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啟仍是搖頭:「一個畔涯城沒有這麽大影響,城中數十萬條人命是無辜的。」


    項逸峰直視周啟,似乎想從周啟眼神中確認什麽,片刻之後才又說道:「周師,不如你和我一起進城,周師可以親眼見證之後再決定態度,若周師認為我做的不對,要助畔涯城反我,我也絕無怨言。」


    周啟微微一怔,他帶著覺悟來阻項逸峰,沒想到項逸峰會給出這個結論。


    他並不想和項逸峰為敵,十幾年下來,他已經把項逸峰看成親傳弟子,他也看得出項逸峰同樣不想和自己為敵。


    這個結論他沒到不能接受,他就親眼見證項逸峰會如何處理畔涯城,會不會阻止血狼鐵衛屠戮手無寸鐵的百姓。


    達成共識後,項逸峰一笑說道:「周師請隨我來。」


    此時城內三處高手的比拚,嶽文亮已壓製嶽劍,但千絕飛將麵對手持戰龍戟的烈風,並無法占得上風,侯霸更是連番遭到千劫重擊,已經負傷。


    烈風敢把擊殺侯霸的任務交給千劫,便是認為千劫必能成功。


    千劫是符篆入體者,引動的不是單單體內的力量,而是可隨時召喚天雷和天火,他能長期以來坐穩東方玄時代玄武宗四大護法之首,並擔負東方玄擊殺敵對強者的任務,便是因為千劫的實力不下武聖,天雷天火都非人力能創造的產物。


    在雙嶽時,千劫並沒有真的要殺江潛,因此出手多所保留,此刻他不但重創侯霸,還有餘力擊殺在城內奔馳的火狼鐵衛。


    當他手一指,就是一道天雷或天火落下,火狼鐵衛雖然全由先天期武者所組成,麵對這種超過人力範疇的恐怖攻擊,仍沒有抵擋之力。


    隻是除了烈風外沒人發現,此時的千劫並非以殺戮為目標,而是鎖定接近一般百姓的火狼鐵衛,尤其是孩童聚集之處,若有火狼鐵衛接近,千劫毫不猶豫將其轟殺。


    這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把雷火之力用在保護他人,卻也因為如此,他才讓侯霸苟延殘喘,到現在還能吊著一條命。


    隻是當千劫又引動天雷要擊殺一個火狼鐵衛時,一道巨力憑空向他壓下。


    項逸峰原本就是玄武宗內較為了解千劫之人,當時項逸峰負責攻略晉陵,東方玄派出千劫來助他,兩人曾共事過一段時間,他深知千劫的天雷和天火極難化解,即便如今他實力大進,也不想做可能徒勞無功的嚐試。


    因此他采用圍魏救趙之策,直接攻擊千劫的本體。


    項逸峰本以為千劫必然會閃躲,以自己現在的掌力,隻要擊中就足以讓千劫重傷,沒想到千劫拚著挨他一掌,也要讓那發天雷落下,擊殺靠近孩童聚集處的火狼鐵衛。


    「沒想到你脫下麵具後,連個性都變了,我所認識的千劫可不會平白無故讓自己受傷。」


    看到項逸峰和周啟緩緩走來,千劫並沒有太多意外,若項逸峰真如他的猜想,目標在嶽劍身上,必然會想掌握畔涯城破後第一時間的情況。


    「當年老夫就看出你狼子野心,唉,隻是老夫也低估你的天賦了,沒想到成長如此之快。」


    項逸峰對千劫的評價不置可否,隻是淡淡說道:「你該後悔的事情應該不差我一件,在你手上的冤魂還嫌少嗎?」


    千劫吐出一口淤積的鮮血,抬頭看向天際。


    項逸峰也沒急著再次出手,而是一邊觀察千絕飛將和嶽文亮那兩處的戰況。


    片刻之後,千劫才又把目光看向項逸峰和周啟,一字一句清楚說道:「周啟,當年你確實被至尊和老夫所害,要報仇老夫也沒話可說,但相助此人屠戮畔涯城,就是你報仇的方式嗎?」


