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潛和趙先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莫名其妙之意。


    他們躲了幾個月,又連續遇到兩撥追兵,千辛萬苦才抵達此處,丹霞仙君卻隻是輕描淡寫一語帶過。


    江潛在許多時候是一個很好妥協之人,隻要對方和自己沒有攸關性命的仇怨,他都可以好好講話並大事化小,但此刻即便眼前的是高高在上的仙君,江潛還是氣不過丹霞仙君睜眼說瞎話。


    「仙君的意思,是紫霄仙府和楔劫仙府的使者自告奮勇替仙君分憂,才主動來尋我,怒饕郡王和天將濁命則不顧仙君的旨意,擅自采取行動,追捕我大半年之久,仙君也都沒發現。」


    丹霞仙君沒想到江潛如此直白頂撞他,開懷大笑之後搖了搖頭說道:「可有人傷你性命?本仙早早下令不得傷凡界之人,還有你怎麽知道他們是為了追捕你,而不是想保護你?」


    江潛一愣,心中直覺的反應是當了仙君就可以胡言亂語嗎?那幾個大乘期的強者到處搜索自己,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剝之貌。


    但這個反應也隻是一瞬間,江潛轉念一想,好像真沒人傷自己性命,莫非冷皓天隻是虛言恫嚇?逼自己為了要保命而配合他?


    江潛再想深一層,冷皓天連恫嚇都沒恫嚇,是自己一開始就順著他,主動停下並聽他交派任務。


    那江潛為什麽會認為這些大乘強者都是來抓捕自己?又是從龐笑帶來的訊息開始,不過龐笑也隻說丹霞仙府之人在找自己,也沒說要傷他。


    說到底,江潛一開始就把尋找自己和抓捕自己兩件事看成一件事,但他更想不通,若這些強者沒想抓他,幹嘛大費周章來找他?


    他也沒想過自己有和這些強者好好對話的資格,這也是他一直把尋找和抓捕想成是一件事的原因。


    丹霞仙君看江潛神色變幻,又輕鬆的說道:「想通了嗎?本仙隻是想見你,讓人幫忙找你而已,我早已在此處等待,你那些朋友返迴凡界時,本仙也沒為難他們,甚至都沒露麵。」


    江潛仍感覺很不真實,狐疑的看著丹霞仙君說道:「晚輩不過是一無名小卒,委實不懂仙君為何要找晚輩。」


    丹霞仙君一手撫摸自己的長須,仍是掛著笑容說道:「洞虛那家夥還好嗎?你把軒轅母劍交給他了吧?你進去過卍法圖錄了?不過看似無法把卍法圖錄帶走。」


    江潛這一次可驚嚇不輕,自己兩年多來所有行動被丹霞仙君輕描淡寫幾句話說破。


    丹霞仙君看江潛驚嚇的模樣雖覺有趣,也不想再捉弄江潛。


    「跟你說了吧,所有不在仙界的仙君,心中傾向支持的都不是兩大仙府,而是曠炎仙府,本仙自然不會為難曠炎金仙的人,隻是手下之人和那些來客各有所圖,你若一開始就老老實實來此,有本仙護著,自然無人能找你麻煩。」


    「你轉向之時,本仙是看你像要前往卍法圖錄封印之處,才掩護你過去,不然你以為憑著那半生不熟的手真能瞞過大乘期之人嗎?」


    說到這裏,丹霞仙君突然歎了一氣:「可惜連你也無法將卍法圖錄帶走,隻希望沒有其他人知道卍法圖錄在古戰場。」


    江潛越聽越困惑,丹霞仙君對自己行蹤了如指掌,看來說的都是真的,但整件事仍有許多不合理之處,他此時已顧不上尊卑,直言提出心中的疑問。


    「仙君既然早知卍法圖錄在古戰場,沒想據為己有嗎?」


    丹霞仙君笑著搖了搖頭,這絲笑容卻有一點苦笑的意味。


    「雖說是仙界之母欽定,本仙能長期坐鎮古戰場這個人人羨慕的位置,靠的是不爭不搶、低調處事,卍法圖錄對本仙來說可不是什麽好東西,有人能帶走最好,帶不走本仙也不想觸碰。」


