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儀式是由欲望轉化為責任的一堵牆,無論貧窮與富貴。


    男女之間無形的契約,配對,生兒育女,搭夥過日子。


    陳富海是農民的兒子,曾經一貧如洗,原本無家可歸,那個儀式就化為一個家。


    小夫妻倆生活在一起,韭花眼裏浸著淚珠,“跟這樣的男人,一貧如洗,我究竟圖什麽?”


    她說著眼淚簌簌的落下來,她自己也說不清,這個男人有什麽吸引她的地方。


    “韭花我迴來了。”


    “我有工作了。”


    此時陳富海從口袋裏掏出四百二十三元,七角六分退伍費。


    他把四百二十三元裝在韭花紅衣兜裏,然後抓起韭花的手。


    掰開韭花粗糙的玉蘭手指,把一枚硬幣放在她的掌心。


    一枚,二枚,三枚……六枚硬幣落在她的手心。


    “四百二十三元,七角六分,這是我最後的退伍費,送給你。”


    “韭花我有工作了,我們好好過日子吧,我再也不想到外麵闖蕩。”


    生活就是這樣過來的,陳富海舍棄了一切。


    劉世雨說“結婚”兩個字,觸動了韭花心中的那根弦。


    嫁給他圖什麽?


    在高山曠野的寒風中牧羊,相偎相依,你溫暖著我,我藉慰著你,一起度過清貧。


    欲望本來就是化學物質的燃燒反應,導致神經錯亂,二個瘋子的結合,然後就成了愛。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這頓大煮羊肉不能白吃。


    劉世雨是結婚儀式主持人,陳富海拿出六瓶青稞酒。


    劉世雨到了六盅子青稞酒,他把兩杯酒傾倒在土胚房的地下:“這兩杯酒獻給生我,養我們的大地,願草原上韭花和富海清苦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然後他把桌子上二百元錢,一張遞給了陳富海,一張遞給了韭花。


    “夫妻和美,生活幸福。”夫妻互喝交杯酒。


    韭花一飲而盡,麵不改色,好爽女漢子。


    交杯酒喝完後,新娘給客人敬酒,


    陳富海端起酒碟,韭花在酒杯中傾倒青稞酒。


    韭花用無名指蘸一蘸盅子裏的青稞酒,走到了劉世雨麵前說:“劉哥請喝我和富海的喜酒。”


    劉世雨把六盅酒全部撒在地上,朝著南方說:“金忠兄弟,陳富海已結婚了,我喝韭花的喜酒,這六盅你先喝吧……”


    韭花又重新倒了六盅酒,他端起酒杯含淚,婆娑著一杯酒含在口中。


    我要再喝六盅,他把三盅子酒獻倒在地下,獻給金忠兄弟。


    然後又喝了三盅子酒,他微醉了。


    從此以後河口森林保護站陳富海的家,成了勘探小組的中轉站。


    韭花給夏潤雨小組騰出三間土胚房。


    夏潤雨,王玉霞一間,盡管土胚房破舊,但安全是最重要的,有個落腳點。


    大自然就是最好的老師,城市姑娘王玉霞也不挑剔,他又找到劉世雨。


    她手裏拿著三百元錢,“世雨,那件羊羔皮棉衣還在嗎?”


    “我買了。”


    經過上次跌在冰逢裏,她知道雪山冰川的無情。


    “羊羔皮大衣,一件夏處長穿上了,一件李黎平穿了。”


    李黎平在一旁插話說:“羊羔皮大衣六百元,翻倍,就賣給你。”


    “給三百元錢,那件羊羔皮大衣歸我了。”