    千劫這一生,除了麵對東方玄,對誰都是桀驁不馴,即便東方玄死後他逃來畔涯城,也從未向烈風開口討饒過。


    他已知萬難替東方玄報仇,江婷也曾差人來傳過信,說東方玄並不希望他報仇,他本想今日痛快一戰、一死了之便是,但實在不忍滿城百姓遭到屠殺。


    周啟似欲言又止,千劫見狀,也熄了找周啟相助的念頭,便又對項逸峰說道:「你要老夫的命,老夫今日給你,嶽劍也已逃離不了你的掌控,畔涯城在今日之後就會插上玄武宗的旗幟,可否放過滿城百姓一命?」


    項逸峰沒直接迴答,而是把注意力又從另外兩處戰場轉了迴來,饒有興致的打量千劫。


    他沒想到這個雙手沾滿鮮血的殺人魔,竟然會有為了平民百姓而向敵人低頭的一天。


    片刻之後,項逸峰才緩緩說道:「我和你不同,我對殺人沒有興趣,我會殺人,都是有所目的。」


    千劫苦笑,他又何嚐不是為了達成目的才殺人?


    隻是當年玄武宗的阻礙太多了,殺不勝殺。


    項逸峰突然仰頭望天,接著轉頭對先前已負傷的侯霸說道:「一刻鍾後讓火狼鐵衛先撤離,畔涯城的援兵到了。」


    他又轉迴頭來,對千劫冷冷說道:「逼出畔涯城的援兵,我的目的已達成,談條件什麽的就不用了,不過你和烈風還是得死。」


    一語說完,項逸峰沒取出兵刃,隻是橫掌一劈,一道超過眾人對修為認知的刀氣,直接穿透了千劫的身體。


    周啟呆若木雞,他到此時才知道,自己並沒有阻止項逸峰做任何事的能力。


    千劫不是不想躲、不想擋,而是躲不了、擋不下。


    隨著生機消散,千劫反而變輕鬆,雖然最後在畔涯城十幾年的隱居生活,沒辦法償還他造的殺業於萬一,但至少他安詳度過了生命的最後時刻。


    他理解東方玄,也知道自己也早晚會有和東方玄相同下場的一天,當千劫決定跟隨東方玄屠佛滅道開始,就已經做好迎接這天來臨的心理準備。


    項逸峰沒多看瀕死的千劫一眼,也沒留下隻字詞組,而是徑自向烈風的方向走去。


    周啟答應過會親眼見證項逸峰處理畔涯城的態度再下決定,而現在他依然下不了決定。


    他已經聽到項逸峰讓火狼鐵衛撤退的指令,但項逸峰已殺了千劫,現在還要去殺烈風。


    烈風和千劫真的該殺嗎?當周啟問自己這句話時,他不禁感到極為諷刺。


    當年,他曾經是最想殺千劫的人之一,然而當千劫的背後不再是當權者,也成為了當權者的俎上魚肉。


    正當迷惘之時,周啟聽到千劫虛弱的聲音:「這是老夫的真雷符和猛火符,周啟,交給你認為足以阻止項逸峰之人。」


    周啟更加迷網,千劫為何要把這兩個法寶交給自己?且自己在他眼中,和項逸峰是一路的,他又憑什麽認為自己會交給別人來阻止項逸峰?