    這段話江潛倒是能理解,不過他還是多問了一句:「仙君早已知道卍法圖錄在古戰場嗎?」


    丹霞仙君眼睛眯了起來:「你覺得憑古戰場這一畝天地,有什麽能瞞過本仙?」


    江潛其實不清楚仙君之能到底有多厲害,不過還是先相信了丹霞仙君之言。


    「那軒轅母劍之事仙君也知道,就放任軒轅母劍藏在仙府門口數萬年?」


    丹霞仙君這次沒直接迴答,而是流露憂傷的眼神,抬頭片刻後才又凝視江潛。


    「洞虛那家夥可有和你說過,他和本仙原本是好友?」


    江潛現在對丹霞仙君說什麽都已經見怪不怪,隻是麻木的搖了搖頭。


    丹霞仙君仍輕撫長須,似在迴憶什麽,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洞虛初到古戰場時修為尚低,就展現了驚豔之才,本仙將他延攬至仙府,與他交換心得,並助他一路突破修為,還開了一條路讓他從古戰場前往仙界,當時本仙認為,他的才能在仙界更能發揮,不該留在小小的古戰場。」


    「沒想到這樣做反而害了他,洞虛不知仙界的水有多深,到了仙界後仗著手到處偷東西,終於招惹到應付不了的仇家。」


    「他又逃返古戰場,一開始本仙也沒約束他,放任他自由行動,但他為了改良功法,集結了大量妖界之人進攻彩虹天梯,趁機把本仙的天之玉印也偷走了。」


    之前聽丹霞仙君講述自己的行動線,江潛隻是訝異仙君之能而有所懷疑,現在聽丹霞仙君講洞虛真人之事,江潛倒是完全不懷疑,丹霞仙君描述的就很像洞虛真人會幹的事。


    隻聽丹霞仙君又往下說道:「本仙將洞虛封印在牛首山下,不但沒傷他性命,甚至沒封他修為,隻是想讓他在那安靜的修練,若他再去仙界闖禍,本仙也護不了他。」


    「這麽長時間過去,本仙以為洞虛那家夥總該安分一點了,沒想到他還不死心,找你來幫他取出軒轅母劍,他大概沒告訴你,他至少已找過十個人來幫他取劍,全部都失敗了,隻有你成功取走,利用風芹丫頭幫忙還真超乎本仙預料。」


    江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無力的辯解說道:「晚輩本無意利用小郡主,是小郡主自己……」


    沒等江潛說完,丹霞仙君就揮了揮手打斷他:「本仙知道風芹丫頭是想和洞虛交換天之玉印,此事怪不了你們。」


    江潛忍不住好奇心,又往下問道:「所以仙君一直都知道晚輩行蹤?」


    丹霞仙君撫須一笑:「也沒這麽厲害,從你取走軒轅母劍,本仙才注意到你,不過元棟曾和本仙匯報,你在真火中隊擊殺末殃時也出現過,看來洞虛這次終於找對人辦事。」


    江潛終於搞清楚事情來龍去脈,又恢複恭敬的態度說道:「所以仙君在此等晚輩,是為了軒轅母劍嗎?」


    丹霞仙君看到江潛前後態度的轉變,忍不住莞爾一笑,心想這年輕人還真不會隱藏想法。


    「軒轅母劍對本仙來說沒什麽大不了的,取走便取走了吧,本仙來此一是看看你有沒有帶走卍法圖錄,二是如本仙一開始說的,隻是想從你口中聽聽凡界之事。」


    江潛和趙先又對視一眼,兩人都難以置信丹霞仙君隻想聽聽凡界之事。


    丹霞仙君看出兩人的疑惑,歎了一氣才說道:「為什麽那麽多仙君想要古戰場的位置,因為仙君在古戰場,等同擁有無限的壽元,在古戰場不用遭受雷劫,時間流速又和外界不同。」


    「哪一天本仙若被調離古戰場,便是本仙殞落之時,如今本仙隻能在古戰場存活,但本仙也活得太久了,壽元長到無法計算,人老了,總會有許多迴憶。」


    「在古戰場過了幾萬年,也不過等同凡界幾百年,本仙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找凡界來古戰場之人聊聊凡界的近況,讓本仙雖然身在古戰場,也能了解凡界發生之事。」


