收腿,狠狠地踹了水管員張寬一腳。


    張寬一個趄趔,倒在院子裏。


    郭成奎又閉上了眼睛,醉翁之意不在醉,他另有所圖,開始裝慫,男子漢東山再起,指日可待。


    水管員張寬是縣長的外甥,是一個十足的小人,哪裏受得了這般委屈,此時的郭成奎不當站長,連一名正式職工都不算,輕如鴻毛。


    他開始反擊,站起來一腳,踩在郭成奎肚子上,郭成奎‘嘔……’的一聲,味美的水煮雞變成了汙物,擁在郭成奎嘴角邊。


    一股難聞的酒味撲鼻而來,眾人捂住了鼻子,快步抬著郭成奎,把他丟棄在大壩站一間偏僻的宿舍裏。


    眾人七手八腳,把郭成奎行李搬出去,幫劉世雨鋪行李,打掃宿舍衛生。


    劉世雨愕然,他的工作才剛剛開始。


    他看到郭成奎這副慘樣,心裏掠過一絲快感,不過這種快感很快就消失了。


    他也是一個見過世麵的人,同時心裏有一種悲哀湧上了心頭。


    他的生活好像是被鐵鏈束縛在山洞中,被迫看著一麵石牆上不停掠過的背影。


    大壩村村民自從出生,就一直生活在幽禁封閉的村莊裏,見識有限,對外麵的社會渾然不知。


    然後偶然間大壩站長郭成奎的所作所為,為人師表,就是大壩村民的偶像與標杆。


    村民把郭成奎當偶像存在,深信郭成奎,他的認知真實的存在。


    突然間劉世雨是第一個見過外麵的世界,見證了人與人之間的互助友愛,一刹那,陰陽兩隔,生門與死門的穿越,增長了村民的見識。


    劉世雨命運的機緣巧合,到大壩村去分享人與人之間的關愛,先行者的價值,大多由後來者發揚,在他們出沒的時代,常常形影相隨,爭議不絕,曲折是他的下場,孤獨是他的命運。


    但大壩村村民並不認可,村民認為劉世雨不諳世事,並用冷漠抗拒任何解放村民的方式。


    劉世雨隻能以暴製暴,用這樣的方式完成權力交接,眾生皆是菩提果,惡人自有惡人磨。


    劉世雨是剛剛工作的開始,半路出逃的人是不會分享勝利果實的,劉世雨深知這一點。


    又是一天,夏日的祁連山,早晨的太陽升起的比較早,一縷陽光射向了冷龍嶺雪山。


    雪山陰暗交匯,潔白的雪映入劉世雨的眼簾,大壩村離冷龍嶺雪山有三十公裏,劉世雨起床,他站在渠首上,向遠處眺望。


    劉世雨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看到一望無際的油菜花,開滿了大壩村。


    現在正是油菜花分蘖拔節開花的時節,二輪苗灌又將開始,這片寧靜的小村莊又引來喧囂。


    劉世雨處在升職的快樂中,同時又令他心中不安,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走,大壩站並不是法外之地。


    人是最能適應環境的動物,在一個好的地方,你會越幹越能幹,在另一個環境下,一個優秀的人卻越來越平庸,如同瓷器,本來是好胚子,可是火候不到,燒出來的就是廢品。


    劉世雨的生活之路在哪裏呢?


    祁連山冰川融雪水不足,大壩村農田灌溉幾乎不能正常完成。


    劉世雨默默的往前走著,他站在渠道閘首上,用腳步丈量著渠道,一切又重新開始。


    大壩站主渠道已多處毀損,渠道一段拐彎處,岸坡塌陷,沙礫被掏空,渠道是用塑料編織袋堆砌密實。


    一泓水在渠道慢慢流動,滲入渠道下,渠首的閘板不嚴實,遺漏的水白白浪費。


    渠道滲漏水嚴重,渠道過水能力差,如何對村民土地,種的油菜花進行第二輪澆灌?


    劉世雨低著頭,走著。


    突然白茫茫的一片,原來劉世雨走到了大壩水管站福利區,牧羊人老孟趕著羊群出欄了,恰好碰上劉世雨,老孟一甩鞭子,鞭梢清脆的響聲迴蕩在大壩村,老孟一天的牧羊開始了。


    劉世雨走過去,羊群白壓壓一片,大壩站與眾不同,這群羊是大壩站的財富,是大壩站過年過節的福利,他就是這群羊的財富代理人。


    想到這些,劉世雨慢悠悠,故作姿態審視著這群羊,人來自太陽的滋潤和哺育,億萬年地球演化,小草這種頑強的生命,微不足道,卻擁有大地。


    大地借助於綠草,顯示出大地是哺育大壩水管站的母親,大壩站職工的祖先是聰明的,小草迎接太陽的光輝,沐浴祁連山雪水的雨露,然後成為小草的軀幹。


    大壩水管站的職工不能直接吃小草,千萬年祖先馴化羊,經過轉化,太陽的能量又哺育饋贈給大壩站職工。


    實際來自太陽的饋贈。


    曾經的大壩站長郭成奎就是聰明,今天大壩站的這群羊,是把寶貴的水,利用權力,合法偷來的水,澆灌草場,化為財富。


    水是無形的財富,大壩水管站善於變通,也許是財富轉換的另一種形式。


    這群羊介於合法與違法的灰色地段,權力對羊群說:“你是我支配的”。


    羊群便把權利囚禁在這個地方。


    “劉站長”。老孟殷勤的走過去和劉世雨打招唿。


    劉世雨如夢初醒,他對老孟叫他:“劉站長。”還不習慣。


    他出於禮節還是點點頭,這群羊就是大壩水管站的財產了,昨天原大壩站長郭成奎並沒有給他交接這群羊。


    差點忘了,養群不能少一隻,我已經是劉站長,對這群羊有管理權。


    劉世雨下意識的問起牧羊人老孟:“這群羊有多少隻?”


    “劉站長,這群羊有一百八十九隻,適齡產羔母羊六十隻,小羊羔四十隻,淘汰老母羊二十隻,四歲滿口羯羊十五隻,四歲以下羯羊二十隻。”


    老孟說著,他用手指向遠方的一隻公羊說:“那隻老公羊明年就淘汰了,今年雨水廣,羊的膘風還可以,殺了,夠今年的福利了。”


    老孟講解著,劉世雨似聽非聽,似懂非懂,沒想到放羊還有這麽多學問。


    啪啪,又是老孟揚起鞭子,鞭梢清脆的響聲響徹了山穀,老孟趕著羊群,上了青龍山。


    劉世雨又望向遠處,大壩村一望無際黃色的油菜花,突然映入他眼簾的是一片藍色的小花,這種植物就是胡麻。


    藍色、藍紫色、淡藍色的胡麻花在大壩村曠野裏,顯得格外標新立異。


    胡麻的先祖也不過是草原上,一株不起眼的小草,經過河西幾千年的馴化栽培,胡麻已適應河西幹旱少雨的氣候。


    成為村民的主要油料作物,村民馴化了胡麻,胡麻也馴化了村民,


    不過這幾年,胡麻投入大,產量低,出油率也非常低,大壩村村民已經放棄種植了。


    唯有這片胡麻地,原來也是大壩水管站的私有領地,胡麻油因為獨特的芳香,情有獨鍾,秋風刮過田野,白天接受高原光照,夜晚忍受高原的寒風,胡麻的果實長得飽滿,催它們成熟,把高原秋天的蕭瑟的釀入油中,才有獨特胡麻油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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