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具骷髏。


    霍格沃茨的黑色校袍寬鬆地披在它枯槁的身軀上,衣料已經破碎斑駁,仿佛承載了無法計數的時間流逝。


    它的皮膚如同被烈火焚燒後的紙張,幹枯、皸裂、零散地黏連在骨骼上,像是一層脆弱的殘膜,即便輕輕一碰,都會徹底剝落。


    它沒有抬頭,白骨分明的指節虛掩著自己的額頭,仿佛刻意不讓人看到它的雙眼。


    可從指縫間,那不可直視的腐敗光輝,正緩緩滲透而出……


    恐懼,是姆西斯哈這一刻唯一的感受。


    祂不敢去看,不敢去想那是什麽。可祂已經看到了——


    周圍的一切,除了那堆金光閃閃的金幣之外,都在崩壞。


    原本的空間結構在坍塌,物質在枯朽,殘留的建築在風化,仿佛整個世界的時間被按下了加速鍵,所有的存在都在向終焉墜落。


    而且……


    就連祂自己——一個特殊的造物,一個高維之主的造物,


    竟然也無法幸免!


    姆西斯哈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形體在不受控製地消融、凋敝、崩解。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姆西斯哈的身軀微微顫抖,祂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恐懼。


    無法感知,意味著無法定義。


    ——眼前這個存在,已經超越了祂所能理解的一切。


    神?不,可能比神更加可怕。


    祂的手指抽搐著,卻還是拚命地抬起,指尖微微顫抖,祂必須逃!必須離開這裏!


    逃往角狀時空!


    隻要成功撕裂空間裂縫,隻要迴到那裏,就算是再強大的存在,也無法輕易找到祂,更無法再威脅祂的生命!


    姆西斯哈心中狂吼,強行壓抑著自己因為恐懼而癱軟的軀體,小心翼翼地將手緩緩抬起,生怕一個動作過大,觸怒了那未知的怪物。


    ——隻要迴家,一切就都結束了……!


    可就在祂剛剛要施展撕裂空間的能力時,那個坐在虛空中的骷髏……站了起來。


    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任何前奏,那個原本漂浮在虛空的枯瘦身影,動作僵硬地直立起來,隨後——


    它,轉過了頭。


    “——!”


    一瞬間,姆西斯哈的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所有逃跑的念頭在那一刻全部凍結。


    動不了。


    祂完全動不了。


    不是空間被鎖死了,不是魔法被剝奪了,而是……祂的靈魂,根本不敢動。


    祂從未感受過這種壓力,那是超越了形體、超越了規則、甚至超越了恐懼本身的壓迫感。


    ——仿佛隻要有一絲反抗的意誌浮現,就會立刻被那種力量碾碎。


    可是……那骷髏明明還沒有放下遮住眼睛的手。


    ——它隻是看向了自己。


    如果,它放下了手呢?


    如果……那雙眼睛,真正地注視著祂呢?


    姆西斯哈不敢去想。


    祂第一次在自己漫長的生命裏,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預感——


    如果那雙眼睛真的落在自己身上,自己會在下一秒消失。


    徹底的、無可逆轉的、連痕跡都不會留下的“消失”!


    姆西斯哈的意識已經被徹底壓垮,思維變得空白,祂甚至無法再驅使自己的身體做出任何反應。


    祂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骷髏朝自己一步步走來,每一步都踏碎了腳下的現實,化作虛無的黑洞向四周蔓延。


    哢嚓——


    地麵碎裂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裂縫蔓延,如同一張吞噬萬物的黑色巨口,緩緩向姆西斯哈逼近。


    祂本能地想要後退,可身體卻僵硬得像被封凍在時間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腳下的土地被一寸寸剝奪,直至徹底消失。


    可是……


    祂卻沒有掉下去。


    ——明明腳下已經是虛空,明明所有的支撐都已被吞噬,祂卻依舊站立著,懸浮在半空,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祂的存在,將祂強行釘在了這裏。


    姆西斯哈的心髒狂跳,祂甚至不敢去探查這是什麽力量,因為祂清楚地知道——


    自己還活著,僅僅是因為那個骷髏允許自己活著。


    這裏的一切都在死亡。


    街道不複存在,隻剩下漫天飄散的煙塵。


    那些堆積如山的金幣,此刻已然融化,化作扭曲的金色鐵水,無聲地漂浮在這片虛無之中,如同一片璀璨而絕望的海。


    唯有祂還存在著。


    可這存在,比死亡更令人絕望。


    姆西斯哈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天如此渴望死亡。


    祂寧願立刻被撕碎、被吞噬、被徹底湮滅在規則之外,也不想再這樣停留在這片死寂的空間裏,等待著一場無法逃避的終結。


    然而,對方卻沒有急於下手。


    那個骷髏依舊站在不遠處,靜靜地注視著祂,依舊用那隻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那種壓迫感沒有絲毫消減,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愈發沉重,仿佛每一秒鍾,姆西斯哈都在被剝奪“存在”的資格。


    ——殺了我……快點殺了我……


    姆西斯哈的理智徹底崩潰,祂的意識在瘋狂地呐喊,可祂甚至發不出任何聲音,甚至連向那個骷髏祈求死亡的權利都被剝奪。


    這裏,已經不是祂能夠理解的世界了。


    骷髏終於停下了腳步,站在姆西斯哈的麵前。


    祂這才意識到,近距離看去,這個骷髏比遠遠望去時還要矮小許多,甚至在自己眼中,就如同一個人類的幼崽一般。


    可即便如此,祂依然無法產生任何輕視的念頭。


    相反,那種扭曲的恐懼感愈發濃烈,幾乎要將祂的意識吞噬。


    力量的對比,已然顛倒。


    姆西斯哈全身痙攣,雙腿止不住地顫抖,喉嚨裏發出低沉、破碎的呻吟聲,像是一隻被逼入絕境的野獸。


    可是骷髏卻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沒有任何攻擊的意圖,也沒有露出更深層的情緒。


    直到——


    祂的手自己動了。


    姆西斯哈的右手仿佛被無形的絲線操控著,不由自主地抬起,僵硬地懸在半空。


    祂想要反抗,可身體根本不受自己的支配,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骷髏微微抬起右手,手掌朝上,而自己的右手便在某種恐怖的力量驅使下,緩緩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緊接著,空間扭曲,空氣仿佛被無形的刀刃劃開了一道口子。


    一條黑暗裂縫,被祂自己的手撕裂開來。


    ——不!


    姆西斯哈在內心瘋狂咆哮,可現實無情地展開。


    裂縫的另一端,延伸著一片深不見底的混沌。


    祂看到了。


    那片領域裏,無數猙獰的身影正在蠕動,一雙雙充滿貪婪的眼睛在黑暗中睜開,帶著極端的饑渴與破碎的理智,死死地盯著裂縫之外的世界。


    廷達羅斯獵犬。


    不止如此——


    更深處,一種無法形容的氣息正緩緩升騰,帶著掠奪、饑餓、吞噬萬物的意誌,如同某種更高層次的存在,在注視著這裏。


    高維之主的神國,真正的神之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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