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妙瑄和南月晴走在一起,萍雪神尼自是想問清楚發生何事,但她畢竟是修佛之人,加上又是反對玄武宗一方的定海神針,因此還沉的住氣,想聽李妙瑄自己怎麽說。


    但楊晏聽到江潛自己報出南月晴乃落霞宮之人,就沒萍雪神尼這麽好修養了,此時也不管方洛想幹嘛,便走上了擂台。


    這次楊晏和江秋月隨公孫立來到昊雲宗,雖說是因為玄武宗分化七晉聯盟造成的危機,讓海嘯天向臨淵宗尋求外援,但楊晏夫妻還是抱著探望江潛的想法而來,一路上都對江潛在聖南闖出名號與有榮焉。


    沒想到先是見到江婷代表玄武宗的一方上場比武,和臨淵宗作對,楊晏好不容易才平複情緒,現在又看江潛和落霞宮妖女走在一起,楊晏這一氣比剛剛還嚴重。


    臨淵宗正是因為百年前要抵禦落霞宮入侵白江而成立,落霞宮不僅是魔宗分支,還是臨淵宗真正的死敵,楊晏和江秋月年輕時都參與過和落霞宮之戰,當初親眼見到多位白江英傑死在這些魔宗妖人手上。


    江秋月知道這件事對楊晏來說比江婷之事更難勸,歎了一氣,也隨楊晏排眾而出。


    但要說江潛和江婷有什麽不同?就是他完全沒想和師父師丈硬剛。


    一看楊晏走出來,江潛主動迎上,低下頭和楊晏說道:「師丈,此事內情複雜,弟子可否之後再和師丈細說?總之弟子並無變節,師丈就算不相信弟子,總可相信李師姐並非是非不分之人,南月姑娘救了我二人一命。」


    江潛這話雖然小聲,但身後的李妙瑄和南月晴也能聽到,江潛是同時給二女暗示要和自己口徑一致。


    楊晏一愣,再次打量了一下台上的南月晴,盡管餘怒未消,但也沒有像剛剛對待江婷般直接大吼。


    江秋月已搶在楊晏之前開口說道:「潛兒,你雖然天賦出眾,但畢竟涉世未深,落霞宮之人接近你必有所圖,無論這位姑娘於你有何恩惠,都不可再與她來往,師父和師丈可以算了,你和李姑娘都下來吧,之後的事情別再插手。」


    江秋月這樣說算是替楊晏和江潛都留了一個餘地,且隻要江潛李妙瑄別再和南月晴綁在一起,方洛等人也無法再拿此事來為難海嘯天。


    江潛原本已經想好一套說詞,隻要師父師丈和萍雪神尼等人相信自己,他有把握能讓方洛挑不了毛病。


    但現在江潛一抬頭,看到楊晏和江秋月殷切的眼神,突然看懂師父和師丈相信自己的是會和南月晴撇清關係,而不是去說明他為什麽和南月晴走在一起的原因。


    江潛又望向萍雪神尼、海嘯天、褚百城三大掌門,以三人的修為也能聽到剛剛自己和師父師丈的對話,但他們顯然也不在意自己刻意強調的南月晴救了他和李妙瑄一事,也如師父師丈般殷切希望自己和李妙瑄用江秋月說的切割方式來善後。


    為什麽他們寧願自己做個忘恩負義之人也要切割南月晴?隻因為南月晴頭上掛了落霞宮三個字嗎?江潛突然感到有些困惑,他原本就知道這些正道宗門痛恨魔宗,在雙嶽時隻因唐衍和落霞宮來往,那些商會代表寧願轉向支持歐陽氏也不願意讓唐衍上位,但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自己的長輩痛恨魔宗到什麽程度。


    江潛忽然看到更遠方的曾亦真和程剛,這兩人是從他還在臨淵宗無法修練時期就認識的朋友,江潛趕來昊雲宗之後就忙著比試的事情,還沒和兩人打招唿,江潛看到一向嘻皮笑臉的曾亦真和總是麵無表情的程剛,此時都露出擔憂的眼神,他終於心下一暖,還是有人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線。


    但江潛又猛然一驚,曾亦真和程剛並沒有聽到他和師父師丈的對話,他們的擔憂,是擔憂自己怎會和南月晴走到一起。


    江潛突然想笑,仰頭望天。


    剛剛那片雲霞和那兩句吟詩從何而來?那人已經看破這無法撼動的宗門道統成見了嗎?