    高原與戈壁其實是一體的,經過千萬年的演變。


    河口成為高原省與戈壁省的分界線,河口避開了沼澤草甸,所以路況相對好走一些。


    車上的一些物資已卸在河口林業站,越野車重量減輕,生存有了保障。


    河口森林保護站分為南坡和北坡,南坡鬆樹翠綠,而北坡隻是一些灌木,低矮的紅柳,葉子是櫻紅色。


    勘探小組第一次來到高原,水聲泠泠可聞,此處便寂然無聲。


    今天是第一次真正向冷龍嶺雪山進發,處長南山對工作做了巧妙的安排。


    陳富海是向導,劉世雨負責後勤保障,主管勘探組的衣食住行。


    韭花是個吃苦的女人,南山處長已雇韭花為勘探小組做飯,一月三百元錢,房租另行計算。


    草原寒冷,韭花把幹草,牛糞混和後,填的火炕,房間比較暖和,隻是有點煙炕味道,夏潤雨,王玉霞聞著不習慣。


    勘探小組組長夏潤雨走到劉世雨麵前做了一次簡短的動員,“大家把該帶的東西都帶上。不要遺留物資”。


    現在就開始出發,她也是心急如焚,半個月了冷龍嶺雪山還沒有上去,引水隧洞從那個方向開隧洞口,隧洞的走向,隧洞地質構造,落差,標高,都還是一個未知數。


    市政府催的緊,生在江湖,身不由己。


    劉世雨打開車門,陳富海也拉開了副駕駛車門。


    “巡山啊,你不騎你的馬,坐我的車幹嗎?”劉世雨開玩笑的說。


    “陪你們玩玩。”陳富海話不多。


    “你不要意氣用事,富海這是我的工作,你幫我就到此為止。”


    劉世雨知道,陳富海是怕他路況不熟,在山裏出現險情,心裏有點不放心。


    “危險,又能怎麽樣?”


    “成年人的工作那個不危險?”


    陳富海又不是廉價勞動力 也不是他劉世雨免受人間苦難的屏障。


    不要因為陳富海木訥,誠實就毫無代價的利用他。


    陳富海嘴上不說,其實心裏清楚。


    為什麽陳富海要搭上自己的時間,做我劉世雨份內的事情?


    “富海,你自重點,那不是你的工作。”


    “我陪你一次還不行嗎?還你的情。”陳富海央求道。


    “富海,我上次在000陣地,我找你,那是國家欠你的情,我是為國家服務,與你無關,你不欠我的情。”


    “現在我是拿著工資,和上次不一樣,你還不了。不行,這裏,沒有你的位置。”


    幸虧夏潤雨是個精明人,她拉開了駕駛室門,“沒事,你可以坐裏麵。”


    “工具都準備好了嗎?”夏潤雨又強調了一句。


    “急救,食物,搶險工具都備好,勘探儀器已打包。”


    “出發。”


    “禦寒的棉帳篷帶上了嗎?冷龍嶺雪山夏天也下雪,會凍死人。”


    “把那頂棉帳篷也帶上。”陳富海是本地人,自然了解當地的氣候。


    劉世雨恍悟,百密必有一疏。


    就是背黑鍋,被物資站指責亂購物資的那頂棉帳篷,卸在河口森林站的房屋裏。


    “世雨,棉帳篷已經買上了,就要用,不要怕背黑鍋。”


    夏潤雨及時提醒他,又是指責他工作的疏漏。


    劉世雨買的棉帳篷,是當地牧民用犛牛絨毛先撚成細毛線,牧民手工織成條形狀,然後在縫在一起。


    在通過犛牛繩結成房屋裝結構,就成為一頂適合遊牧搬遷,拆搭方便的帳篷。


    這種帳篷不僅能遮風擋雨,易於拆遷,便於運輸,還具有通風透氣,防曬保溫的效果。


    夏季,黑色的細毛繩收縮,毛繩間隙加大,帳篷就會涼爽。


    下雨時,無數條光潔的犛牛繩不僅會吸水膨脹、變粗,而且可以使帳篷繃緊,帳篷的雨水快速下淌,也不會漏入帳篷裏。


    牛毛帳篷還很耐煙熏,所以野外最實用。


    劉世雨私自購置了一頂帳篷,幸虧南山處長出麵,事態沒有擴大。


    劉世雨和陳富海吃力的抬著帳篷,裝在了越野車後備箱中。


    不靠別人,不埋怨別人,每件事情都自己搞定,這是野外生活常識。


    “那是可可水,你們的渠道可要經過那條河。”陳富海用手一指。


    夏潤雨下意識的望望越野車窗外。總工程師趙叔,他彈開了渠道規劃圖。


    “夏處長我在圖上做了標注,與以前的規劃不符合,有錯位。”


    劉世雨看到山坡下草墩礫石間滲出,無數條小溪蜿蜒,小溪在陽光下閃爍。


    “趙叔,這一段修渠道難度大,渠道發生滲漏怎麽解決。”夏潤雨疑慮又上來了。


    “順其自然,這裏不用修渠,和可可水一起迴流到西大河。”


    “要考慮自然,要有數據說話,不要一味的附和上級。”趙叔表達他的觀點。


    哎……,夏潤雨歎一口氣說:“引流工程,上麵已定了調子。


    “富海,好水啊,這裏水質甘醇,空氣清新,你可找到一個好地方。”