    千劫並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隻是等著周啟把兩張符篆接過。


    沒有解釋、也沒有猶豫,周啟突然覺得千劫這雙手沾滿鮮血的殺人魔,此時雙眼堅定而清澈。


    他不知不覺伸手接過符篆,千劫臉上掛著一絲笑容,徹底離開了人世。


    項逸峰沒聽到千劫和周啟最後的對話,即使有,他也不會在意。


    烈風是全城居民最後的希望,此刻戰龍戟在他手中,宛若一條金色巨龍,不斷發出怒吼,用最猛烈的攻擊,來控訴天地對畔涯城的不公。


    強如千絕飛將,也被烈風壓製,在戰鬥初期千絕飛將還能占上風,但烈風不要命的打法,不但把劣勢扳迴,還不斷把千絕飛將逼退。


    烈風是境內超級強者之一,但也可能是最不像強者的一個,他從不講究所謂高手從容的氣度,完全是戰場上衝鋒陷陣的打法。


    這也是當日慕容無雙哪怕隻是遇到烈風的一具分身,都不願意和烈風正麵交戰,烈風從不在意自損一千,甚至他不用傷人八百,隻能傷個三、五百,他照樣會拚命。


    千絕飛將難得竟出現了一絲懼意,他深深感覺烈風就是想找他換命,而他還不想死。


    突然項逸峰平淡的聲音傳來:「讓我來吧,你不想被看出真身,就離開畔涯城,天靈秘境要來了。」


    千絕飛將心中一凜,便想按照項逸峰說的先行撤走,此時還不是他和天靈秘境照麵的時候。


    隻是還沒等他撤退,已被一股巨力強行抽出戰場。


    上次碰麵,千絕飛將便已知道項逸峰超越了他,隻是沒想到超越的這麽遠,他對項逸峰的舉動完全無從反應。


    烈風看到千劫戰死、嶽劍也已被徹底壓製,雖然衝進城的火狼鐵衛人數被千劫削減了一些,且看似要撤退,但他知道隻要眼前這人還在,畔涯城就沒有安寧的一天。


    一聲巨吼也不知道是由烈風發出,還是戰龍戟所發,隻看到烈風全身閃耀金光,氣勢比之前更盛。


    項逸峰依舊沒拿出兵刃,兩手張開說道:「人說烈風終日意誌消沉、飲酒度日,看來隻是謠言罷了。」


    烈風不發一語,金色巨龍朝項逸峰狂衝而去,項逸峰雙拳連發,每一拳都充滿了充沛的戰意。


    兩人交手十幾招後各自向後退開,項逸峰氣勢又拔高了一些,今日他就要試試,在不動用兵刃和冰凍之力的前提下,擊殺五絕烈風。


    但北原槍王又豈是易與之輩,更何況還有五大神兵的戰龍戟在手,烈風將九陽無極催發到極限,無極槍伴隨九陽之力,無數槍影朝著項逸峰瘋狂砸下。


    項逸峰大喝一聲,化拳為掌對著滿天槍影拍下,一掌又把烈風逼退,遠方的周啟看了出來,這正是他傳給項逸峰的封劍山莊絕學封魔掌。


    封劍山莊兩套絕絕,封神劍和封魔掌,都是在整個境內名列前茅的武技,在項逸封手中還多了遠古戰魂之威,無形的巨掌似有實體般,正麵扛住了由戰龍戟發動的無極槍。


    項逸峰連續三掌拍出,第一掌時烈風隻是被逼退,第二掌已把烈風的九陽吞沒,第三掌掌勁則徹底穿透了烈風。


    烈風還想再戰,但發現體內的真氣已蕩然無存。


    他仰天長歎,終究還是守不下畔涯城。


    項逸峰對戰龍戟興致不高,但在他的想法,早晚也要把五大神兵都收歸玄武宗,現在隻是第一柄。


    不過就在項逸峰要把戰龍戟吸到手中之時,烈風突然開懷大笑。


    「我是敗了,但戰龍戟沒有敗,項逸峰,你想取戰龍戟,下輩子吧!」


    烈風說完,戰龍戟化作一道金光直衝天際,速度快到項逸峰都無法攔下,隻能看著戰龍戟消失在天空中。


    項逸峰看了一眼烈風,淡淡的說道:「何苦呢?」


    他已看出烈風燃燒僅存的生命之力,用自身的血脈將戰龍戟驅離。


    此時的烈風已成為一個空殼,自然也迴答不了他。


    烈風在意識消散前,似乎又張嘴想說什麽,隻是已經沒人能聽到了。


    「進兒,你是為師的希望,讓九陽無極和戰龍戟傳承下去。」


    畔涯城中無數隻眼睛,看到烈風向著地麵摔落的那刻,全都心如死灰,誰都知道畔涯城完了。


    項逸峰卻皺起眉頭,他不是讓火狼鐵衛撤退了嗎?為什麽城內仍有動靜?


    神識一掃,項逸峰才發現沒收到指令的朱雀軍團已有不少人殺入城來。


    他並沒有這麽在意畔涯城居民的生死,隻是要給周啟一個交代,還有就是那即將來到的龐然巨物,必然不會對畔涯城的侵略者手軟。


    項逸峰去擒下嶽劍後,再次對朱雀軍團下達撤退指令,但已經來不及了。


    天空中出現一個巨大的黑色陰影,無數元素之箭落向城中,重創還在撤退的朱雀軍團之人,霎時間已血流成河。


    發現空中之物是來救援畔涯城後,滿城居民爆出歡唿之聲,有人發現一個宛若仙女般的白衣女子出現在空中,怒視玄武宗進攻的方向。


    「你們看,那是畔涯公主!」


    對於畔涯城的居民來說,呂蓉已失蹤快三十年,此刻有如仙女下凡,再次守護畔涯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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