    「何妨吟嘯且徐行,一蓑煙雨任平生。」江潛忽然朗聲重複了剛剛雲霞中的這兩句詩句,在場眾人皆不解的看著江潛。


    江潛吟完詩句後籲了一口氣,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又恢複了過往的自信說道:「師父,南月姑娘今日是隨弟子和李姑娘而來,和七晉聯盟之事無任何牽連,南月姑娘可沒有代表落霞宮要和誰結盟。」


    楊晏聞言麵色一變:「孽徒!你可還記得天樞峰上的英靈殿?」


    在臨淵宗天樞峰有設一座英靈殿,擺放了為宗門犧牲之人的牌位,因為臨淵宗立宗時間尚短,現在英靈殿擺放的牌位,九成是臨淵宗立宗初期死於落霞宮妖人手上的先輩。


    「弟子記得,但是師丈,英靈殿中沒有任何牌位染過南月姑娘之血,南月姑娘是落霞宮之人,卻不等於落霞宮。」


    江潛此時和楊晏的對話,再再落實方洛之前所言,江潛和方洛才是一路人,把私交放在臨淵宗道統之上。


    在場另一位修為最高者、玄武宗四大護法之一的千劫突然朗聲說道:「很好,七晉聯盟不處理魔宗之人,便由本座代勞吧。」


    方洛一驚,他抖出江潛、李妙瑄和南月晴的關係是要讓海嘯天等人看清現實,而不是結仇更深,但他也攔不下千劫。


    消散的雲霞此時在擂台上方急速凝聚,卻不再是剛剛那種令人如癡如醉之感,而是帶著一股冰冷的肅殺之意,不等江潛和李妙瑄出手,已將一掌朝南月晴拍下的千劫震退。


    雲霞這次並沒有消散,而是慢慢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型,盡管人型如霧狀,仍看的出是一個身著長袍的中年男子。


    眾人視線都看向擂台中央,沒人注意到萍雪神尼此刻雙手顫抖,低聲的宣著佛號。


    這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人的霧狀中年男子環視四周,最後眼神落到被他逼退的千劫身上,淡淡說道:「無論玄武宗打什麽主意,這位姑娘既是被我帶上台,今日便沒人能傷害她。」


    千劫並沒有因為被逼退而慌亂,傲然說道:「飄渺邪神,你以為單憑一個分身就能阻止本座?」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這霧狀的中年男子,正是三百多年前已名震天下卻又突然失蹤的四聖之一,飄渺邪神。


    飄渺邪神出身晉一派,是晉一派以武為道的代表人物,但晉一派長期由以道入武的一脈把持,當年沒人知道青陽道人和飄渺邪神說了什麽,隻知飄渺邪神就此從人間消失,直到今日才又出現。


    「你可以試試。」飄渺邪神隻淡淡迴了五個字,那如霧狀的身體卻似帶著挑釁,等千劫上來動手。


    項逸峰卻搶在千劫前麵朗聲說道:「邪神前輩、千劫護法,晉一派和玄武宗的仇怨已是過去式,兩位都是武林中的超卓人物,無需為一個魔宗女子傷了和氣。」


    項逸峰此語無疑是抬高了千劫的身分,也讓千劫暫時按下要和飄渺邪神一分高下的想法,飄渺邪神卻不在意項逸峰拿千劫和自己並列,見千劫沒要動手,便不再搭理千劫和項逸峰,轉而麵朝真月齋方向。