    “你一個人到大山裏來,說話都沒人陪著你說話 你來這裏來試試。”陳富海拍拍劉世雨肩膀。


    “我在開車,別這樣。”劉世雨雙手握緊越野車方向盤。


    “我的頭有點疼。”劉世雨感覺腦袋沉悶,好像頭上壓了一塊石頭。


    “沒事習慣了就不疼了。”陳富海安慰劉世雨。


    “這是高原反應,到大山裏,任何人都逃不過自己的生理結構。”


    水是生命之源,而河溝森林保護區是祁連山涵養水源重要形式,山坡下草墩礫石間滲出,有無數條小溪蜿蜒,就是河口森林滲入的水。


    陳富海揮斥方遒,“從那條路走,就是老虎溝,過了窟窿峽,然後到了硫磺溝就到了冷龍嶺。”


    “還遠呢?”


    陳富海是個直性子脫口而出說:“路途遙遠,你們單位怎麽不派一個男的。”


    “我們要在冷龍嶺修隧洞,是個技術活,哪能像你我,什麽都不懂。”


    “小心。”


    突然車顛簸起來,原來越野車一側的輪子進了爛泥坑。


    繞來繞去的泥濘小道使河口森林保護站的土胚房顯得非常遙遠,深邃的穀底時隱時現,飄忽不定。


    “你怎麽巡查?”


    “騎馬。”


    劉世雨的越野車行駛在峽穀中,這裏已沒有鬆樹,隻有低矮的灌木。


    陡立山坡上完整的高寒草甸植,既像一幅巨大的七彩油畫,又像是經過精心修剪的綴花掛毯。


    突然眼前開闊起來,冷龍嶺雪山就在眼前。


    可還要穿過草甸和河灘地,越野車在滿是積水的泥地上,隨意碾壓出來的車轍印。


    就是“爛泥灘”。


    一條路走不通就退迴去,再另開出一條來,直至走過去為止。


    後來的車輛依舊如法炮製,成今日之“爛泥灘。”


    劉世雨的越野車,東倒西歪地在沼澤水坑中,哼哼著爬行前進、後退,再前進、再後退。


    “冷龍嶺雪山到了。”


    夏潤雨如釋重負,她扭頭看看,這就是夢寐以求的冷龍嶺雪山。


    夏潤雨按捺不住興奮,所有的人都下車了,資料員王玉霞已沒原先的矯情。


    羊羔皮棉大衣已裹上。


    “冷龍嶺雪山很冷。”陳富海說了一句土話。


    劉世雨打開越野車後備箱,拿出帳篷。


    “搭帳篷。”


    “訂木樁。”


    劉世雨拉起帳篷一角黑色的牛毛繩,李黎平也如法炮製拉起了另一角帳篷牛毛繩。


    陳富海熟悉的拉開了帳篷,趙叔拉開了另一邊繩子····


    陳富海叫一聲“開帳篷。”


    刷,黑色的四角,棱角分明,豎起了一間黑色的屋子。


    “拉,毛繩。”


    瞬間一間屋子在雪山上升起。


    夏潤雨看著褐色的帳篷在冷龍嶺雪山升起,她內心有點羞愧。


    劉世雨為了這頂帳篷遭到一些人的非議,倒賣物資的罪名,差點扣在他的頭上。


    趙叔攤開勘探規劃書,看著隧洞進口區硫磺溝。


    海拔3436米,出口區冰溝海拔3421米,引水隧洞長8868米。


    他指著前麵白茫茫的一片,“就在那個地方,是引水隧洞的進口。”


    “能打斜井嗎?”夏潤雨空曠的女聲在山穀中迴蕩。


    “這裏是冰川侵蝕區,地下永久凍土層的存在,而地下水較長時間保持在岩石中,可能要滲水,塌方。”


    李黎平又開始論證他的觀點:“打斜井豎井恐怕不可能。”


    夏潤雨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我們隻是標定隧洞的出口和入口,測定隧洞的長度,給領導做參考依據,其他問題不容我們討論。”


    她拿著經緯儀,劉世雨扛著標杆,李黎平扛著定位架離開了帳篷。


    “向北偏差五厘米。”


    “標高在拉升一點。”


    ……


    和煦的陽光照射在冷龍嶺雪山,一絲白雲從雪山頂飄過來,不一會天上飄著毛毛細雨。


    劉世雨、夏潤雨、李黎平也沒有當做一迴事,劉世玉扛著標杆,眼前是一道礫石堆砌的冰舌。


    他迴頭望望湛藍的冰川,這片晶瑩剔透的冰川上,陽光從天空傾瀉而下,將冰川分割成不同的顏色。


    “不要絆倒了,冰刺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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