    丹霞仙君掌控江潛的行動線,還真的隻為了聊天,這答案雖然很匪夷所思,不過江潛和趙先都想不到不是這答案的理由。


    兩人跟丹霞仙君講了許多凡界之事,趙先在凡界遊曆過的地方比江潛多出許多,這段對話多由趙先開口,丹霞仙君一直聽的津津有味,不解之處還會追問。


    尤其當趙先講到酒壇十大天尊,丹霞仙君竟然很感興趣,不斷追問十大天尊是哪些人,要趙先描述那人的特征和酒量。


    聽到最後丹霞仙君忍不住感慨:「看來我真的活得太久了,酒量也遠超他人,照你的描述,這十大天尊的酒量也不外如是,若本仙身在凡界,恐怕會是十大天尊之上的大天尊。」


    趙先和江潛俱是一愣,丹霞仙君竟把自己取了個大天尊的稱號。


    江潛忍不住插話:「仙君雖不在凡界,但心一直與凡界同在,這酒壇大天尊的稱號,從今日起便留給仙君。」


    丹霞仙君聽到自己被封為大天尊非常高興,難得情緒明顯波動。


    「好,這樣本仙至少還能在凡界留個名,而不是那個虛無飄渺的仙嶺傳說,既然本仙成為凡界的大天尊,也不能虧待你二人,這便送給你們吧。」


    一語說完,丹霞仙君憑空拿出兩個葫蘆和兩顆儲物戒指,交給江潛和趙先一人一個葫蘆和一個戒指。


    江潛興高采烈的接過,心想這可是仙君之物,應該比冷皓天給自己的東西更高階。


    但他凝神往戒指中查看,又搖了搖那個葫蘆,興奮的情緒馬上變的低落。


    趙先倒是一直很興奮,查看完後更加興奮。


    兩顆儲物戒指內,裝的全都是酒,各有數千個酒壇,兩個葫蘆裝的也是酒。


    就算這是仙君之酒,也隻是酒,既不是武技功法,也不是法寶神兵。


    看來丹霞仙君是想貫徹酒壇大天尊的能耐,隨身送出一堆酒。


    丹霞仙君每每看到江潛的情緒轉變都覺有趣,忍不住說道:「你也別失望的太快,儲物戒指內的都是本天尊精釀的好酒,而葫蘆裏的,更是你們意想不到的好東西。」


    聽到丹霞仙君的自稱已從本仙改為本天尊,江潛心中隻想抱怨,但還是依著丹霞仙君之言,把葫蘆拿到近前聞了聞。


    葫蘆中確實傳來一陣奇妙的氣味,不過再怎麽奇妙,也隻是酒而已。


    趙先顯然比江潛有更高見識,一聞之下便驚唿:「蟠桃仙酒!」


    丹霞仙君撫須笑道:「答對了,這兩壺還不是一般的蟠桃仙酒,是本天尊親自釀造,當中蘊含了無窮無盡的生命力,蟠桃大宴上的賓客都喝不到,比蟠桃本身更有價值。」


    江潛這才知道自己拿到不得了的東西,仙界人人都想爭搶蟠桃,而這丹霞仙君親自釀造的蟠桃仙酒比蟠桃更珍貴。


    丹霞仙君最後告訴江潛:「你和洞虛的三年之約不用遵守,本天尊再隔五百年就會放他出來,你也不用擔心他的性命問題,本天尊既然敢關他,便有讓他在古戰場延續壽元之法。」


    「這古戰場的仙君之位,最適合接任的人選便是洞虛,本天尊會令他突破古戰場的天地限製,在此晉升到仙君,想找出本天尊留在凡界的仙獸骸骨隻是旁門左道,不需要如此做法。」


    「至於天之玉印,你能找迴最好,找不到也無妨,不用放在心上。」


    江潛正慶幸能這樣解決他和洞虛真人之約是最好,但轉念一想,自己還服用了血蠶丹,若三年內不來找洞虛真人,自己可要成為一個廢人了。


    他靈機一動,不知丹霞仙君有沒有辦法幫他解掉血蠶丹的威脅。


    丹霞仙君聽江潛詢問血蠶丹之事,難掩笑意的說道:「洞虛那家夥是騙你的,血蠶丹確實是化虛神丹,服用了隻有好處,並不會讓你成為廢人。」


    接著他又憑空拿出一本書冊遞給江潛:「這本丹經也送你吧,裏麵有記載化虛神丹的種類和煉製之法。」


    江潛還沒時間去看丹經內容,隻是心中惱恨洞虛真人害他擔心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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