    「雪兒,我今日為何而來你應該知道,超過三百年了,當年你寧願出家,也不願聽我一勸,今日仍舊如此嗎?」


    萍雪神尼在眾人驚疑的眼光中強行鎮定心神,緩緩說道:「阿彌陀佛,貧尼法號萍雪,施主切勿再用昔日舊稱。」


    「施主再問幾次還是那句話,貧尼肩負真月齋傳承重任,即便終身修為再無寸進,也不會用施主那邪法追求長生!」


    飄渺邪神悠悠看向天際,歎了一氣:「萍雪萍雪,你我怎會隻是一場萍雪。」


    即使是七晉聯盟一些老一輩的像褚百城或少覺寺幾位武皇,也是到此時才知道原來飄渺邪神和萍雪神尼有舊,對於當初飄渺邪神為何消失卻是更多問號。


    見萍雪神尼仍不願意聽自己勸告,飄渺邪神也不糾結,又轉向海嘯天說道:「我早已不是晉一派之人,亦無意插手爾等俗事。」


    「這幾個小輩有他們自己的想法,此事既是由我而起,也不容你們今日再為難他們。」飄渺邪神話聲一落,霧狀的身體又化為一道雲霞,將江潛、李妙瑄、南月晴三人包覆其內,轉瞬間就消失不見。


    七晉大會最後就在飄渺邪神帶走江潛三人的一片錯愕中結束。


    少覺寺因濟嚴指證真悟弑師,內部紛爭被鬧上台麵,已無立場去說服其他宗門和玄武宗結盟,濁河劍派因為陳劍鋒公開許下的承諾,雖然沒打算遵守,但同樣失去話語權,隻能低調離去。


    然而反對玄武宗的一方也籠罩一片低氣壓,萍雪神尼不願再多談論李妙瑄或飄渺邪神之事,第一個離開會場,飛天鼯皇蔡澤不在意正邪之分,他隻是不想昌寧學宮被吞並,也無意介入江潛之事,在真月齋後第二個離開。


    銀鳶傭兵團的周蛟和呂青山雖表麵客氣,但他們比起楊晏夫婦或萍雪神尼,反而更相信江潛李妙瑄會和南月晴走到一起必有其因,這段時間江潛和李妙瑄對銀鳶的功跡就擺在那,即便江潛真和魔宗之人有私交,兩人仍相信江潛不會出賣銀鳶傭兵團的利益。


    更何況今日還有江潛和李妙瑄直屬的藍天軍一行人在場,為了顧及藍天軍的顏麵,周蛟和呂青山更不會對南月晴之事多議論,因此也匆匆和海嘯天告別,率眾去尋找江潛和李妙瑄的下落。


    江婷也不願在此時再和楊晏多說什麽,盡管項逸峰希望他們師徒能言歸於好,還是隻能先順著江婷離去。


    對項逸峰來說,飄渺邪神的出現或許是今日比試失敗的另一轉機,飄渺邪神雖說不會幹預晉一派之事,但今日很明顯是配合方洛行動,有飄渺邪神這樣的存在,千劫或許不會在短時間采取太強硬的行動。


    除了臨淵宗一行人留下和昊雲宗、神冶門討論後續如何行事外,最後離開的昊雲山北峰的是晉一派,剛剛一直讓方洛主導而沒開口的方鵬,留下耐人尋味的一段話。


    「海大哥,晉一派可以不和玄武宗結盟,但今後也不會參與七晉聯盟對抗玄武宗之事,若海大哥執意要以武統之別和玄武宗對抗,晉一派將會正式退出聯盟。」


    海嘯天默然不語,從方洛的崛起到飄渺邪神的出現,海嘯天心裏有數,晉一派已選擇走向有別於過去數千年的另一條路,再多說什麽也是枉然,至少晉一派最終沒和濁河劍派走到一起,已經省掉一些麻煩。


    比起飄渺邪神超凡脫俗的態度,海嘯天更憂心千劫的出現,原本反對玄武宗的一方至少在武力層麵有優勢,現在玄武宗派了千劫來晉陵,若爆發衝突隻怕會增添不少死傷。


    海嘯天斷然下了一個決定,他和公孫立商量,讓昊雲宗和神冶門一部份弟子暫時先前往白江,由臨淵宗代為照料,若晉陵真有流血戰事發生,至少可以保住兩宗的一部份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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